奧斯卡前瞻：政治正確正在毀美國電影，這算不算危言聳聽？

對於好萊塢來說，過去的一年無疑是動蕩不安的多事之秋。好萊塢之外，特朗普上台如同顯影劑，讓美國種種尖銳的社會矛盾暴露無遺，也讓種族、性別與階級議題變得愈加嚴峻。好萊塢內部，韋恩斯坦性侵醜聞所引發的一連串蝴蝶效應，讓整個娛樂工業陷於聲勢浩大的反性侵運動之中。

剛剛落幕不久的第75屆金球獎頒獎典禮已經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作為好萊塢風向標的奧斯卡金像獎自然也會不甘人後。由於特朗普的勝選，去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便籠罩在前所未有的政治氣息之中。即便是烏龍事件，也不能遮掩最佳影片《月光男孩》強烈的政治意味。而從今年的提名名單來看，即將登場的第90屆奧斯卡金像獎又將是一次無比政治正確的娛樂狂歡。也正因此，剛剛憑《災難藝術家》摘得金球獎影帝卻又深陷性侵醜聞的詹姆斯·弗蘭科無緣奧斯卡提名，也就不難解釋了。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從提名影片來看，種族問題、女性主義、LGBT議題等繼續成為這一屆奧斯卡金像獎關注的焦點。以13項提名一騎絕塵的電影《水形物語》便是最鮮明的代表。影片延續了吉爾莫·德爾·托羅一貫的奇絕想像，既是一則人魚之戀的詩意童話，又是一出驅逐異類的暗黑寓言。電影里，人魚、啞女、黑人大媽與同志畫家所構成的正面陣營，與高高在上的白人安保頭目之間的鬥爭，流露出不言自明的現實指涉意味。種族議題方面，《逃出絕命鎮》《泥土之界》《堅強之島》等影片紛紛將鏡頭對準美國不同歷史時期黑人群體的生存境遇，用悲劇故事暴露時代癥候。此前在金球獎便大出風頭的《三塊廣告牌》與《伯德小姐》繼續在此次提名中表現亮眼。《三塊廣告牌》以凜冽的筆觸剖解男權社會中的女性悲劇，《伯德小姐》則在細膩真實的影像里探討女性成長，兩者堪稱近年來少有的女性主義佳作。而去年大熱的同志電影《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更延續了奧斯卡近年來對LGBT議題的關注。

《三塊廣告牌》

從提名者身份來看，這屆奧斯卡金像獎也可謂更加多元包容。入圍最佳女配角的奧克塔維亞·斯賓瑟和瑪麗·布萊姬都是非洲裔。而作為史上第5位獲得提名的非裔導演，喬丹·皮爾憑藉上映近一年的《逃出絕命鎮》摘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三項提名。電影《羅曼先生，你好》雖評價不佳，但主演丹澤爾·華盛頓仍然力壓湯姆·漢克斯等人入圍最佳男主角，其中不免有種族因素的考量。女性影人方面，執導《伯德小姐》的格蕾塔·葛韋格是史上第5位入圍最佳導演獎的女性導演，《泥土之界》的攝影瑞秋·莫里森則是奧斯卡歷史上首位被提名的女攝影師。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憑藉《堅強之島》入圍最佳紀錄片的楊斯·福特則是首位入圍奧斯卡的跨性別導演。

《伯德小姐》

綜合種種評獎因素，這一屆奧斯卡金像獎可謂群雄逐鹿，戰局激烈。與往屆相比，今年的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等重量級獎項的選手實力並未相差懸殊。最佳影片提名中，《三塊廣告牌》《伯德小姐》《水形物語》等都是在頒獎季炙手可熱的種子選手。最佳導演提名中，先擒「金獅」後摘「金球」的吉爾莫·德爾·托羅雖贏面更大，但格蕾塔·葛韋格等對手同樣不容小覷。而男女主角獎項的競爭尤為激烈。最佳男主角提名中，剛剛憑《至暗時刻》摘得金球影帝的加里·奧德曼既要面臨丹尼爾·戴-劉易斯、丹澤爾·華盛頓等老牌影帝的圍堵，也要面對後起之秀「小甜茶」提莫西·查拉梅的挑戰，要想登頂不可謂不艱難。最佳女主角方面，《水形物語》中的莎莉·霍金斯、《三塊廣告牌》中的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以及《伯德小姐》中的西爾莎·羅南都可謂影后桂冠的有力競爭者。縱觀所有提名，這屆奧斯卡最沒有懸念的一個獎項，恐怕便是《尋夢環遊記》所要角逐的最佳長動畫片了。

《水形物語》

當然，每一年的提名隊伍里都不免有陪跑者的身影。今年，克里斯托弗·諾蘭憑藉《敦刻爾克》首次入圍最佳導演。不過強敵環伺之下，他的這次奧斯卡之旅恐怕又會如《盜夢空間》與《記憶碎片》那般鎩羽而歸。此外，雖然斯皮爾伯格與「梅姨」斯特里普憑《華盛頓郵報》分別摘得最佳影片與最佳女主角提名，但或許安慰的性質要更突出一些。

不難發現，近年來的奧斯卡金像獎正在以政治為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藝術獎項作為特定場域中權力關係的集中呈現，往往是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等各類資本重重博弈的結果。而奧斯卡金像獎作為美國文化軟實力輸出的重要窗口，又向來標榜開放、多元與包容的價值取向。因此對於從不以藝術為唯一衡量標準的奧斯卡而言，近兩年美國社會語境的嬗變讓政治因素在其評獎體系中的分量愈加突出。而這種評價標準的變化又反過來導致創作者屢屢以種族、性別等議題來投其所好。不知這樣的結果對藝術自身而言，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文| 李寧

本文刊載於20180202《北京青年報》B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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