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個團圓飯，過個單純年

《守歲》是由台灣著名導演、編劇李宗熹導演、內地著名導演高群書監製的賀歲話劇，由演員江珊、班傑、王曉梅、張曄子等出演。

《守歲》已經上演十餘年，在每年春節將近之時與全國觀眾一同慶祝新年。

元宵節過完，2018的春節漸遠，心卻還飄在紅火的節日氣氛中。近期，由著名演員江珊主演的賀歲話劇《守歲》在上海上演，在把春節將近的歡樂氣氛推向高潮的同時，有如小品般「悲喜交加」的情節將觀眾搔得又哭又笑。

看這場戲的時候，除了演員的動情投入，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有觀眾對故事的反應。觀眾席上笑聲陣陣，像一掛鞭炮噼啪炸響，而其中的悲劇情節則像一記悶棍，讓人憶起很多略帶苦澀的故事，周圍抹眼淚、擤鼻子的聲音像是與舞台的對話。

話劇開始於江珊飾演的外婆在一片過年的喜慶的氛圍中獨自外出買年貨，頭髮灰白的老太太步履蹣跚，口中還不斷嘟囔著要買的食物。舞檯燈光突變，外婆彷彿穿梭於時空中，時而呼喚兒子，時而尋找剛買的食材。觀眾恍然大悟：原來外婆患了老年痴呆症，記憶早已不甚明晰，清楚記得的，只有過年一定要擺上一桌子美味，闔家團圓。

第二幕，母親阿玲和女兒萍萍在家裡貼福字，絮叨家常。外婆不斷將一道道美味擺上桌，同時與女兒進行重複好幾次的對話，並且宣稱年夜飯永遠不嫌多。這個場景很難不讓我們想起家裡上了年紀的老人拚命想用美食留住兒孫遠行的步伐的樣子。萍萍去迎接她的秘密男友時，又教他唱了好幾遍外婆最愛的歌謠，終於略帶羞澀地拉著華裔美國男孩進了家門，鬧劇也自此開始。Peter因為天冷而穿上阿玲前夫的外套，這個形象刺激了外婆，對這個她模糊記憶中「欺負」了阿玲的壞人拳打腳踢……在萍萍和阿玲的安撫和解釋下，外婆恢復了理智，但是，患上阿茲海默症的老人總是很難控制自己，隨後又將這個陌生的美國人認成了自己去世多年的丈夫，對其愛撫有加……

外婆一次次在現實與回憶中跳躍，一家人的感情也逐漸崩潰。每個人的秘密在接二連三的失控中被翻出：阿玲的弟弟十年前拿了外婆的錢離家出走至今未歸，阿玲準備賣掉外婆辛苦攢下的房子填補公司漏洞，萍萍意外懷孕打算退學，外婆曾靠做幫傭用剩飯剩菜養活了剛生育的阿玲和襁褓中的萍萍，外婆至今仍不忘外公唱給她的那首「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外婆每天練習在一分鐘內訴盡對外孫女萍萍的想念，然後戰戰兢兢地播一個越洋電話……一個女人一生的辛苦在一段段破碎的情節中被拼湊，一位母親、外婆對兒女、外孫女每日無盡的等待被含淚歌頌。

阿玲難以接受女兒懷孕的事實，萍萍也不能理解母親對自己的管控，母女各自垂淚，外婆充當調解員。這樣的情節雖然過於極端，但在生活中，發生在父子母女之間的矛盾衝突，即便是一樁小事，也常常被兩顆過於敏感和在乎對方的心拉扯而演變成不可調和的矛盾和災難。話劇就是要將生活中無處不在的荒誕用極端的方式演繹，讓觀眾猛然意識到身邊可能存在的矛盾。最後，母女和好，達成一起陪伴外婆的共識，兒子也回來跪在了老母親的面前，一家人吃上了久違的團圓飯……作為賀歲話劇，闔家歡樂的結局是必要，也是對每個家庭的希冀和祝願。生活中的不幸總是累加，幸福總來之不易，但話劇中極度不幸運的家庭一定要擁有一個無比圓滿的結局，畢竟藝術永遠來源於現實，卻又與現實生活保持著顯著的差距。

《守歲》是一個看似「簡單粗暴」，但是非常適合舞台並且能引起廣泛情感共鳴的故事。幾位演員都用充沛的感情賦予角色性格，江珊的表演令人難以置信，微駝的脊背和彎曲的膝蓋讓人忍不住想要攙一把，說話的氣息和口吻也令人有上前安撫的衝動。她將一個老婦略帶甜蜜地懷念丈夫時的委屈無助微妙又準確地傳達給觀眾，也將戰戰兢兢地思念兒孫的情緒充溢舞台，富有張力的表演給不同年齡段的觀眾帶去不同的情感衝擊，但最終都指向了對「家」的思念。年輕演員在與老戲骨的配合上也不顯得青澀，尤其是飾演Peter的班傑，來自台灣的他操著流利的「美式中文」製造了本劇中大部分的笑料，實在可愛。劇中的笑點淚點密集，觀眾這一秒還淚眼婆娑，下一刻就被外婆獨特的生存智慧逗樂。

《守歲》的團圓結局提醒我們，有笑有淚，有隔閡也有溝通，才是家本應呈現的樣子。看過話劇，返鄉一趟，探望家中老人，許多舊事浮上心頭。誰的家中沒有一兩位年邁長者，幾乎忘記了今夕何夕，卻熟知你在餐桌上偏好的口味，喚著你的乳名講些陳年舊事？對老人而言，時間的維度大概與我們不同，每年能見到兒孫們的幾天算是沉甸甸的充實的節日，其餘的日子輕飄飄的數著就過去了。

除了對於家的感情，《守歲》大概還喚起了我們心中對「過年」的珍藏記憶。童年時抱著燈籠走街串巷，買糖葫蘆和兄弟姐妹分著吃的那種春節遠離我們了。於我們而言，春節不再是尋歡作樂的節日，而是需要接受親戚的審判和同輩相互比較的沉重時刻。成長的煩惱、生活的壓力讓我們都成了劇中的母親阿玲和外孫女萍萍，網路上也鋪天蓋地儘是diss親戚的教程。盼星星盼月亮，盼回來的是不願久留的兒孫，不知家中老人知道後會做何感想？不爭氣的女兒和不回家的兒子，也許每個母親都有這種經歷，但是過年，不就應該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嗎？或許老人比我們更盼著過年，也更能純真地理解過年的意義。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人生總有各種各樣的離開和送別，走再遠的路也要相互陪伴，道別時或許會少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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