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越南田野調查

最新 03-04

寫在前面的話：

這是一碗爵士飯發布的第四篇投稿作品，作者之前發布過一篇《爵士殘聯主席：強哥Django Reinhardt》，以及《一張爵士唱片的「黑歷史"》，很明顯能感覺寫得越來越成熟而且有個人特質了，我在編輯這篇的時候也對越南爵士漲了很多姿勢，希望這次的話題大家會喜歡。老規矩，文章7日內讚賞金額全部支付給作者。

一切的開始：和同學的玩笑

上高中的時候我和同學開了一個玩笑：說高考後，我們一起去河內，喝啤酒，吃最正宗的河粉。一時間，面對嚴酷的高考，「去河內」這個想法似乎成了我們的精神寄託。而當時我們對越南的僅存的好感，只有：越南媳婦，越南腰果，還有風靡網路的殺馬特歌手。

果不其然，高考後，我們都沒去越南，這個玩笑也被朋友們淡忘。可我沒有，通過網路我了解了很多。在文化上，中越同屬儒家文化圈；語言上，越南語中有百分之七十的辭彙來自漢語；人種上和兩廣地區比較相近；同時，越南也被稱為「小中華」，這讓我對越南的興趣大增。

還有一次，我在看某個爵士音樂家的介紹時，裡面寫了一句「師從越南薩克斯風大師」，看到這兒心裡就想「越南還有薩克斯風大師？」後來很意外地讀到澳大利亞的一起辱華事件，受害者居然是一位「越南裔爵士鋼琴家」。

再就是偶然聽到了越南裔爵士小號手Cuong Vu的音樂。由此，我也越來越想了解這個國家的音樂--- 音樂作為一種世界語言，能夠體現一個民族，國家的特色。以此入手，也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越南。

Tune Blues

Cuong Vu Trio Meets Pat Metheny

Cuong Vu;Pat Methe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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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越南：了解越南音樂

越南音樂受中國音樂影響很大，與中國音樂一樣，廣泛地應用五聲音階。因為地處中南半島，所以也受到了東南亞音樂和印度音樂的影響，也用到了六聲，七聲音階。請越南當地人推薦一些越南音樂，一位越南朋友給列了一些公認最經典的傳統曲目：

今年1月我去越南實地探訪期間，聽完了這個列表上所有的歌。總結一下個人感受，就是這麼幾個詞，「憂傷」，「清新」，「纏綿「。我覺得這些越南傳統歌曲基本上都很「哀怨」（雖然我並不確定它所講述的一切）。

越南語，這個有六聲調的語言，讓越南音樂多變，就如越南最具特色的樂器 --- 獨弦琴一樣，餘音纏綿。越南山青水秀，海岸線長，飲食清淡，越南人的生活簡單而不失優雅，一杯滴漏咖啡，一杯茶，一條法棍，還有一輛摩托，似乎就非常滿足。

越南女子喜歡穿著奧黛，戴著斗笠，清新而優雅，這一切都和它的音樂有一樣的特性。但通過對歷史的了解，在清新的外表下，越南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度，經歷了無數戰爭，分裂：美麗的海灘可能就曾經美軍登陸之地；上有雲彩，下有海洋的「天下第一雄關」海雲嶺，也留有法國曾經的戰地工事；越南人告訴你不要走入青山深處，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踩到的是不是地雷。

這是一個堅韌的民族，熬過了戰爭的陰霾，音樂還在繼續著---早上醒來，打開電視，第一頻道播的居然是關於越南傳統音樂的紀錄片，幾樣簡單的樂器：二胡，獨弦琴，吉他，月琴，就構成了一個民間樂隊的全部。

黃金時段，新聞竟然有播「小紅莓」去世的消息。去吃午餐的路上經過一個施工工地，也能看到工人在棚子里休息時，喝著咖啡，聽著音樂。我問越南朋友小梅兩個問題，「越南人喜歡音樂嗎？音樂在你們的生活中重要麼？」她說「音樂非常重要，越南人很喜歡音樂。」又問，「你騎摩托的時候，會唱歌么？」她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麼做！」

我也請她分享她喜歡的音樂，聆聽越南年輕一代的選擇：在中國也同樣受到歡迎的「民謠」（folk）；以及帶著年輕元素的流行音樂（pop），比如，TFboys在越南擁有大量聽眾；以及近些年來在越南開始發展的獨立音樂（indie music）。

「在越南，爵士樂只屬於一小部分人，人們更喜歡的可能是抒情歌曲（ballad）或者說是流行音樂（pop）。」小梅說到。

接著小梅介紹我越南的戰前音樂（pre-war music）和代表音樂家Trinh Cong Son(同時可以說是最知名的當代越南音樂家)。在介紹越南爵士樂前我想著重說一下這種音樂，這種興盛於20世紀60年代的音樂中有bolero，rumba，ballad等風格的影響。

第一次聽到時，我不敢相信在六十年代越南音樂家就會嫻熟應用西方化的作曲，編曲，配器技巧。因為南越曾經一度是法國殖民地，在各個方面受法國很大的影響，在與法國，美國戰爭之前，在南越就有一種西方化的「金色音樂」（yellow music）誕生。

這種音樂主要表達的主題 --- 和平生活的美好，愛情的浪漫，以及對國家的歌頌，戰前音樂在兩戰（two wars）時期表達的更多的是戰爭的悲傷，分離和對和平幸福生活的渴望。這些音樂受到了越南中年人的喜愛，直至今日，不少人仍然會聽這些音樂，回味歌中描述的和平，幸福與美好的生活，這些音樂實現了西方音樂的平民化（音樂的現代化），有著深刻而能喚起共鳴的歌詞，故事與舒緩的旋律。

走進咖啡館：聆聽越南音樂

在越南期間我沒有去爵士酒吧，南越的西貢，是越南最西方的區域，有專業爵士酒吧。在首都河內也有一些，但看了他們的海報，大都是請來的西方音樂家，也有Jam Session，在這些地方能聽到的也許和其他地方一樣，沒有什麼吸引我的。所以我還是選擇找家爛大街的咖啡館，點一杯只要幾塊錢的滴漏咖啡，聽越南傳統音樂，還有偉大的法國籍越南裔吉他手黎阮（Nguyen Le）。

黎阮（Nguyen Le），可以說是越南爵士樂(vietnamese jazz)這種世界融合音樂(world fusion)風格的創造者。出生於書香門弟，父親是巴黎索邦大學的教育學老師。他畢業於巴黎索邦大學哲學系，畢業論文寫的卻是色情小說。在青少年時期，最初他學習打鼓，和其他朋友玩樂隊。直至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到了吉他，便愛不釋手，改彈吉他，學習爵士樂，並且自學成才。

開始黎阮演奏一些標準曲，也演奏過許多Deep Purple或是Jimi Hendrix的音樂，但在母親的說服下，開始關注自己的文化根源---越南音樂。黎阮開始將越南傳統音樂放進爵士樂中，在他的音樂里，你聽到的是極具辨識度的吉他音色，大量的五聲音階妙用，跳動的有靈氣的融合，將東方音樂與爵士音樂完美結合。黎阮對越南傳統樂器模仿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很多時候你會分辨不清他彈的到底是獨弦琴還是吉他。在他的爵士樂創作中大量運用二胡，塔布拉鼓（tabla），箏等東方樂器，讓人「耳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