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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春入畫而春何在?

春天來了,從詩人或者散文家來看,這是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的季節。

若是趙忠祥老師,則會說,這便是……

咳咳!還是不談動物世界,來看看歷代畫家筆下的春天是怎麼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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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隋 展子虔 《游春圖》

(北京故宮博物院)

中國現存最早的有關春天的畫是傳隋朝展子虔的《游春圖》,這也是中國古代最早的山水畫。畫中詳盡地描摹了春天一派欣欣向榮萬物初醒的景象,微風輕拂、江波泛起的春景被原本地保存在絹素之上,敘著隋唐的寫實之風。而像後來唐代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中,只有游春之人,並無春景,所謂「春」者,便在游者的眉宇之間和馬隊之中,且這些游春都屬於是「貴游」,寫實意也尚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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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張萱 《虢國夫人游春圖》(宋摹本)

(遼寧省博物館)

宋 佚名 《春遊晚歸圖頁》

南宋 張訓禮 《春山漁艇圖頁》

宋 陳清波 《春曉圖頁》

宋 燕文貴 《層樓春眺圖》

提到與春天有關的國畫,大家肯定也會想到《早春圖》,這是北宋郭熙的信作。它同范寬的《溪山行旅圖》一樣,都是中國古代畫家在畫上留下自己款識的最早作品。郭熙在《早春圖》中留有「早春 壬子 郭熙畫」字樣,與後世畫家於圖上大大方方地落款不同,郭熙在畫幅左邊謹慎地寫上蠅頭小字,而范寬則是將名字小心翼翼地藏在樹下。

北宋 郭熙 《早春圖》

(台北故宮博物院)

「早春」,被我們用來命名這幅畫,可是否此圖真是描繪春天的景象,是還可以再商榷的。歷代有各樣的「游春圖」「春山圖」,「湖山春曉」等等,多是記事,狀物,單單以一個早春這樣的時令來取畫名的沒有。「早春 壬子」也更像是記述畫作完成的時間,即便這是該圖的名稱,「早春」二字後也會有個「圖」字,完整的來看就是「早春圖 壬子 郭熙畫」才是。先秦古籍,多無名錄。像孟子諸篇,後世人為了方便檢索查閱,便取開頭幾個字,如「梁慧王上」等,單說僅僅是像這樣給畫取名是可以的,後世學者研究圖畫,多不嚴謹,望文生義者眾,如五代畫家荊浩的《匡廬圖》,名稱來歷是柯九思誤題,荊浩此圖並不是畫的廬山,後世學者以畫名想當然地附和,言其所畫「廬山」多麼壯麗等等,真是奇哉怪也。

魏晉以降,受儒、道家、佛思想廣泛傳播,在這種影響下,一種蒼茫的、孤獨的、甚至有點悲壯的審美趣味(按孔令偉老師之說,乃一種「荒寒」的趣味)開始盛行。在五代到宋這段時期內,中國的畫家便開始把目光由宮廷轉向山林,離開人群和市井的山林文化和隱逸文化漸漸興起。

此時,畫家注重筆墨的趣味、皴筆的應用、畫面意境的展現與流露,畫論畫法也漸漸成熟其時,畫家描摹對象的重心,已從對象本身逐漸轉向內在思緒、感受的表達。至於早春圖,是先有「早春」之名,後有早春之解讀:「樹木已經長出嫩芽,顯得生趣盎然。由此可見,嚴冬已經過去,春雪消融,大地轉暖復甦,春光已悄悄降臨人間。」這是後世學者對《早春圖》的解讀,其實這句話可以原封不動地用來描述其他宋畫也可以,只要不是雪景、樓閣戒畫、風物敘事之類,簡直可以做萬能模板。

宋 佚名 《西湖春曉圖頁》

北宋 王詵 《玉樓春思圖頁》

而《早春圖》本身打動我們的,是圖中郭熙筆墨的精妙、經營布置的宏大、意境的曠達悠遠。郭思曾言其父郭熙作畫:

「落筆之日,必明窗淨几,焚香左右,精筆妙墨,盥手滌硯,如見大賓,必神閑意定,然後為之,豈非所謂不敢以輕心挑之者乎?已營之,又徹之,已增之,又潤之,一之可矣;又再之;再之可矣,又復之。每一圖必重複終始,如戒嚴敵然後畢」。

從中可見郭熙作畫時把繪畫簡直當作聖事的態度,謹慎之至,不敢有絲毫的褻瀆。由此而知其畫中景象所呈,絕非粗心潦草而就,一點一划皆凝聚深思而成。可想畫中物象的表達與郭熙主觀感受之間並不是平衡的。而《早春圖》圖中所繪之景,更像是蕭索的秋季,煙靄迷濛,寒霧籠罩。其實要說是冬春之交也可以。淡淡寒霧,清冷蕭疏的山林,似是料峭春寒仍未退盡,即便早春二字是作畫時節,也未嘗不可是郭熙這幾天剛出去走走,回來揮毫畫就所見所感的早春。正如項莊舞劍,其意在沛公,而絕不能是劍在沛公或者劍指沛公。

郭熙在《林泉高致集》中言:

「春山淡洽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

究竟何者為笑何者如睡,是一種哈姆雷特式的解讀,但多應是春天或者冬天山林的意味呈現,而不像有些學者說的「冬天的山:用平遠的畫法畫橫卧的山」,只從外在形象上去解讀未免粗疏了,難道直立的山峰就得一直待在熱帶永不過冬天嗎?

另一幅掛在郭熙名下的《春江飽帆圖頁》,圖中同樣是秋意闌珊,橫風大作,枝葉飄零。究竟是春江還是秋江,不隨作者筆意所指,多是看作者如何命名,或者後世學者如何定名了。

(傳)北宋 郭熙 《春江飽帆圖頁》

隋唐之後,在山水畫中季節時令已不再具有真實的表達之用,不像西方的繪畫,靠真實的描摹謄寫物象來組成畫面。除去雪景,如范寬的《雪景寒林圖》,王詵的《漁村小雪圖》,或者設色的秋景如《秋山紅樹圖》等,山水畫中所暗示的季節邊界是越來越模糊了。

南宋 蕭照 《秋山紅樹圖頁》

南宋 劉松年 《秋窗讀書圖頁》

宋元山水畫的寫實,其實是荊浩所說的「真」,更多是物理之真,畫理之真,感受之真,而絕非僅僅是景象之形似。畫家本身往往是要借所畫之景抒發幽情遠思,對山林,對隱逸的嚮往,托物言志。是一種萬物為我所用的存在,不僅僅四季不甚分明,而且所有的宋畫,如果從光影的角度來看,都是陰天的景象。中國畫表現山體用皴法,不是用光影,所以所有的宋元諸畫中煙嵐霧靄,山體分明,陰陽向被無分,儘是陰天的天氣條件下我們看真山真水才能看到的景象。

如在《宣和畫譜》中記載,李成:

「風雨晦明,煙雲雪霧之狀,一皆吐其胸中而寫其筆下」。

他的《晴巒蕭寺圖》畫面清曠蕭疏,寒意朦朧,正也是四時不分,四季未明的景象。晴巒者蓋李成筆意所趨,而非景物所致。

北宋 李成 《晴巒蕭寺圖》

(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

黃公望游富春江,數年繪就《富春山居圖》。他不可能像我們今天拿個相機過去,天氣好了拍幾張照片,現在手機拍照還能把GPS信息保存到照片中,拍攝地點都可以顯示。拍照時間精確到秒,季節更是分明無誤。而你若要採訪一下黃老爺子,問他《富春山居圖》是什麼季節,是春天的還是秋天的,這種問題就像你問他畫《富春山居圖》是不是為了要參加全國美展一樣愚蠢!

黃公望居住在富春山,筆下的富春山是他自己對富春山的總結、感受,或者是一種期望,而唯獨不是對現實的照搬。富春山的氣息溢出畫面,絕不是他畫的哪個山頭像現實中富春山的某個山頭。至於季節,也是糅合了四季的一種面貌性呈現,絕不會是具體的某個季節。畫中呈現的景象,我們萬不可以拿著對照現實的富春山說就是春天或者秋天,黃公望把富春山從現實中的富春山提煉出來,難道我們要再蠢蠢地放回去嗎?總體上說,黃老爺子筆下的富春,是超越了空間性和時間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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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黃公望 《富春山居圖》局部

這種對時間的超越,玩到極致是元朝的倪瓚。

倪瓚的畫有一種非時間性的特點。他的畫多在款識中交代有季節或者時間,如《雲林春霽圖》,《漁庄秋霽圖》,但哪怕所款是暮春盛夏,倪瓚都會把畫處理成清冷蕭疏的景象,他的春色圖中沒有春色,他的畫中似乎只有寒意是永恆:樹皆寒林,汀渚俱冷水,遠山總蕭瑟。荒天枯木,孤亭孑立。正可謂「一帶遠山銜落日,草亭秋影淡無人」。雲林的筆下的景物也總是無古無今,不生不滅。他有詩云「篝燈染筆三更後,遠岫疏林亦堪看」,這是要在荒天枯木中追求一種超越時間的真實吶。

倪瓚可能是處女座的畫家,有令人髮指的潔癖,性格孤寂,半生仕途不暢且經歷坎坷。而唯有心中這片可以「容膝」的天地,由自己小心地維護經營,這片小天地,便是他嚮往的絕對的潔凈,沒有了時間不生且不滅之所在了。

元 倪瓚 《雲林春霽圖》

元 倪瓚 《秋亭嘉樹圖》

元 倪瓚 《林亭遠岫圖》

元 倪瓚 《容膝齋圖》

宋元文人畫,都借山林以寄情思,但這山林其實也並不是真正的寄託所在。宋元諸家的筆墨,始終遊離在山林的景象和自己內心世界之間,我們能看到各家的畫作,是他們在這種遊離的一個平衡點,在這些筆墨之下,我們是很難能見到真正的畫家個人的,更別說他們眼中的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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