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家鄉 村莊

這個春節過得很安詳。

母親身體尚好心情也可，孩子不再為如何度假而糾結。一派詳和中閑坐，不經意中總會引出點點滴滴已成遙遠過往的時光。時光已遙遠，而那些已遠去的細碎的片斷在我腦中卻清晰可見，那些片斷總是來自家鄉小村莊。

家鄉還是那個村莊。那個村莊還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只是村莊已不是原來的模樣。

那時總不見上班的母親，白天便是在看著我的大娘家裡。那會兒太小，小得顧不得看天，只看到低矮的房屋和投射到房屋裡的滿滿的陽光。光影分明。光很耀眼，影子很暗，象刀切過一般。小小的我常會坐在那滿屋的陽光里，看大娘搗著小腳在滿屋的陽光里挪動，看自己腳邊時靜時動的影，看微塵舞動在陽光里。大娘總是由屋門影子的方向來判斷是否到了做飯時間、母親是否很快下班。心也在這影的移動里不知是甜是澀地有著不能言說、說了也沒用的期盼。

其實那時村莊的天空很低。一抬眼就能看見，看見漫天的綠葉漫天的花。花開的時候是那麼的潑辣，挨挨擠擠地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不給葉片一點縫隙。如雪的槐花讓整個的村莊飄溢著甜香，引著孩子們嘴巴里塞著、手裡拿著、腕上箍著、頭上戴著、耳朵上掛著；金黃的榆錢兒勾著人們的食慾，稍添著土瓜面兒蒸蒸就是很好的乾糧；梧桐花最是安靜，讓村莊上空遍布紫雲之後，再鋪灑滿滿一地，漫天滿地都是小鈴鐺奏響的詩意……此時那淺淡的、嫩黃的、青翠的綠就在小村上空漫延開來了。那會兒，常會坐在大人們在兩樹之間做的簡易鞦韆上輕輕地盪著，在人聲里伴著輕風聞香、看樹、看花。

那時的月特別亮。元宵沒有煙花，只是稀落的這裡一聲、那裡一聲響著鞭炮，手裡幾根滴滴嘰（灰白的紙裹了一點火藥捲成的紙捻）就能讓小孩子們在人群中鑽來鑽去、追逐著鞭炮聲歡快一個晚上。手上那點小火星，帶著滋滋的聲響，在月下的人影中是那麼顯眼那麼漂亮。興味甚濃，一直到大人催著喊著才在如水的月華中戀戀不捨地各自回家。

那時的月真的特別亮，亮得月出即如白晝一樣。記得一個有月的初秋的夜，對門的三奶奶要小姑去地瓜地里扯些地瓜蔓，膽小傻氣的我也在小姑的慫恿下動了枉念。夜色里一片寂靜，入耳是此起彼伏的蟲鳴。不知小姑是否已經開始扯，只知我在那白亮亮的月光埋頭哆嗦。哆嗦著猛一抬頭，遠方，是看坡人清晰的身影。不知是不是荷槍，總之我已魂飛魄散，大叫一聲「風城來了——」便衝出了地瓜地。害得那「兇惡」的看坡人向我的很有身份的母親一再道「我沒有看見她，我真的沒有看見她。」

現在的月光，如何能照得見遠方的人影？又如何能照見遠方的人的模樣？元宵剛過，煙花很美，只是沒有了那清亮的月光。

常會回家鄉，常會回村莊。只是在村莊不見了家鄉，在家鄉也找不到村莊。處處是燈火處處是樓房。

（文中圖片出自映像大師——現代中學劉兵老師。感謝！）

——既然是抱著玩的心態開的公眾號，隨著放假也就徹底放下了發文一事，愧對關注著的朋友，在此深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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