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印象里怎麼只分中國人和外國人?
專欄
會員計劃里有趣的人們
【實驗室主任按】發起「新聞實驗室會員計劃」一年多了,加入計劃的有許許多多有趣的人,在線上和線下的會員活動中,逐漸擁有了一個很好的社群。於是我想把平台提供給他們,傾聽他們的故事,分享他們的智慧,讓更多朋友認識這些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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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誾睿悅
本期訪談會員
張睿,「環球醫生」協調員、目前在寫小說和準備一個記錄國外華人群體的欄目。2017年2月加入新聞實驗室會員計劃。
繪圖:譚小清
能否稍微介紹下你的工作?
我的本職工作是「環球醫生」的協調員,客戶都是外國人。外國人來到中國之後需要看診,我們負責和他本國的保險公司聯絡,聯繫飛機,協調時間,制定日程表的等,幫助他就醫。除此之外我們還要接觸病人家屬、醫院、包機商和保險公司。
你有過什麼印象深刻的案例或病人么?
之前我們做過一個病人,是大眾汽車一個地區的總裁,我們知道他的時候,醫院已經在趕他離開,因為病人突然精神十分不穩定,拒絕接受治療,把身上的管子都拔下去,不讓醫生靠近。
我們要給他轉運回紐西蘭,當時是派一個日本醫生陪同他,在飛機上的時候體征都挺平穩,送到了紐西蘭的醫院中,但是第二天,我們就從那個醫院聽說病人去世了。
我後來整理資料時,看見他的護照上的照片,才想起他需要醫生轉運是因為他沒有親人在身邊。
之前的協調中,這個病人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名字,幾點幾點需要離開醫院,幾點幾點到達機場,但是當他去世了,我們才發現自己參與了他生命的最後一段航程,這時候感覺他才從一個名字變成了一個人。而且得知他十分孤獨,沒人陪伴時更是難過。
我們辦公室里的人都沒有親自見過這個病人,但是一下子都能感到那種悲傷。
你會經常見生死么?
我們不會親歷現場。我們的案例是一個病人有一個卷,卷上大大地寫著他的名字,這些人就變得扁平化,我們按序給他處理。
但有時候病人的卷非常厚,比如一個癌症做化療的病人,她已經接受化療快一年了,我覺得我的同事們處理她的卷時都帶著一種惋惜,害怕有一天醫院傳來消息。
(所以即便只是通過文字和案卷,你們也會對病人產生感情,這個人依舊是很生動的?)
對。
聽說你想開一個記錄國外華人群體的欄目叫《國土之外》,能簡要介紹下么。
是我的一個想法,還談不上進展。起初的想法是看到(去年)2月5號在日本的華人華僑抗議APA酒店而舉行的遊行,領導者是李小牧,他是一個日籍華人,要參加新宿區議員選舉,他在鏘鏘三人行里接受訪談,講了一些遊行的準備內幕。我當時感覺很好奇,想知道這華裔融入到別國的政治文化生活中會有怎樣的一種影響,所以就特別想了解這樣的一種群體。
因為在我們的印象里,好像只有中國人、外國人,但很多時候文化交融不是這麼一清二白的。比如各種課程和電視節目,漢語橋或者孔子學院,這種交流是很生硬的。
我以前讀過斯坦福大學少數民族文化研究中心發布的一篇論文,有一點特別有意思,說中國菜在西方發展路線(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後選擇2015-2016 Stanford Journal of Asian American Studies可以查看,在PDF文件的第32頁)。這種交融就是十分有力生動的,一個中國菜單的發展需要經過幾十年,甚至有很多不相干的政治政策因素。
我好奇的就是這種既不官方,又不成型的你來我往的方式。因為一個外國人即使在漢語橋上得了金獎,跟我也沒有什麼關係,我不看電視的話,我就不知道他。這種力量像是一股暗流,但是卻能實實在在的推動著一些改變,我希望能有機會寫那些文化交融之下的小人物。
實現形式是怎樣呢?
公眾號或者在豆瓣日誌或者建立專欄,案例就是一點點從一個新聞熱點去facebook和推特上找留言,順著一部分留言找到一些組織,記錄形式的話就是像咱們這樣做訪談,文字形式。
我會通過記錄這些國外華人組織的行動來記錄這個群體,因為一個人的所作所為看不出特別多的特質,一群人在一起的話就很明顯。
你是怎麼關注到會員計劃的,有什麼評價?
一直關注新聞實驗室,因為之前沒有受過新聞訓練,不知道要寫出這樣的一個文章需要什麼東西,所以想進一步了解如何做這樣的事才加入了會員計劃。但後來發現並不是一個新聞101課程,可看方博士的文章還是能學習到一些東西。
我最喜歡點評普利策新聞獎的一期,有人給你分析一個東西的時候,你除了能看到他指出的事情之外,還能感受到他自己的思路,他腦中的標尺,覺得這樣有乾貨。
會員計劃很值,因為手機上的東西太多了,比較享受拿來主義,經過篩選的信息比較好。
你最近還有做什麼有趣的事么?
在寫小說,一個短篇一個長篇,短篇快寫完了,是四分之一人生焦慮的主題。長篇是寫發生在未來的一個社會革命,可能要寫到二十五萬字左右吧,可能會給出版社,或者發表在豆瓣上。短篇叫《銀鈴》,長篇叫《太陽與城邦》。(註:作者豆瓣名ruieos,歡迎小夥伴找她玩)
有趣的人同題問答
你最近關心的公共議題是什麼?有什麼見解?
兒童性侵。我覺得這個事情快淡出人們視野了,但始終沒有任何一個部門站出來說我們怎樣解決一下。制度和法規沒有任何要改變的風聲,始終都是人們很氣憤,然後忘記。
這些孩子們經受的命運太慘了,他們健健康康地從母親肚子里來到這個世界,活了十幾年,有了朋友有了自己的世界和頭腦,未來剛初露頭角就被摧殘到這種地步。他們都沒有機會去反抗一下這樣的人生。
有些人說我以後不生孩子,或者我以後生男孩,且不說男孩並不是完全隔離於這些行為之外,這些都不過是逃避,以為繞道走他就不存在了,但所有沒有光亮的地方都是黑暗,所有不事耕種的地方也只能是荒原,越退讓他們越大膽。
希望以後不要避諱談性,制度法律不要避諱,因為性跟吃飯勞作一樣構成一個人和一群人的活動。家庭教育更不要避諱,除了預防之外,當孩子遭受了創傷後可以和家人坦白,而不必獨自忍受,有時候在外面經歷了齷齪,對他而言世界只剩下家人了。
你最近最大的困惑是什麼?
時間都去哪兒了……曾經、現在、以及將永恆持續的困惑。
如果讓你用旁觀者的視角,為自己的人生寫一篇報道,你會起什麼標題?
《她不照鏡子,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因為當「我」在獨自思考自己時,是不會出現一張臉的形象的,只有自己的脾氣和思想。但是我和外界的人接觸時,他們最先看到的是我的面孔,如果有興趣的人會留下來聽我說,因為自己嘴懦,一緊張還詞不達意,人一多更是說不出話來,所以有很少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更別提什麼共鳴。對別人來說,我是這副外表,但對自己來說,我是我腦子裡的全部東西,唯獨不是這幅面孔。
我一個人看鏡子的時候,知道那個人是我,但這個人和我內心裡的「我」卻不能產生聯繫,可以說這幅「皮囊」是留給他們的。這種感覺像有兩個人同時是我,一種是與外界相關的,鏡子里的那張臉的,發聲的,有社會身份的,是某人的朋友,某人的女兒,安靜近乎冷漠的。一種是完全自我的,沒有形態的,像飄在空中的一句話,一種心理感受,打字的,沉靜的,狂熱而富有激情的。
所以如果一個人走過來,他不能十分的靠近我,我們只有通過寫下來的東西,他才能見到「我」,但如果他想真的「見到」我,必定要打破這一張紙的距離,首先看到我的臉,然後發現這張臉下什麼都沒有……
「我一個人看鏡子的時候,知道那個人是我,但這個人和我內心裡的『我』卻不能產生聯繫,可以說這幅『皮囊』是留給他們的。」
如果你發現親戚朋友在社交媒體轉發謠言,你會怎麼做?
年長的親戚發的話,什麼都不會做。朋友發的話會留個言說這個是謠言,如果有果殼之類的闢謠貼會轉發給他。
如果生活中的一件事日後要被人工智慧替代,你願意選哪一件?
其實如果它可以替代我閱讀、寫作和娛樂之外的所有事情——所有不需要動自己腦子的事,我都樂意交出去……其實現在看書時也會想:抓緊看吧,以後能用腦子的機會也是說沒就沒啊。
如果你與方可成老師交換一天生活,你會以方老師的身份做什麼,你會推薦方老師用你的身份做什麼?
以方老師的身份去採訪希拉里。我女神……
以我的身份去看雲,這是我最喜愛的景物,我感覺磅礴的雲朵里有種強烈的美感,無論是描寫還是描繪總不能表達完盡,這種感覺很珍貴,如果需要特定的「觀望鏡」才能看到的話,樂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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