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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手機會損害青少年的大腦嗎

最近的報道稱,智能手機的使用正在讓青少年變得更加抑鬱、焦慮和反社會。但是,這些發現只是證明了相關性。對於電子設備如何影響青少年的大腦和行為,科學家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

社交媒體常常被認為是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的罪魁禍首。但是智能手機帶來的一些消極影響,與更少的睡眠有關,而不是社交應用本身。

將青少年面臨的問題歸因於新科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創傷和貧窮帶來的影響卻更加深遠。

充滿已知和未知的研究

目前在美國天普大學讀博士後的勞倫·謝爾曼,目睹了社會對智能手機和青少年的錯誤恐慌。謝爾曼知道,青少年對獎賞更敏感。與兒童和成年人相比,他們的大腦與獎賞有關的腦區激活程度更高。因此,她想探索青少年的大腦神經對社交媒體的「點贊」有什麼反應。謝爾曼邀請了一群高中生來到實驗室,請他們在一個核磁共振掃描裝置中瀏覽Instagram(圖片社交軟體)。研究發現,當高中生自己的照片有很多人點贊時,他們大腦中的腹側紋狀體會作出反應,而腹側紋狀體與獎賞有關。「這或許解釋了,為什麼青少年特別熱衷於使用社交媒體,以及他們為什麼有著如此強烈的動機。」謝爾曼說。

謝爾曼還是個青少年時,熱衷於盯著AOL即時聊天軟體上不斷蹦出的文字。她認為,當時新信息的提示音「嘟嘟嚕」和現在的「點贊」沒什麼區別。「這些信號提示跟糖不一樣,它們本身沒有獎勵意義,但是我們通過學習,知道它們代表著一種社交獎賞。」謝爾曼說。無論是晚上扔向窗戶的鵝卵石,還是等待已久的電話鈴聲,我們可以大膽地認為,任何與社會互動有關的信號,都能激活青少年的大腦的某個系統。

然而,跟座機電話或者一台裝有即時聊天軟體的台式電腦不同,智能手機便於隨身攜帶,這正是人們擔心它的地方。「我們還沒有太多證據能清楚地說明,使用智能手機對青少年的大腦發育有什麼影響,」來自俄勒岡大學數字心理健康中心的負責人尼古拉斯·艾倫說。「任何告訴你其他觀點的人都是在猜測。」美國天普大學心理學教授勞倫斯·斯坦伯格同意這一說法:「這方面的研究的確在增加,但大多仍是相關性研究。」即使是這些相關性研究,它們的結果也不盡相同——既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有些研究指出了網路欺凌存在的風險,有些研究則強調了網路資源對青少年化解個人問題的幫助。

開展這類研究的一項挑戰在於,如何準確定義什麼是「智能手機」。它是電話,是照相機,是遊戲機,也是百科全書。即使依據一些深受青少年喜愛的軟體來定義手機,也還是過於寬泛。「如果你的問題是社交媒體如何影響孩子,這就像在問電視對孩子有什麼影響時,不去區分《澤西海岸》(電影)和《經典劇院》(搖滾樂)。」斯坦伯格說。

在對當前青少年的評論當中,一個最流行的說法是他們更加抑鬱和焦慮,原因則是使用智能手機。但事實是,「上網時間和抑鬱、焦慮之間確實有著微弱但總是出現的聯繫,」艾倫說,「然而,我們無法認定這種聯繫是不是因果關係。」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多明格斯山分校的心理學名譽教授拉里·D·羅森懷疑,雖然已經抑鬱或者焦慮的孩子會以不同的方式使用智能手機,但這種影響也可能是雙向的。羅森認為,社會比較(社交媒體用戶看到的總是他人的美好生活,可能會覺得自己的生活很糟糕)和情緒傳染(網上的消極情緒影響瀏覽者的心理狀態)可能是罪魁禍首。一個青少年是否體驗到自尊心受損或者產生負面情緒,取決於他們在網上和誰聯繫,以及他們在網上看了些什麼。

科學家現在研究的,正是青少年如何使用社交媒體。來自密歇根大學的奧斯卡·依巴拉和同事發現,被動使用社交媒體對主觀幸福感有消極影響,因為社會比較會導致嫉妒。但是,主動使用社交媒體,包括發布內容、與他人互動,而不僅僅是「潛水」,能夠提高用戶的主觀幸福感水平,原因可能是主動使用社交媒體創造了社交資本,讓用戶覺得與他人的聯繫更加緊密。另外,哈佛大學教育學院的一項研究發現,當青少年在他人的幫助下認識到,社交媒體上面的照片是「修飾過的」,並不代表現實情況時,他們的負面感受減少了。

雖然一般來說,青少年的情緒對社交媒體上的風波有很強的抵抗能力,但其他認知發育受到的影響越來越讓人擔憂。天普大學的心理學家哈利·威爾默和傑森·切因發現,智能手機的重度使用與較低的延遲滿足能力有關,比如選擇馬上得到一小筆錢,而不是等待一段時間以獲得更多的錢。然而,研究者還不清楚,是衝動的人更有可能沉溺於智能手機,還是智能手機正在降低所有人抑制衝動的能力。

對羅森而言,他擔心的不是青少年如何使用手機,而是「技術焦慮」和「無手機恐懼症」(當手機不在身邊時的感覺),因為這會讓他們在其他任務上分心。有研究發現,如果一個人同時做多件事情,那每件事都會做得更差。通過一個應用程序,羅森監測了他的學生們每天解鎖手機的次數。「平均每天50次,」他說,「並且,他們每次在手機上的停留時間大概是5.25分鐘。」大多數情況下,不停地解鎖都是和通訊有關。「我們了解到,人們之所以檢查手機,有一半時間是因為他們收到了一個提醒或消息。」成年人似乎同樣會受影響:英國的一項研究發現,假如兩個人正在進行有意義的聊天,即使手機只是放在中間的桌子上,也會對兩個人的親密度和聊天質量產生消極影響。即使處於關機狀態,手機對認知的影響也絲毫不減。

暫時的干擾是一方面,壓力可能對大腦造成的潛在長期損害更加令人不安。「我們發現,當人們查看完手機再放下之後,腎上腺會分泌皮質醇,」羅森說,「少量皮質醇是有益的,但太多了就不好了。隨著皮質醇升高,人們變得焦慮。減輕這種感覺的唯一方式就是再次查看手機。」

數字生活和現實生活的權衡

沉迷於智能手機的青少年被描述為離群索居、缺乏同情心,甚至沒有建立友誼和浪漫關係的能力。人們擔心的是,使用智能手機可能阻礙,甚至替代現實生活中的面對面互動等健康行為。

然而,從事青少年研究的學者卻沒有這麼擔憂。「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使用社交媒體會損害社交技能的發展,」斯坦伯格說,「青少年在社交媒體上聯繫的人,主要就是那些他們面對面互動的人。」根據艾倫的說法,頗為諷刺的是,手機吸引青少年的原因就在於,他們可以探索各種人際關係而不需要被父母直接監督。通過智能手機進行聯繫甚至可能提高同理心。

2016年,荷蘭的一項研究調查了942名青少年,並在一年後重新調查了一次。結果顯示,在調查期間,使用社交媒體似乎提高了青少年理解、共享同伴感受的能力。但是,謝爾曼在研究社交媒體如何影響親密關係時發現,兩名女性青少年面對面聊天產生了最高水平的親密聯繫。然而,面對面聊天並不比視頻聊天產生的親密度高出很多。隨著溝通平台變得越來越可視化,謝爾曼認為這些變化能夠讓人們更加親密。

那麼,不停地發信息又對青少年有什麼影響呢?加利福尼亞大學聖迭戈分校的兒童與青少年精神疾病中心的負責人傑伊·吉德認為,不管怎麼說,青少年長大到了20多歲的時候,就會更懂得如何識別面部表情。至於他們的互動方式,「你不應該把『不同』和『有缺陷』混為一談,」吉德說,「有些人說,青少年發信息的方式是錯誤的。但是,他們那是在交流想法,即使他們的行文和語法跟我們期望的不一樣。」吉德提醒我們,不要只顧盯著壞處,還應該關注利弊平衡:「青少年的大腦更擅長什麼?是檢查文本錯誤?還是與更多的朋友保持聯繫?」

甚至面對面互動令人更滿意以及更有意義這一假設,也並非總是正確。謝爾曼詢問青少年,是否在談論某些話題時,他們在電子設備上交流會更放得開,比如發簡訊。青少年回答說,如果談論的話題太過動情,自己會忍不住哭的話,他們更喜歡發簡訊。考慮到青少年經常在網上和現實生活中的朋友互動,所以當青少年在網上交流線下難以啟齒的秘密時,一種不同的、更深層次的紐帶或許就形成了。

如果說簡訊還算是有益的應用,那智能手機讓青少年能夠輕易獲得色情資源可就沒那麼好了。這可能會影響很多青少年(尤其是還面臨其他危險因素的青少年)在現實生活中建立情感關係的能力。當青少年在探索包含性和各種關係的複雜世界時,他們也在「尋找自我」。對青少年來說,建立自我認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有些人覺得,沉溺於智能手機或許會妨礙青少年建立自我認同。「社交媒體是青少年表達自我,以及思考如何向他人展示自我的舞台,」謝爾曼說,「最初提出來的一個假設認為,青少年上網會探索各種新身份,變成另一個人。但是,事情並不是那樣。」不過,青少年並非不會嘗試與自我核心身份稍有不同的其他身份。

青少年對逃避偵察駕輕就熟,對經營公共身份及隱私身份也十分精明。「青少年有一個公開賬號,然後有時還會有一個『小馬甲』,後者用來發布一些與公開賬號不同的內容,比如分享可笑的表情或未經編輯的想法,但這往往是在展露真實的自我。」我們花了大量的時間討論社交媒體對青少年的影響,但是青少年不僅使用這些工具,還與它們互動,並改變著它們。青少年和社交媒體相互影響。

荷蘭蒂爾堡大學的發展心理學副教授西奧·克里姆斯特拉認為,智能手機對自我認同的形成是把雙刃劍。「青少年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與自己相似的人做朋友,相當於是找一面鏡子。」克里姆斯特拉說。如果你生活的地方,很少有人跟你有共同點,那麼社交媒體可以幫助你找到跟自己相像的朋友。

即便智能手機沒有讓青少年變得更加反社會,或者對自己是誰更加迷茫,但它確實在偷走對青少年來說非常重要的一樣東西:睡眠。總體而言,青少年比以往睡得更少了。對20個國家690747名青少年的數據(1905—2008年)分析發現,青少年的睡眠時間比100年前少了1個小時。

英國華威大學的心理學助理教授薩卡里·萊莫拉最近發現,有智能手機的青少年在晚上睡得更晚。「這可能是因為,他們在使用社交媒體跟朋友聊天,或者在網上看視頻。」萊莫拉說,「我們還發現,睡覺前使用電子設備與睡覺時長減少、失眠癥狀增加有關。而較短的睡眠和較差的睡眠質量又與抑鬱癥狀有關。」

萊莫拉解釋了幾種可能的關聯。今天的電子屏幕發出了大量藍光,會抑制褪黑素的產生。褪黑素是一種在晚上或黑暗環境中由松果腺分泌的激素,可以調節人體的生物鐘。社交媒體上,來自朋友的消息或評論讓孩子很難睡著。另外,在無盡的娛樂信息的吸引下,讓青少年把手機關閉格外困難。

萊莫拉指出,近期另一項研究顯示,在剛成年的年輕人當中,較差的睡眠質量是嚴重的精神健康問題(如精神錯亂癥狀)的起因之一。「一方面,我相信大多數青少年能夠很好地適應社交媒體提供的新機會,」萊莫拉說,「另一方面,跟之前幾代的青少年相比,有一小部分脆弱的青少年面臨著更高的風險。電子設備使用時長的增加,睡眠質量下降以及睡眠時長的縮短,這些因素很有可能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有著重要影響。其他因素,從城鎮化到在校壓力,也多少會對青少年有所影響。」

家長對青少年的陪伴至關重要

提到青少年面臨的威脅,引人注目的新科技總是比那些熟悉和難以改變的問題更容易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這種偏差可能會使我們的感知發生偏離。除了糟糕的睡眠質量,家庭衝突也是造成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艾倫說:「不僅衝突和壓力會影響大腦,缺乏溫暖和社會支持同樣會影響大腦。有這麼多證據都表明,其他因素會對青少年產生影響,為什麼我們還在擔心手機?」斯坦伯格表示認同,他認為我們應該關注的問題是創傷、貧窮、暴力和毒品,因為它們對青少年的發展有巨大的影響。

人們對智能手機的焦慮,或許只是對孩子改變、成長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感到著急的幌子。「我們看到孩子不再花時間跟自己在一起,或者有一些不循規蹈矩的行為,其實這些都是青少年的大體特點。」謝爾曼說。但是,我們沒有把這些改變看做是正常的事情,而是說:「那麼,到底是哪兒不一樣呢?我知道了,原來是這些新科技!」畢竟,不管是出生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人,還是千禧一代,他們的青少年時光,前者沉迷於看電視,後者沉迷於使用社交媒體,新科技總是吸引著青少年。

克里姆斯特拉認為,從人類學的視角看問題也有借鑒意義。當代的青少年「成長於一個十分不同的世界。從我們的角度來看,自拍和社交媒體可能看上去很自戀,但它們與社會背景是相關的。」當代青少年生活的社會背景充滿了經濟上的不安全感。「世界上許多地方的失業率都很高。年輕人很難離開自己的父母,成為經濟上和心理上獨立的個體,開始自己的生活,」克里姆斯特拉補充說,「這是比智能手機更大的威脅。」

另一方面,研究人員也指出了如何減輕智能手機帶來的消極影響。羅森鼓勵年輕人「關閉手機的消息提示,不要變成巴甫洛夫的狗。」他還建議父母不要總是掏出手機玩,為孩子樹立好榜樣。一個尚未回答的問題是,如果父母沉迷於使用智能手機,很少與孩子互動,又會對青少年的大腦發育產生什麼影響呢?

在美國,父母會在孩子12歲的時候送他們一個手機,並說「祝你在虛假新聞、欺凌和色情中保持好運,」艾倫說,「我們都期望青少年立即長大,然後應對成年世界。我們應該做的,是協助他們逐步面對這些經歷,並給他們時間健康成長,讓他們越來越獨立。顯而易見,在這些方面,教育系統和公共政策有很大的發揮空間。」吉德表示同意:「在這個世界上,最受人追捧的專家不是菲爾醫生(一個美國脫口秀節目),而是Siri。Siri回答的心理健康問題比任何人都多,但這原本不是蘋果公司的責任。在青少年人生最重要的轉彎口,我們怎麼才能做得更好?」

研究人員認為,與父母保持親密而充滿關懷的關係,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發展有著最重要的促進作用。父母能做的,最好是在孩子使用新科技的時候陪著他們。「詢問他們覺得手機什麼地方最有意思,」艾倫說,「詢問他們擔心什麼,對什麼感興趣。這種溝通方式比說『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有用多了。」

對生機勃勃的青少年有一點點信心也有助於減輕家長對智能手機的恐慌。「尼安德特人之所以滅絕了,而我們卻存活了下來,就是因為我們有青少年,」吉德說,「尼安德特人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青少年,他們在12歲就會擁有自己的孩子。20萬年以來,尼安德特人的工具沒有任何變化。雖然他們的大腦比我們的大,但當氣候開始變化時,他們卻無法適應下來。在構造上,青少年的大腦就能幫助他們適應周圍的環境。今天的青少年或許記不住山有多高、河流有多長,但是他們能在嘈雜之中找到正確信號。」

(撰文:卡林·弗洛拉(Carlin Flora),系自由作家,是《朋友的影響:朋友塑造我們的奇妙方式》〔2013年由Doubleday出版〕的作者;翻譯:王鵬程 雷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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