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 十五的花燈
「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還記得金朝詩人元好問的詩嗎?在我們老家,正月十五元宵節同樣熱鬧。因為不出正月就都是年,鬧十五也是過年的一部分。
80年代中期,剛高過堂屋大桌子的我,吃完正月十五的晚飯,就忙不迭的跟在村裡姐姐們後面去看扭花燈。矮小的我被她們推到圍觀的最前面,可走著走著,不知何時又被擠到了人群的中間逢里。
腿短的我總是不停的擠呀、跑呀,彷彿找人是比看花燈更為重要的事兒。在沒有電視的年代,看花燈的熱鬧遠遠超過跳繩、踢沙包、和玩石子兒。我跑的氣喘吁吁卻樂不此彼,知道媽媽忙只是怪她怎麼沒生個親姐姐,好讓她牽著我的手,永遠不讓我掉隊。
90年代初,聽說縣城商業街有燈展,我們就雀躍著爬上鄰居哥哥的拖拉機,嚷著要一起去。哥哥將車底用笤帚掃過,均勻的灑一層麥稈兒,鋪一床不新的棉被,算是準備停當。我們依次爬上去,聽著前面的「突突聲」,隨著拖拉機一起浩浩蕩蕩的向縣城進發。
感受不到屁股顛簸的我,看著路旁碗口粗的白楊樹節節後退,知道拖拉機已經離開村裡的土路,拐上了220公路。路上的車並不多,路旁未融化的積雪被月光照著,發出幽白的光。
十四的晚上,圓月陪著不多的星星,掛在高高的天上。夜空中吹來的風很涼,緊緊貼乎著我們的臉。我們將雙手都抄進自己的棉襖袖管里,試圖將溫暖傳遞給通紅的臉蛋兒。微微發顫的嘴唇里,是我們對城裡新鮮渴望的描述。
縣城終於到了,哥哥將拖拉機停下,我們一行人就並排朝著光亮的地方走去。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動在展區白色的光里,各色的小燈泡盤旋著掛在真的樹枝上,「火樹銀花、燈火闌珊、流光溢彩」,這是12歲的我在當時能想到的所有華麗詞藻。
花燈各式各樣,先是一個張果老倒騎毛爐的,毛驢的尾巴翹翹著。再往前是一個老頭磨豆腐,老頭跟著磨盤轉,手裡的小掃把隨著老頭轉,老頭的身子一起一伏,如木偶點頭,煞是有趣。生肖組合里,貼著五彩羽毛的大公雞和胖乎乎的紅點小灰豬緊緊挨著,長須的白馬顯然沒有中午播放的《西遊記》里的小白龍精神。
長長的街道才走到一半,路燈的黃光就散到地面上,原來是展位開始關燈撤線。可我們還沒有看夠!
還好,旁邊小販兒的攤位還在。我和弟弟們瞬間被那眼花繚亂的電動小玩意兒吸引,爭著要看它們的表演。很多年以後,上滿弦後的蹦躂的綠皮青蛙都還跳躍在我的腦海中,即使逛夜市也成了一種日常,我卻再沒有過那晚一般的新奇。
90年代末,我們幾個中學畢業的同學,成了十五「扭花燈」的主力。我們各自拿著爸爸給糊好的燈籠,穿戴好村裡發送的戲服。孫悟空的帽子被調皮鬼哄搶幾次,又都被猴子妝嚇住,得用紅和黑的油彩來畫臉,味兒大又難洗。
我用叔叔的黑色墨鏡遮了眼,排在隊伍中間。直行、兩隊穿梭交叉而行,回身轉圈,大家同時走向中央,將右手的花燈舉過頭頂拼成一個圓,集中一處的燈光灼灼發亮,而後大家又散開各自回到自己的隊伍。
我需留心腳下的紅泥,還得留意未燃盡的炮仗別蹦到衣服上,因耳旁響著媽媽的話:「公家的衣服需得格外愛惜」。膽小的我只能將墨鏡取下,悄悄放到褲兜里,看路最是緊要。
2010年,成家後的我,還是喜歡在十五的晚上回老家看花燈。「花燈」已經不再是紙糊的燈籠,而是裝上電池發光發聲的撒花和彩燈,是被小貨車馱著響亮的鑼鼓點兒,是在村馬路上被小伙舞動閃著光的金龍,是村馬路旁亮如白晝的路燈,是各家門口高懸的火紅燈籠。
俊俏的小媳婦點著淡妝,左右手托著發彩光的燈籠,平底皮鞋踩在平坦的馬路上,笑臉在「咚咚鏘」的聲響里,開出花兒來。12點過後,哪家還會再放一簇煙花,「噌噌噌」,又照亮了有星星的那一片天。
現在是2018年了,春節前,村中廣場上已掛滿了紅燈籠。再過幾天,村裡的嬸嬸們就會在此上演正月十五的節目,自然是少不了扭花燈。當翩翩水袖起舞,輕輕彩扇搖曳,盈盈紅燈映來,必是「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
一晃,30多年的光景過去了。老家的十五就這樣一直鬧著,老家的花燈就這樣一直紅著。如今,我已經從懵懂的孩童成為一個的母親。
歲月如歌,花燈的內容和形式變了,但我的情懷依舊,她依然如雲錦般點綴著我們的生命,豐富著我們的人生。
歲月潛行,我相信十五的花燈一定會越來越美好,越來越絢爛!
作者簡介:
王小萍:女,80後,在企業從事行政管理工作,善於從小事中發掘出情感故事。
愛文字,善抒情,多次在《濟南日報》、《山東工人報》等報刊、文學網路平台發表散文及小小說。曾獲山東省首屆職工原創文學作品大賽優秀獎。
不忘初心,願以文字編織靈魂,讓語言清修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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