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急需減肥的日本的鳥們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張石：我比較喜歡攝影，在日本經常去拍照野鳥。我發現，日本的鳥一般都比較胖，我在中國看到的那些鳥兒們，一般都比較「苗條」，但是日本的鳥卻不是這樣。

中國的麻雀一般都是小巧玲瓏，但是日本城市裡的一些麻雀卻是圓滾滾的，像一個絨球，我眼神不大好，總覺得它們似乎不是在跳來跳去，而是滾來滾去。

胖麻雀（張石 攝）

烏鴉也十分肥碩。我小時候學過聲樂，聽老師們說唱中音和低音的人都需要胸部比較厚實，才能發音渾厚，我看有些烏鴉由於肥胖，胸部都很厚實，叫起來聲音也是洪亮、渾厚。

胖烏鴉（張石 攝）

還有那些野生的鸚鵡，據說他們本是家養的，後來在上世紀60年代開始野生化。2月中旬我去東京上野拍照，有一棵河津櫻的大樹，櫻花盛開，美不勝收。幾隻大鸚鵡為吃花蜜飛來，它們都溜圓滾壯，脖子腦袋一般粗。它們不像其他的鳥，「采蜜不摘花」，把細長的嘴伸進花心吮點兒花蜜了事，它們腦袋太大，嘴是彎的，夠不著花心，因此就把櫻花揪下來吮蜜，一時落花滿地，讓惜花的日本人痛惜不已，直喊「住手！住手」，但是那些胖鸚鵡們充耳不聞，大嚼一陣，飽食之後，伸一伸肥碩的脖子，飛走了。

來「糟蹋」櫻花的鸚鵡很胖（張石 攝）

日本鳥們如此肥胖的原因，一個是來源於城市的垃圾，二是人們經常用人吃的食物去喂它們。

吃城市垃圾的主要是烏鴉。科學顯示：人的眼睛只能分辨紅、綠、藍三種原色(指不能透過其他顏色的混合調配而得出的「基本色」)，而烏鴉的眼睛除此之外還能看到紫外線，就是說烏鴉能看到四種原色。現在日本的垃圾袋一般使用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因此即使人的眼睛看不出袋子里裝的什麼東西，烏鴉也能一眼看穿，於是它們就會專找它們喜歡吃的食物，然後用利嘴啄破垃圾袋，把垃圾揚在地上，取其所需。城市裡每天都扔垃圾，而且現在是飽食時代，人們扔掉的食物很多，而且種類豐富，使烏鴉有了充分的食物源，也就日益肥胖起來，而對付啄食垃圾的烏鴉，也成了日本所有城市的難題。

再一個就是日本喜歡動物，出於愛心，喜歡喂鳥。在公園裡和河川旁，經常可以看見人們拿著各種食物喂鳥，鴿子、麻雀、海鷗、野鴨、鸚鵡，什麼鳥都喂。在上野公園，經常可以看到人們拿出食物引誘鳥來，鳥甚至落在人們的手上啄食，已經對人完全沒有了戒備心。

鳥已經失去了對人的戒備心（張石 攝）

如果在十分寒冷的冬天，喂那些找不到食物的鳥，或救助虛弱得不能行動的鳥，也許會對鳥有很大的幫助，適當地在院子里準備一些自然界原本存在的食物或經過科學配方的鳥食招鳥來，也可以算作一種雅趣，但是如果用人的食物過度地喂野鳥，使鳥兒依靠人類的食物生存，無論對野鳥本身和自然環境都有很大的害處。

首先，過於依靠人所給予的食物的鳥兒，就會失去在大自然中覓食、撲食的能力，漸漸變得難以自力生存，發生物種的退化，而自然中如果充斥著沒有撲食慾望和能力的鳥兒，也會造成農作物害蟲橫行等生物鏈的失衡。

第二，造成鳥類的過度繁殖。野鳥如果超過了在自然界可能存在的數目，往往會破壞生態平衡，變成一種人類不得不對其進行驅除害鳥。

第三，自然界不存在的人類加工的食品，由於鹽分和脂肪過多，卡洛里偏高，也會使鳥患人類常患的「生活習慣病」，造成高血壓、高血脂等病狀。有一次我在上野公園，竟然看到兩隻海鷗在爭搶一塊人們給它們的炸雞，不可想像這樣的食品對野鳥會是有益的。據說過於肥胖的鳥兒在躲避天敵的襲擊時會變得很笨拙，飛不快，躲不及，成了天敵的美餐。

兩隻海鷗在爭搶一塊人們給它們的炸雞（張石 攝）

日本人愛鳥之心是可貴的，但是必須從生態平衡和鳥自身的特性出發去愛，讓它們保持更多的本性。

日本許多城市的鳥們急需減肥，但是首先是要從人做起。

胖褐鵯（張石 攝）

本文僅代表筆者個人觀點。

張石

張石簡歷：1985年，中國東北師範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研究生院畢業，獲碩士學位。1988年到1992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助理研究員，1994年到1996年，東京大學教養系客座研究員，現任日本《中文導報》副主編。著有《莊子和現代主義》、《川端康成與東方古典》、《櫻雪鴻泥》、《寒山與日本文化》、《東京傷逝》、《孫中山與大月薰—一段不為人知的浪漫史》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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