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了吧……太座的天命之年
牽手
牽手
蘇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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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問問他，讓他幫找找，最好就在同一小區里，找個一居室，正好給你做個書房。」
春節我跟太座說我一同學是故鄉一著名房地產公司的股東時，太座跟我說了這句話。她知道我想回南方，做個南書房。雖說老家父母那兒，房子有的是，寬敞隨意，但一來不知何時就會被征遷，二來畢竟交通不便，約人聊天喝茶總是有些小麻煩。所以，故園雖好，但能否長久，卻非我等意志所能定。
前些年從了太座的意思，我在老家的湖塘鎮上買了套小房子，如今準備歸隱江南，覺得有些小了。我是今年春節才知道是同學家人所在房產公司的物業，太座知我心意，於是有了這番話。
1，
「老朱，你們家小谷真是了不起，每年都跟著你回家過年。我們回來都不太習慣了，她一個北方人，老北京，能夠這樣，真了不起。」
春節的時候，幾位曾在部隊服役的老大哥不約而同跟我誇起我家太座。我有些自得，也有些慚愧。
到今年，太座跟我結婚已5年了，除了有一年母親和弟妹侄女來京過年，她年年春節跟我回家，當然不止春節。有時候她也試圖「挑戰」我的傳統——許多朋友都是一年男方家一年女方家，為什麼我們不能？——我總是以三個理由予以抵擋：一是岳父母是北京人，我們平常在京工作生活，去看望老人總是方便些，機會多些；二是過春節與其他假期不同，我父母是農民，農民最重春節團聚，年三十若遊子未歸，父母心裡總是會很失落；三是你嫁給了我，自然隨我，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別人家的事我管不著，我家的事，這點我作主。
雖然太座很不屑我解釋的理由，但她還是每年和我一起在春節前，費盡心力回江南。她和我一樣，受傳統的家庭教育，因為岳父母也支持我的意見。
北方人，尤其太座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北京，上學工作都在北京，祖上還是滿族，到南方過年，差異不是一般的大。記得1990年代，我們到在京的一家遠親家吃飯，老太太是南方人，老爺子是遼寧海城人，老太太一聽我們倆聊起飲食習慣差異，直樂，說我跟你們姨父也是南北差異，還距離更遠，怎麼衝突沒你們這麼厲害啊？我笑著說，那是因為阿姨年輕時就來北京上學，而姨父在部隊，東西南北什麼地方都去過，都得習慣，而她自小在北京，又嬌生慣養，自然不像我們離鄉背井的人，什麼都能習慣。
確實，1994年春節，太座第一次跟我下江南，一下火車，聞到常州城裡滿城飄香的霜打青菜味，難受的差點要吐，說什麼味道啊？及後一個春節，只是靠著醬牛肉和葯芹打發，甚至自己動手包餃子——在江南的第一個春節，她完全無法理解江南的味道，更不用說正好趕上淅瀝的小雨後刺骨的寒意，以及洗澡、上廁所等衛生條件的諸多不習慣。
但是，如今，太座已經熱愛上了故鄉霜雪打過的青菜，當然不僅是青菜，還有芫荽，冬筍，還有魚，還有其他美食。如今每年冬天，太座都會讓弟弟給發青菜快遞到北京，春節回家，她再也不會去想醬牛肉了。
她甚至學會了在鐵鍋里洗澡，洗後覺得通體舒服。她甚至能聽懂說慢一些的常州話，在常州交了許多好朋友……
今年春節，故鄉淅瀝春雨，太座朋友圈發了條微信，說又下雨了，但老公說，下雨是江南春天的常態，要不怎麼會有煙雨江南一說，煙雨江南才是江南春天的底色。
故鄉一般人都怕早春下雨的哦。
如今我們依然每年回家。有一次，我跟太座兩人聊天，我說，我們估計是最後一代春節堅持回家的人了，比我們年長的，過去每年都回家（比如前面誇的老大哥，他們條件許可時其實也是每年都回家過春節），比我們年輕的，或許就是男一年女一年了，或許就是全家出門旅遊了，再沒有我們這般了。她點頭。也好，能夠成為某種傳統的送葬人，也是一種幸運。
2，
太座屬猴，今年是天命之年。
我們倆都是火爆脾氣，我甚至擔心將來孩子脾氣也如我們這般暴烈，給孩子取名時，特意用了「西門豹性急，佩韋以緩之」的典故。
針尖對麥芒，兼之南北差異，從來沒少過摩擦，從沒有什麼如賓相敬舉案齊眉，至於機鋒鬥嘴，更是成了我們生活的常態。不過，也許正是這種日常生活的嘰喳，床頭打架床尾和的普通人的世俗生活，使我們真正跨越了生活習慣甚至思想觀念上的南北差異，相互理解相互體諒，當然，主要是太座理解體諒我，比如像春節回江南這樣的事。
有許多年輕的朋友問過我婚姻的秘密，其實沒什麼，就是相互尊重，尊重各自的社會關係。這個，在我和太座相遇相識時都認識到了這點。當然，還有一個要點，日常生活中，一旦有摩擦，摩擦若有擴大化趨勢，男人一定要認輸認錯，無論有沒有錯，都要先認。誰讓咱是男人呢。跟老婆認錯，哪怕沒錯，先認了，又有什麼，張敞不是說了么，卧室之中，有甚於畫眉者，認個錯，什麼也沒損失，又能得老婆歡心，還天下太平，這麼便宜的事，哪能還不做？再說了，太座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情緒上來的時候退避三舍，過去了不就是雨過天晴還有彩虹嘛。所以，我常常先認錯，然後再「秋後算賬」，當然不是真算賬。
所以，太座有時「咬牙切齒」，說我這是「讀書人的姦猾」，本質上是要「改造」她。這「讀書人的姦猾」的指控我倒是願意領了，要說想「改造」她，那我可沒想過。我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幹嘛要自討苦吃？再說了，兩個人有大不同的性格，還能鬥鬥逗逗，相互補充，增添家庭生活的多樣性呢。要是兩個人一樣，那叫革命同志和戰友，結什麼婚啊，都無趣啊。
太座的眼裡揉不得沙子，在外如斯，在家如斯。結果就是，外人想無故欺上頭——這樣的事今天這個社會可不少，沒門——太座有著比一般北京女人更強悍的伶牙俐齒，當年她做財務，稅務工商的都怕跟她打交道，不是她送人禮，而是相反，這恐怕很少有人做得到吧？有一年兩會，我們蝸居東城某簡易房，遇上片警查夜，沒禮貌，被我太座訓得低頭認錯，我還得趕緊在旁打圓場。而太座看人的眼光，那真是獨特到家，我還是很佩服的。至於在家，這種眼睛裡不揉沙子，讓我感覺生活在如炬目光萬丈光芒中，「膽戰心驚」，嗯嗯，這也是兄弟說老大哥也奈何不了你的硬氣所在，沒罩門啊。
但太座，常奚落我說，朱學東，你也就這點能耐了，讀書都讀傻了。但那是我的事。
知天命之年，太座依然脾氣如故。不若我，歲月打磨，兼之抄詩，稜角少了許多，脾氣也溫和了許多。不過，我和女兒悄悄說過，她媽媽這個，屬於更年期綜合症，狂躁。哈哈。
3，
許多人很好奇，說，朱老師，你這樣在外胡喝濫喝，嫂子不管你啊？
哎，哪有不管老公喝酒的老婆。不過，這個，她也是管不住了。我曾經跟她說，你老公啥愛好都沒有，在外面不唱歌不跳舞不泡妞，就好點酒，如果這點興緻都沒了，那還有什麼意思啊？
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愛酒就是愛生活》，太座是第一讀者，我寫完即給她看，徵求她的意見，因為其中涉及她也認識的一個女性朋友，太座很認可我文章中的觀點。連酒都不愛的人，怎麼會愛人熱愛生活！
但太座也煩我喝多了撒酒瘋。其實我喝多了是文醉，很少撒酒瘋，最多就是吐，就是睡。早年年輕時，經事不夠，常喝多，有一次喝多了在樓下吐了，當時我家丫頭還很小，小區里人說，是佩佩爸爸吐的，從此後我就沒在外面吐過，喝醉了都回家吐，以至於太座恨鐵不成鋼，說，這倒好，我們家朱學東肥水不流外人田，喝醉了連吐都回家吐。
後來經事多了，自己心裡的弦綳得緊了，就很少醉了，尤其吐。雖然依然會醉——我自己就定了一個年度醉酒指標，一年不超過2次，也是對太座的回應。但無論醉成什麼樣，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哪怕過去午夜喝高了被計程車司機放在離家2公里的地方。
事實上，太座對我喝酒還是有譜的，她也會提醒我的那些資深酒友。比如我的兩位老大哥，眭大哥總說，谷麗影，放心，學東跟我在一起，我肯定不讓他超過三兩（什麼時候改口說三壺了？），至於他自己要喝，我可能擋不住；一枝一葉兄說，我跟谷總保證了，咱們就半斤一人……
所以，我在外喝酒，就像她手中的風箏一樣，放肆不到哪兒去，她知道我也還是有家庭責任心的，喝酒時會記得有老婆孩子父母在，這就是老闆娘心裡有數，店小二再怎麼像孫猴子，也翻不出五指山。其實我也沒動過翻過五指山的念頭。
哦，差點忘了，寫這篇小文章，是因為今天是太座兼老闆娘的生日。雖然我知道太座脾氣依然火爆，不過，這火爆，說明有激情，心態年輕，生命力還旺盛。很好。比我早早聽雨屋檐下，洗盡了平生幻妄心強。不過，天命之年，於夫子而言，既然受命於天，奉天命行事，凡事不違，才能耳順，才能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從了吧。哈哈
太座，或老闆娘生日快樂！發財，好好包養無業吃軟飯的油膩酒鬼老公兼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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