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系列之精衛填海
山海經系列之精衛填海
又北二百里,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漳水出焉,東流注於河。
--------《山海經?北山經》
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鄉。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蓄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
--------《山海經?大荒北經》
一
我出生的時候,華夏大地已經趨於太平。關於炎、黃兩帝部落聯手大敗蚩尤部落的那場戰爭似乎早已遠去了。人們從戰亂中活下來,無比珍惜眼前的生活,捕魚、耕種、採摘……
父親說,我是他的小翅膀,看到我,彷彿覺得他衰老貧弱的身體還可以飛翔。
我叫女娃,是炎帝最小的女兒。父親炎帝寵愛我,遠勝於我的哥哥們。哥哥和姐姐們也很寵愛我,甚至於炎帝部落所有的子民,都喜歡我。
他們看到我在部落中跑來跑去時,都會說,嗨,小女娃,又跑去哪兒玩兒啊,早點回來,炎帝大人會擔心的。
那時,我從未覺得憂愁。
一直到,父親重病的那一刻。
或許,他只是年紀太大了,靈魂要脫離肉體的桎梏,而飛升上天了。
月光穿過茅草房子的菱形窗,清冽冽地灑到父親的榻上。月光里,父親鬚髮皆白,像是被雪覆著。他用那乾枯皺裂的手撫摸了我的頭,笑道:小翅膀,父親看來是等不及看你出嫁了,你十六歲了,該為你選婿了。
我凝視著父親那蒼老的臉,他的眼睛卻依然璀璨如神,深不見底的眸子,似是夜空里浩渺的星辰……他幾次眨著眼睛想要說什麼,卻又最終無言。
「父親,我要去找仙芝草,你會好的,會比以前更健壯。」我握住他的手,想抓住那一絲生命氣息的殘留。
父親垂下眼瞼,又昏昏睡去。
二
西荒山上有許多奇獸異草,父親早就告訴過我。父親醫術極高,他經常帶著我遊走於四荒九川,辨認天下的靈植異草。而他自己更是親身嘗試毒草來了解其毒性,以便找到解毒的辦法,更好的救治子民。他試圖找過仙芝草,卻一直沒有找到。這草據說可以強筋壯骨,延年續命,是垂死之人的回春妙藥。
我堅信,只要找到仙芝草,父親一定能重新康健起來。
我翻看過父親的《神農本草經》,知道仙芝草喜歡陰暗潮濕的環境。
西荒山在暘谷之西,遠離日照,山體終年被暗雲籠罩,最適合仙芝草的生長。我來到這裡時,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我披著蓑衣,在山間穿走,仔細尋找著那仙芝草。
不知過了多久,我彷彿已將整個西荒山尋遍了,但依舊沒有仙芝草的蹤影。
雨越下越大,本是夏季,但這雨卻出奇的涼,打到皮膚上,令骨頭升起寒顫。我的身體像是浸在冰水中一般,忍不住的發抖。
「沒有陽光照拂之地,果然陰寒至極。」我抱著雙肩,心裡暗自思忖,雙腳卻加快了步伐尋找到一個可以躲雨的山洞。
這山洞說來奇怪,整個西荒山都是冷的,這山洞卻是暖的。我借著微弱的光查看山洞四周,發現冒著白霧的細泉從四面涌下,匯聚到一個天然大池中。泉水暖熱,是暖泉。
我迫不及待地跳到暖泉中,溫熱著自己軀體的寒冷。
裊裊纏繞的溫濕水汽瀰漫在大池之上,我閉上雙眼,完全沉浸在這難得一刻的溫暖之中。
「你在找仙芝草?」一個幽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身看時,身後已經升起一團火,坐在火邊的是一個身著玄衣的男子。
躍出水面,走近火旁,我看清了男子的臉。
模樣挺不錯,眉峰杳遠,眼眸細長,薄唇,冷麵。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在找仙芝草。」
他冷笑,「來這西荒山的,除了尋找仙芝草還能有其他目的么?」
「你是誰?你住在這裡么?你知道怎樣能找到仙芝草嗎?」
對於陌生人,我並不提防和恐懼,大概是從小生活在和睦的部落里,覺得所有人都應該是那樣好的。
他抬眼看著我,有那麼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我可以幫助你找到仙芝草,但是你要聽我講一個故事。」
「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了,這根本不算是條件。」我對他笑起來,或許露出了我的兩顆小虎牙。我最喜歡聽祖先的傳說故事,還有黃帝和蚩尤大戰的故事,每次應龍叔叔來部落時,我都會纏著他,讓他給我講一些,卻總是被拒絕。
應龍叔叔,是黃帝手下得力的戰將,曾經幫助炎、黃兩個部落大敗蚩尤。他應該知道好多事,可是從未對我提及。父親只會給我講藥草,哥哥們更是不願提及當時的戰事。他們說,女娃,戰爭是可怕的,你一個女孩子不要打聽那麼多,你見過屍首成山,血流成河么?
陌生人大約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說,我給你講很久之前,一個發生在炎黃兩部與蚩尤大戰時的故事,一個愛情故事。
「該從何時說起呢,你知道蚩尤和炎帝曾經很交好嗎?……」他的聲音開始縹緲虛無。
我托著腮,專註地聽著,因為他的聲音將我引入了那個故事當中。
三
陌生人告訴我說,仙芝草在蓬丘海的海底。
蓬丘海正中心有一個海島,海島底部有一個海洞,那裡紫色珊瑚叢生,仙芝草就生長在那裡。
還好我水性極佳,從岸邊游到島底並沒有費很大的力氣。
閉氣、凝息,我向深海游去。
海水中的景物影影綽綽,不時有魚兒和其他水中生靈從我身邊游過。
離開部落的這幾日,父親和哥哥們一定急壞了,我要趕快找到仙芝草,救治好父親。
我像一條光滑的魚,越游越快,直到看到那些散發著紫色光芒的珊瑚。
「就是這裡。」我歡快的心情脫口而出。
我游過珊瑚群,來到海洞的中央,看到自己千辛萬苦要尋的仙芝草就長在那塊被幽綠海草覆蓋的大石上。
陌生人沒有騙我。
我伸手欲採摘,一顆石子不知從何處飛來,打到我的手腕處。
「我辛苦培育的仙芝草,豈容他人來盜。」
我環顧四周,想找到這聲音的來源,隔著水波,這人的聲音像魚吐氣泡一般。
「是誰?我不是來盜,是想用仙芝草救我的父親,是西荒山上的人告訴我仙芝草在這裡的。不是要寸心冒犯。」我揉著生疼的手腕,四下看著。
「西荒山,你去過那裡。你是誰?」一波水影襲來。
我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水波扼住了喉嚨。
但只是一瞬間,那水波就倏地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水,環繞著我,像是擁抱。
「女魃,是你,我終於等到你了。」水波里的聲音越來越近,海洞里的水,開始輕微顫漾,我感到無比憂傷的氣息,是的,憂傷。
「我不是女魃,我叫女娃,是炎帝的小女兒,我想你認錯人了。」
「我不會認錯的,是我親手將你交給炎帝醫治的。我想,是屏翳引你來見我的,是宿命。」
一團白色的影子隨著水波而至,貼在我的胸前,一雙丹鳳美目映入我的眼帘,一張俊美非凡卻傷痛無比的臉,映入我的眼底……他說,女魃,你復活了。
四
我是誰?
我是炎帝的小女兒,不是嗎?
西荒山的陌生人給我講了一個很美的故事,關於戰亂,關於死亡,關於愛……
我以旁觀者的姿態聽完了這個故事。
那些故事裡的美麗名字,女魃、屏翳、飛廉,還有熟悉的黃帝、應龍……
這是別人的故事,我一直認為,這是別人的故事,與我無關。
直到眼前這個男人霸道地將我擁在懷裡,用那股股溫暖的水波將我鎖住。他盯著我的眼睛,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但那隻手卻在不停地顫抖……他似乎對於力度沒有概念,我感覺下巴的骨頭在他的手指間快要碎了。
眼睛裡開始淌淚,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什麼,我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不停地淌淚……
那唯一的一株仙芝草不知何時已經握在他的手中,他為我拭去淚水,將仙芝草放到我的唇邊。
「女魃,這是我為你培植的仙芝草,你吃了之後,前世今生的一切就會完整,你會知道你是誰,也會知道我是誰。」
我沒有力氣反抗,他的丹鳳眼有著紫色的重瞳,我在那眼睛中淪陷。那眼眸深處,暗波涌動,瞬時洶湧成了一汪紫色的海洋,我看到自己的身形漸漸淹沒在那紫色的波濤中。
仙芝草在他掌中綠光瑩瑩,化成一股清涼的風,由七竅浸入我的體內。
某一刻,我感到了窒息,生命體征散盡,身心一片空白,但下一刻,無形的血液又夾雜著太多東西猛烈襲來,肆意在我體內竄流……
女娃,女魃……我的前世今生。
面前的男子,我的愛人,飛廉,飛廉。
「飛廉……」我開始呼喚他的名字,那麼輕,又那麼不情願,感覺愛著又恨著,為什麼?
「女魃,你想起來了,你終於完整了。」飛廉抱緊了我。
我的雙臂下意識地將他環住,雙手卻觸碰到了他腰際兩側堅硬突兀的東西,是什麼?
「飛廉,你的腰,誰傷的你?」
根本無需掀開他的衣衫,腰際兩側突兀出參差不齊的骨骼,似被鈍器砍斷,骨裂處清晰觸目,可以想像血肉掛在上面慢慢乾枯萎縮的情形。
飛廉推開我的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女魃,以後沒有我,你也可以自己飛了。」
五
女魃,我是女魃,黃帝的眾多子女之一。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生來如此醜陋,和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同。或許如此,被父母親及家族厭棄,所以從小就被送到荒山之外的旱漠中跟隨旱神學習旱術。
一個女孩子學習旱術,是十分艱辛的。旱漠在四大荒山之外,方圓數百里荒無人煙,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烈陽如火,晚上沙漠似冰,常年朔風肆虐。只有旱漠中心的旱林這裡有一點水源,旱神在這裡居住,我跟隨他在這裡修行。
我面目醜陋,皮膚粗糙,這惡劣的環境似乎並沒有傷到我。聽聞以前,一個部落首領的女兒曾來到這裡想學習旱術,但只待了兩天,嬌嫩的皮膚就被烈日灼傷,不得已離開。
我從小就被送到這裡,期間一直沒有回去過。父親黃帝每隔一年會送來些衣物,但從未有過隻言片語的信箋。
八歲來到旱漠,十年了。
旱神教習的旱術我幾乎全部掌握。我想回到部落,回到黃帝父親身邊,希望自己是他身邊有用的人。雖然這裡與外界隔絕,但旱神偶爾也會講一些外面的東西。我知道外面並不平靜,戰亂頻繁。蚩尤部落正在集結力量,想與父親大戰一場。我想回去,利用自己的微薄力量幫助父親,哪怕只一點也好,我只希望能獲得一次父親的青睞,一次也好,即便以後,讓我永遠待在這荒絕不毛之地,我也甘心。
旱神說,他要外出幾日。他會幫我問問黃帝父親,看我是否可以回到部落。
我待在旱林里,等他的消息。
那一天,太陽出奇的毒辣。我坐在旱林的小走廊上,百無聊賴地練習著旱術。
天空忽然飄過一朵雲,正好在我的頭頂上方,遮住了我的陽光。我抬眼看時,那朵雲竟然閃電般落了下來。
那不是一朵雲,而是一個人,一個長著一雙翅膀的人。
他飛過這裡,卻被毒辣的太陽燒傷了翅膀,墜了下來。
他的嘴唇乾裂,翅膀上有被火焰燒過的灰黑痕迹。
「水,水,……」昏迷中的他,不停地囁喏著。
我從旱林的泉眼處打來水,小心地灌入他的口中。
也就是在那時,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容貌。
原來男子也可以生得那麼美,而我,是那麼醜陋。
「姑娘,是你救了我。」這是他醒來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姑娘,請問這裡是旱林嗎?我奉命來尋一人,黃帝的女兒,女魃。姑娘可認識她?」
「你是誰?為何要來尋女魃?」我心裡有些暗喜,莫不是父親派人來找我了?
「實不相瞞,我是黃帝部落應龍大人麾下的風伯飛廉,奉命來尋女魃,帶她助戰對抗蚩尤。」他從懷中掏出部落的信物,黃木龍雕。我從小就認得這龍雕,是父親貼身佩戴之物。看來父親還是記得我的。
「我就是女魃,我和你回去。」
我已答應了他,但他卻詫異起來,「姑娘即是女魃,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蒙著青紗。」
「你跟隨應龍大人,難道沒有聽聞過,黃帝的女兒女魃,相貌醜陋么?」我下意識地撫摸自己被青紗遮住的臉,垂下眼眸。
其實,是在看到他容顏的那一刻,我自慚形穢,才以青紗遮面的。
「應龍大人並未過多提及女魃姑娘的事,況且飛廉認為,美與不美,在心不在皮肉,姑娘勿需特別在意。」
他的聲音很動聽,話說得也動聽,所以那一刻,我本以為自己麻木的情感也若遇到甘霖一般開始萌動。
「女魃姑娘,我來帶你飛。」
六
我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在兩軍對壘之處施下旱界。
蚩尤大軍一旦走入這裡,便會走入旱漠迷徑,被烈日灼烤,直至膚毀血竭,絕無生還可能。
雖然沒有見到父親和應龍大人,但是飛廉一直陪著我,他說,我們是先鋒,要打好頭陣。
這幾十天,該是我從小到大最快樂的時光。
從旱林之上,我伏在他背上,他背著我飛向天空的那一刻,我便感覺到,心裡的荒漠開始萌發出綠意的嫩芽……
飛廉說,女魃,摘下面紗吧,讓我看一看真的你,無論是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我苦笑,飛廉,你從沒見過超出你想像的醜陋吧,你那麼俊美,我卻那麼丑,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見你。
每次談及到這裡,他都會捧著我的臉,狠狠地凝視著我的眼睛。
他會說,女魃,總有一天我要撕下這惱人的面紗。
他說,等戰爭結束,我們就成親,隨你想去哪裡都好,去旱漠也好,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戰事愈臨近,飛廉的脾氣愈暴躁。
有時候,他會緊緊抱著我,一言不發。
那幾天,他修長的眉峰緊鎖在一起,連撫琴都失去了耐性,連續折斷數根琴弦。
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大多時候,我們只是深深凝視,放任彼此融化在那無盡的暗寂里。
大戰前夜,我問他,何時能見到父親黃帝。
他說,明天一切就結束了,他會帶我去見。他說黃帝有令,只讓我布下旱界,不能參戰。
「父親還是厭棄我。」我暗自低語,將盞中的酒以飲而盡。
「你父親從未厭棄過你,他一直很愛你。」飛廉將我攬入懷中,輕吻我的額頭,「女魃,相信我,明天一切就結束了。你安心睡下,等我回來。」
然而,我並沒有等他回來。
而是,悄悄跟隨他去了戰場。在那裡,我才分辨出謊言與真相。
我看到舉著黃帝部落旗幟的大軍走近旱界,被流沙吞噬……
我看到飛廉站在蚩尤的大軍里,冷眼看著黃帝部落走入死亡之地……
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
我深陷羅網卻不自知,反而害了自己的同族。
飛廉,飛廉,飛廉……這個名字如此灼心,將那心底萌發的幾點綠意徹底燃化了。
我別無他法,布下旱界,我已用盡全力,再無撤回的可能,唯一能破解此法的,便是,施法之人的死去。
我悄然來到飛廉身邊,他看到我似乎很是詫異。
「女魃,你為什麼不等我,等我回去,告訴你真相。」他的口吻滿是擔憂。
聰穎如他,當然了解我的秉性,親眼看到這個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他知道我會怎麼做。
「真相,你說什麼是真相,你利用我殘害自己的同族。是么?」我指著不遠處烈沙滾滾的旱界,正在吞噬萬千生命的旱界。
飛廉搖著頭,不由分說地抱起我,飛離了戰場。
遠離戰場的天空明凈,陽光很柔和,他的翅膀划過流雲,送來了溫柔的風。
我躺在他懷中,並不掙扎。我掀開自己的面紗,丟在了高空里。用這張奇醜無比的臉,和他俊美的容顏相對。
「飛廉,你知道嗎,終結旱界只有一個辦法。」
我笑著看向他,袖口的匕首卻插向自己的心臟。
血,一滴,兩滴,三滴……隨著高空的風散落飄搖……
「女魃,你看到的不是真相,你不是黃帝的女兒……女魃……」
飛廉再說什麼我都已經聽不到了。
沒有意識,輕飄飄的死亡真好,像是一多雲,最後終與風相遇。
七
我並不知道自己死後的事情。
女魃死去,女娃重生的這段時間是空白的。
但仙芝草進入我體內之後,我卻看到了發生的一切。
飛廉抱著我的屍體,不住地喃喃自語,女魃,你不肯多等一會兒,我告訴你一切,你不信我嗎?你不是黃帝的女兒,不是自殘同族,你是九黎族的兒女。
飛廉口中誦起奇怪的咒語,我看到自己的屍身發出幽綠色的光芒,再看飛廉懷中的自己,竟是一位青衣的絕代美人,那是我嗎?
飛廉溫柔地摩挲著我臉上的每寸肌膚,「你看,女魃,這才是你,你多美,卻沒見過自己真實的樣子,而是深陷在障術里。」
一直以來,黃帝部落與蚩尤部落戰事不斷。一次黃帝部落與蚩尤部落的九黎族作戰時,九黎族戰敗,被迫全族逃離。逃亡中。九黎族族長尚在襁褓的小女兒丟失。九黎族一直在找這個小女兒,後來,終於找到了,原來是被黃帝部族撿到,使用了障術遮住了本來的面目。
可是容顏易改,身體的印記卻難消失,九黎族全族子民在出生時都會在手腕處紋上一個太陽金烏的赤色紋畫,有人看到了我手腕處的金烏。
九黎族循著線索,終於在旱林找到了我。
飛廉本想一開始就告訴我一切,但他擔心我不信他,不肯為蚩尤部落施下旱界對抗黃帝部落,所以一拖再拖,最後真相成了謊言,我忿然而死。
即使我已經死了,飛廉依然沒有放棄我。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說,女魃,我不會讓你死的。
蚩尤部落有個能令死者復活的秘法,那就是,以骨換骨。
飛廉,硬生生地折斷自己的一雙肉翅,包裹著我的屍身,送到了擅長醫術的炎帝部落。九黎族族長,我的生身父親曾同炎帝一起去秘谷學習醫術,曾救過炎帝。雖然他早已仙逝,但炎帝是重恩之人,他收下了已死的我,用了一百年的時間搜尋奇草靈藥,將我復活。
我的骨,是飛廉的骨,我的肌膚血液,是炎帝造就而出。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完整的生靈,直到服下仙芝草。
飛廉知道這世上只有蓬丘島底能培養仙芝草,所以他潛入海底,用自己的身體和海魔交換,捨棄了肉身,以海水為身,留在這裡一百年,為我培育仙芝草,等我來取。
西荒山的雨神屏翳是他的摯友。
昔年,蚩尤大敗,屏翳被囚禁於西荒山,飛廉放逐自己於蓬丘海底。
我前世今生的記憶已經完整,眼前人,該愛?還是該恨?
飛廉依舊握著我的手,「女魃,你曾說過,喜歡飛在天空的感覺,現在,你可以一個人飛了。」
「那你呢,飛廉,我帶你飛吧,像第一次,你帶我飛一樣。」
他哈哈大笑起來,「女魃,你看看我,不過是一團水汽,出了海底,就會形神湮滅。我不能陪你了。」
我的身體在水下腫脹起來,背後陣陣酸麻的疼痛,我知道,屬於飛廉的那雙翅膀正在萌生。
終於,雙翼展開,衝出水面,大海到天空,不過差了一雙羽翼的距離。
我俯瞰茫茫滄海,蓬丘海藍波疊涌,飛廉俊美的虛影浮在水面上,隨著水波,不停地蕩漾。
飛廉,你等著我,我會回來救你。
我飛到炎帝部落上空時,恰好看到了父親的喪禮。
炎帝父親,讓我感受到人間親情之愛的炎帝父親,遠逝了。
似乎這世上,我再無牽掛之人,除了飛廉。
我飛向西荒山,找到屏翳,向他尋求能救飛廉的辦法。
他依舊冷著一張臉,抬眉看著我說,女魃,還是那個方法,以骨換骨,你願意么?
我願意。
我願意將骨還給他,將血肉也還給他。
我棄了自己的肉身,將靈魂遷徙於一只精衛鳥內。
做鳥兒,也可以飛。
我叼著塊塊骨頭,一次次地拋進蓬丘島底……
還有炎帝父親曾為我尋得的那些奇草仙藥,我飛躍海外,飛出荒山,歷經千辛去尋找。
每找到一株,便叼著拋向海底……
我不知道多少年,飛廉才會重塑新身,從海底飛出,一百年,或是一千年,不重要,
我會一直等,一直等,哪怕海枯石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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