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春菜也粉墨登場:春菜四款
韭 菜
韭菜一年四季都有,唯有春天的韭菜最鮮美。
我家的韭菜是公公自己種的。老家動遷後,老人家從鄉下搬到鎮上居住,他在小區附近的荒郊野外,開墾了一塊菜地,種上各種時蔬,其中就有韭菜。韭菜生命力旺盛,割掉一茬又冒出一茬,以至於韭菜成了我家餐桌的常客。
韭菜炒雞蛋,味美,省力。韭菜沒有油水,加進油煎了的雞蛋,口味明顯提升,鮮靈靈,油汪汪,特別是金黃色的雞蛋與碧綠的韭菜相襯托,簡直就是色誘。
如果說韭菜炒雞蛋是村姑的話,那韭菜炒蜆肉就是大家閨秀了,屬於有檔次的菜肴,所以上得高級飯店的廳堂。說來可憐,我的胃竟然容不下小小的蜆子肉,一旦擋不住誘惑,偷吃幾個,就要為饞嘴付出疼痛的代價。
因了我不吃蜆子的緣故,家裡的餐桌上很難見到蜆子的蹤影,也不會出現韭菜炒蜆肉這道菜。
韭菜多了,得變著花樣吃,比如攤麵餅。麵粉漿加雞蛋液,加切細的韭菜,加鹽拌勻後倒入油鍋里攤開,兩面煎出金黃的底色,便大功告成。即使麵餅吃完了,韭菜的清香味依然留在齒頷間,經久不散。
有人不喜歡韭菜的味道,說吃起來很香,回味時很臭,不雅。在我家,吃韭菜一般選在沒有應酬的晚餐,反正不出去,即使「臭」也在家中,不會影響到別人。第二天,餘味皆失,就像沒吃一樣,生活照常進行。
這幾天,花壇里的野韭菜長勢喜人。野外挖來的泥土,懷著野韭菜的根莖,移到花壇里,生根發芽,蓬蓬勃勃地與花草搶地盤。我整理出一部分,讓它們成為麵餅的點綴,口腹的食糧,精神的享受。
據說,韭菜營養價值極高,內含蛋白質、脂肪、碳水化合物等多種營養物質,還含有非常豐富的維生素和多種礦物質。傳統中醫也認為,韭菜性溫,能夠起到溫腎助陽、益脾健胃、散瘀解毒,降脂的作用。喜歡吃韭菜的朋友們,抓緊時間趁春吃韭。
菜 心
早春季節,油菜花三三兩兩開放,寥若星辰。隨著天氣轉暖,便蓬蓬勃勃地爭相竟放,有點像比賽似的,你爭我趕。
吳江人所說的尚菜是青菜的一種,不等它開花,就要摘取花蕾,連同下面一截嫩嫩的菜杆子,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菜心(芯),蘇州城裡人稱之為菜簡。第一茬的菜心是鮮嫩的,清炒,碧綠生青,有點甜,有點酥,有點肥。這階段的菜心最味美。可惜時間不長,當菜心大量上市的時候,也是第二茬第三茬的階段,此時的菜心不是整棵菜中間的唯一菜心,而是旁枝末節上橫生出來的,清瘦,吃起來苦洇洇,不再討人喜歡。
食材是不能浪費的,巧婦們想方設法要把菜心留下來,長時間備用。
一為腌菜心:菜心漂洗後晾乾水分,然後腌制在各種容器中,比如瓮、缸,一層菜心撒一層鹽巴,最上邊鋪一張柴草包,再壓一塊石頭。腌制幾天後就有菜鹵冒出來,淹沒菜心,甚至淹沒石頭,菜心漸漸變色。腌菜心,黃澄澄的菜心質量最好,巧婦們為了更好地保存,一般都把它們擠壓在一個個玻璃瓶中,密封瓶口,食用時挖出來,炒肉絲,炒筍絲,炒毛豆子等等,鮮美爽口。腌菜心可以做成鹽漬菜,本地人叫做鰻鱺菜,鰻鱺菜其實沒有鰻鱺,只有腌菜心,清洗後加油加糖加薑絲,然後在蒸鍋上燉一下就行,既方便又可口。若有鰻鱺菜下飯,我一般會多吃半碗飯。但是腌菜心不能多吃長吃,畢竟含有亞硝酸鹽,對健康不利。
二為菜花干:把摘下來的菜心漂凈後往開水裡淖一下,撈起來,攤在竹匾里晒乾。結結實實一籃子新鮮菜心,晒乾後,變成鬆鬆垮垮的一袋菜花干。
菜花干便於儲存,只要不受潮,不發霉,可以吃上一年半載。
菜花干如何吃?最方便的吃法就是清燉。菜花干浸泡在水裡,發胖,返回原來的樣子,然後瀝干水分,切細,加油鹽糖三味,往蒸鍋上一放,米飯煮熟,菜花干也可以吃了。值得一提的是,清燉菜花干這道菜,食油必須比平常多放些,不至於口感乾巴巴,而是肥嘟嘟。
菜花干燒肉也是佳肴。五花肉,三精三肥,沸水裡淖一下,去掉異味,油鍋爆炒,加生抽老抽、薑片、食鹽、食糖等等調味品,再加水煮開後,倒入發胖已切細的菜花干,同煮,直到五花肉酥爛,菜花干亮油油,湯汁適量才算完工。這道菜的特點是菜花干吸取了豬肉的油脂,變得滋潤無比,吃口自然是好的,說不定,一盆菜花干燒肉,經過筷子的選擇,到最後只剩下紅燒肉。
我對菜花乾的鍾情,是因為一道糕點,那就是菜花干糰子。
菜花干泡開後,瀝干水分,切細,加入適量的鹽、糖和煎煮後的菜油,老乾媽豆醬必不可少,食材拌和後成為餡料。陸陸續續包進揉好的糯米粉團里,蒸籠里蒸熟,白玉似的菜花干糰子大功告成。軟糯鮮香是菜花干糰子的特點。
每年春天,母親和嬸嬸必定送來菜花干,我視作珍寶,除了做菜,便是做菜花干糰子。傳統糕點,也是我的心頭之好。
馬蘭頭
不久前去娘家,與母親巡視了她的所有菜地,包括種在房前屋後花壇里的兩塊馬蘭頭地。母親說,這階段她不在家,菜地缺少肥料,馬蘭頭長得像個小老頭,而且稀稀朗朗,瘌痢頭一般。
與母親種的馬蘭頭相比,我家院子里的馬蘭頭倒是蓬蓬勃勃,見縫插針似的到處生長。這些馬蘭頭的娘家其實也是我的娘家,是最早從娘家花壇里挖來的根莖。
馬蘭頭的生命力非常強,只要挖一點根莖,沾水沾土,便能成活,而且,馬蘭頭的根莖極其發達,它在泥土裡不斷延伸擴張,根莖延到哪裡,那裡就成了馬蘭頭的世界。
印象最深的當屬童年時代。春天一到,放學後,小夥伴們拎著竹籃,持一把特製的小刀,散開在田野的角角落落。老田埂因為馬蘭頭的根莖多,馬蘭頭自然也多,一簇簇,蹲著埋頭挑,腿酸了,籃子滿了,田埂上還有很多馬蘭頭,於是做了記號,明天繼續。
馬蘭頭長得最多,天天被孩子們挑,自然也會稀疏。這時候的孩子們就要搶地盤了,發現一簇長勢茂盛的,除了手裡動作飛快,還得使點竅門,比如拿籃子擋住,別讓其他人看見,那情景類似於偷偷摸摸的樣子。
那時候的馬蘭頭都是純野生的,現在市售的大都是自家種植。品質最差的應該是大棚種植,因為缺少陽光雨露,長得像弱柳,也像豆芽菜。梗子是白色的,而非野生的紫色,吃口也沒野生的清香。
馬蘭頭,大都作冷盤,拌著吃。小時候的做法最簡單,洗乾淨後往沸水裡一淖,撈出來瀝干,擰成團,然後往碗里一放,加入鹽和燉熟的菜油,拌勻後就可以吃了。隨著經濟條件的日漸好轉,菜油變成了色拉油、麻友、香油等等,馬蘭頭也有小夥伴了,比如筍絲,比如豆乾絲。而且,馬蘭頭不是整棵,還得切細……種種跡象表面,現在的馬蘭頭不再是村姑,而是登堂入室的大家閨秀。
除了涼拌,也有清炒馬蘭頭。這個,我不大喜歡。
當然,我對於馬蘭頭的吃法和鍾情,幾十年依然沒有變化,這大概也是懷舊所致吧!
每當看到馬蘭頭,我總會想起兒時的一本小人書:《大蘭和小蘭》,勤勞善良的小蘭說:馬蘭花,馬蘭花,勤勞的人兒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花兒果然開了。懶惰的大蘭學著小蘭的話,馬蘭花就是不肯開。所以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善良的人,連植物也會被感動。
紫雲英
紫雲英是一種開著紫色花蕾的菜蔬,在我汾湖當地,老百姓簡單地稱之為花草。
前不久,在娘家菜地,驚見一小片母親撒籽種的花草地,我欣喜異常,雖然不是記憶中的一大片,但是分別了這麼多年,再次看到,還是無比歡喜。
是的,我愛花草。童年時的美好回憶,花草是其中的一部分。
那時候的農村,春天的田野里大致只有三種植物——油菜、麥苗和花草。三種植物間隔種植,早春都是綠色的海洋,隨著天氣轉暖,分別開花,田野里就有了三色調:麥子依然是綠色,油菜花是金黃的,花草是紫色的。春天田野的美景如同一幅畫,至今讓我神往。
童年時期的我,並不愛吃花草,原因有二。其一,摘花草比較麻煩。田野里的花草大面積種植,間隔著各種雜草,特別是細密的青草夾在其中,很難分辨,所以摘花草一定要有耐心,蹲下身子,撩開茂密的花草,從中一根根挑選,摘下細嫩的部分……一籃子花草,不知道要有多少根花草的芯子。沒有耐心的人往往被腿腳的酸痛麻木打敗,半途而廢。其二,那時候的花草既作肥料,又是豬們的飼料,人跟著吃,總覺得倒胃口,加上,這一時節的餐桌上,幾乎每頓都有花草的影子,早就吃厭了。
其實,我愛的是花草的紫色花蕾。花草的花蕾很漂亮,圓圓的球狀,綴著一個個紫色的萼,如蝴蝶般蹁躚。女孩子的愛美之心油然而生。我和小夥伴摘取大量的花蕾,回家後穿上線,做成一個個花球,串連起來變成花球項鏈,掛在脖子上,盪悠悠,香飄飄,感覺自己美美噠!
除了色彩,春天田野里還有一景便是花叢中的蜜蜂,它們是來采蜜的。據說紫雲英蜂蜜質量極好,所以放蜂人一般都把蜂箱放在紫雲英田地的附近,方便蜜蜂采蜜。蜜蜂嗡嗡嗡地成群結隊而來,一眨眼就鑽進花蕾里吸取花蜜了。村民們經常去放蜂人那裡購買蜂蜜,那時候的蜂蜜絕對是純野生,原生態。蜂蜜水中含有淡淡的植物清香。
幾十年過去了,大片的紫色花草再也難覓其蹤,而我對花草,除了懷舊便是嚮往。每當看到菜農出售花草,無論如何都要買回來品嘗,犒勞味蕾,祭奠逝去的童年時光。
花草漂洗後,油鍋清炒,加鹽,少不了一勺上好的白酒,翻炒幾下,一盆碧綠生青的花草冒著熱氣端上來。菜香加酒香,香氣撲鼻,令人心曠神怡,胃口也隨之大開。
人的口味是會變化的,童年時期不愛吃的花草,現在成了美味。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
作者簡介:費秀華,江蘇吳江人,蘇州市作家協會會員,吳江區作協理事,汾湖詩社理事,垂虹文學社社員。創作以散文為主,兼及小說和詩歌,作品散見於各類報刊雜誌。2014年出版個人散文集《夢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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