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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些細節看,《文苑圖》與《琉璃堂人物圖》誰更好

(傳)周文矩《文苑圖》,絹本設色,畫芯37.4×58.5厘米,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傳)周文矩《琉璃堂人物圖》局部,絹本設色,畫芯31.4×128.4厘米,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藏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傳為周文矩的《文苑圖》與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藏傳為周文矩的《琉璃堂人物圖》後半段內容幾乎一致,探討兩者關係的文章不在少數,最重要最有影響力的觀點出自徐邦達《琉璃堂人物圖與文苑圖的關係》、金維諾《從華盛頓到紐約——歐美訪問散記之三》、方聞與何慕文合著《大都會博物館迪能畫廊的中國畫收藏》。

徐邦達和金維諾均認為《文苑圖》藝術水平較高,方聞看法相反。

徐邦達給予故宮藏《文苑圖》評價極高:

(文苑圖)人物面相勾筆簡細,不多渲染而極有神氣。衣紋略作戰筆,流利工能,確是高手之作。

《文苑圖》畫得很好,人物面目生動有神,衣紋圓轉中略有頓挫,筆法精勁,樹、石筆法亦極蒼勁秀挺,都不是其他如「狄」本《琉璃堂人物圖》《重屏會棋圖》等摹本所能比擬的。

(琉璃堂人物圖)人物面相稍欠風采,衣紋更曲折戰動,但不太勁挺;趙書亦弱;內府大印,更顯然是翻刻的,定為後代摹本無疑。

「石本」藝術技巧很高,不是高手,似乎是達不到這樣的水平的。至於「狄」本當然是後世庸手所摩,僅存皮相而已。

今傳「狄」本,則是後世的臨摹本僅存梗概而已。「石」本《文苑圖》原是《琉璃堂人物圖》的半卷,畫得極精,人物樹石形象都很生動,當系同時高手仿周本節畫,或為周文矩再作,亦未可知。

金維諾認為《琉璃堂人物圖》「筆墨精妙,人物猶存風采」,但又說「摹本雖亦作戰筆,但行筆柔弱,不及殘本」。關於《文苑圖》,金維諾從畫幅上所鈐「集賢院御書印」肯定其為南唐作品,而它在被割裂以前,正是周文矩名下的《琉璃堂人物圖》,「無可懷疑」,可見對其評價頗高。

方聞、何慕文看法則為不同,文章中表示「兩圖相較,構圖極近而描法不同,應都是周文矩畫的仿體」,並給予大都會《琉璃堂人物圖》較高的評價:

大都會的《文會圖》已將周文矩的風格轉變為十三世紀的樣式了。畫中士冠仍是由唐朝遞變而來的南唐式樣,但士人面貌卻屬南宋人……周文矩的戰筆法也被十三世紀畫家發揮的淋漓盡致,特別是畫中衣褶線條勾勒,彎轉流暢,只有南宋末畫院的一流畫師才能望其項背。

可見,對於北京故宮藏《文苑圖》和大都會博物館藏《琉璃堂人物圖》的評價及關係,學者們莫衷一是。現存文字材料有限,我們有必要仔細從圖像本身進行分析比對,來探究周文矩「戰筆」的真實面貌。

《文苑圖》的構圖和人物造型和《琉璃堂人物圖》後半段如出一轍,可做比較的便是這五個人物。五個人物可分為兩組進行比對,前半段兩文士和一童子為一組,後半段兩坐姿文士為一組。

▌執筆扶腮文士

《文苑圖》局部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鼻子:南宋人開臉由鼻子著手,再環繞鼻子添加眼睛、眉毛、嘴唇和雙耳,鼻子是人物畫面部骨架相當重要之部分。《文苑圖》的右手執筆扶腮文士鼻子的造型沒有《琉璃堂人物圖》來得準確,鼻樑較高,線條不流暢以至於看起來似乎鼻樑上端有凸起而形似駝峰結節狀,且鼻子過長,鼻頭下勾,這在古人意識里並不是好的面相。

下巴:正如趙權利在其文章《與的藝術比較——兼論周文矩的「戰筆」》中所指出的這樣,《文苑圖》中這位文士,右手扶著下巴,而鬍鬚卻沒有被壓住,飄在手外面,這並非一個自然扶腮的姿勢能夠達到的效果;而《琉璃堂人物圖》中的文士鬍鬚和右手的關係則處理得很自然,過渡區域的染色也到位。考慮到技術實現的難度,要畫出鬍鬚被壓住後和手接觸的邊緣是更困難的,故而《文苑圖》的畫師便捨棄了這一細微的造型。

眼睛:《文苑圖》中這位文士更偏正面,兩隻眼睛均做正面觀;而《琉璃堂人物圖》文士,畫師精準地畫出了側面觀的右眼。我們都清楚埃及繪畫里的「正面律」,表現正面的眼睛比側面的眼睛要容易實現得多。且《文苑圖》中文士的眉頭微蹙,面部表情給人一種苦楚之感,不如《琉璃堂人物圖》中文士氣質古雅、凝神遐想之狀躍然紙上。

▌倚松文士

《文苑圖》局部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衣紋:《琉璃堂人物圖》倚松文士衣紋流暢自然,橫向的衣紋隨同縱向衣褶的轉折而留有氣口,並隨之產生自然的轉折;而對比《文苑圖》中的倚松文士,橫向的衣紋遇到縱向的衣褶也無變化,依然平平地就延展過去了,這和衣紋自然的趨勢大為徑庭。且,《文苑圖》畫師在用頓挫之筆時和人體的空間感並沒有配合密切,體積感表達得不如《琉璃堂人物圖》。

《文苑圖》局部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下巴:《文苑圖》的畫師為倚松文士添加了頜下美髯,但可能是為了掩飾自己沒辦法處理好下巴和脖子上雙下巴的輪廓,並且明顯此畫師在處理此文士頜下的面部時省略了線條。如若能考證出參加琉璃堂文會的文士都有王昌齡的哪些好友,再相應推算其年齡,則更能證明此處文士頜下加須是否恰當。

《文苑圖》局部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眼睛:《琉璃堂人物圖》中倚松文士眼睛輪廓婉轉悠長,眼尾上揚,雙眼皮和眼下的卧蠶也表現得很準確;而《文苑圖》中此文士上眼皮平白無故中心往下凹陷,顯得苦大仇深,不似高手所作。和右手執筆扶腮文士一樣,《文苑圖》里的倚松文士雙眼也更偏重正面觀,如此一來,使得他和右手執筆扶腮文士便沒有了眼神的交流,各自處於自己的思緒里,周文矩安排「文會」這個場景的本意無法凸顯出來。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文苑圖》局部

文士襆頭:近看《琉璃堂人物圖》原作會發現,那是文士所戴襆頭左邊一角,《文苑圖》的作者顯然沒看清那個凸起是什麼,於是在襆頭後側平白無故加了個凸起,顯得不倫不類。且《琉璃堂人物圖》此文士襆頭暈染的層次、體積感、褶皺都表現得很清楚,而《文苑圖》則稍顯平板化。

▌研磨童子

《文苑圖》局部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腰帶:《琉璃堂人物圖》中研磨童子所扎腰帶,畫家表現出了其空間感和體積感,讓我們能看明白他扎腰帶的手法。而《文苑圖》中童子的腰帶沒有掖進去的那一角,倒也不妨礙它成其為一條腰帶,但明顯,這樣實現起來更為容易,技術要求沒有那麼高。

鬚髮:《文苑圖》的畫師在處理人物鬚髮時,技巧是不如《琉璃堂人物圖》的畫師的,一是暈染,二是用細毫一絲一絲勾出纖發的功力。因為功力不如《琉璃堂人物圖》的畫師,所以這裡的童子的披肩發看起來較為死板,更像是披了一件蓑衣。石頭腳下的草也有同樣的問題。

硯台:米芾《硯史》記載唐代鳳池硯:「又參政蘇文簡家,收唐畫《唐太宗長孫後納諫圖》,宮人於瑪瑙盤中托一圓頭鳳池硯,似晉制,頭純直微凸,如書鳳字,左右純斜刋,下不勒痕揩,向頂亦然,不滯墨,其外隨內勢簡易。」《琉璃堂人物圖》中童子研磨的硯台一頭寬一頭窄,正是「鳳」字形,寬頭底稍高,窄頭底稍低,成斜坡狀,和米芾所描述唐代硯台較為一致。周文矩是李後主宮廷的翰林待詔,是很有可能見過唐代的鳳池硯的,所以在繪製唐代才子們的聚會時,便將唐代硯台入畫,很是下了一番考據的功夫。大都會藏《琉璃堂人物圖》忠實地保留了周文矩原畫的面貌,而《文苑圖》中的硯台便是極為普通了。

▌執卷文士

《文苑圖》局部

《琉璃堂人物圖》局部

面部:《文苑圖》中此文士面部扁平,顯得不飽滿,鼻子以下頜面內傾,不符合人體結構,下巴有內縮的趨勢;而《琉璃堂人物圖》中此文士面部飽滿,豐滿的下巴肉微微翹起,顯得端莊儒雅。

腹部:《文苑圖》中此文士微微凸起的腹部位置偏高,不合常理,且豎著向下的一道衣褶徑直往下了,沒有隨他微凸的肚腩一起轉折變化;《琉璃堂人物圖》中執卷文士不存在以上問題,微凸的腹部位置恰到好處,衣紋線條也隨隱藏在衣服里身體的起伏而起伏變化。

手部:《琉璃堂人物圖》的畫師在畫文士們的手時似乎也用了「戰筆法」,以至於手的結構顯得扭曲,作為南唐一流宮廷畫家的周文矩應該不會如此處理。

▌松樹

《文苑圖》局部

《文苑圖》局部

《文苑圖》松樹的表現力也一般。線條顯得虛浮無力,轉折處筆力不夠勁挺,空間結構亦不夠準確,氣口的位置也總是莫名其妙。趙權利在其《與的藝術比較——兼論周文矩的「戰筆」》一文中,提到《文苑圖》中松樹主幹兩個大彎,曲度不自然,且彎度幾乎九十度轉折,過於怪誕,亦可做參考。

由此可見,徐邦達先生所說《文苑圖》為周文矩真跡的一部分不足為信。如若是真跡,不可能「後世摹本」還原得更好,線條表現力更強,空間結構更準確,而「後世摹本」能看出來的襆頭一角,「真跡」卻看不出來以為是襆頭鼓起來的一個包。而大都會博物館藏《琉璃堂人物圖》亦非盡善盡美,以此可推斷,故宮藏《文苑圖》和大都會藏《琉璃堂人物圖》均為宋代摹本,而大都會本藝術水平更高更為接近原作品格。

備註:本文摘錄自李琛琪《周文矩「戰筆」考》,原文刊載於《收藏》雜誌2017年第12期,總第34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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