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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福軒:采銅于山,集腋成裘——評《歷代賦學文獻輯刊》

采銅于山,集腋成裘

――評《歷代賦學文獻輯刊》

孫福軒

作者簡介:孫福軒(1971- ),男,文學博士,浙江大學城市學院教授,浙江大學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古代文學與文論研究。

去年十月在武漢召開的第十二屆國際辭賦學研討會上,蹤凡先生和北京圖書館的南江濤編輯向與會者談及《歷代賦學文獻輯刊》(以下簡稱《輯刊》)的編纂設想、進展情況,並展示了歷代賦學文獻底本圖片,得到國際辭賦學會長許結先生和眾位學者的高度肯定,認為是是古典辭賦著作的集大成之作,是賦學研究的盛舉,宜儘早刊行問世,沾溉學界。如今巨編已成,共收賦學著作214種,煌煌200冊,115520餘頁,令人嘆為觀止。誠不敢置喙,僅就該書出版的主要價值與意義,略陳管見:

其一是《輯刊》首次全面而系統對現存的賦學文獻進行了收集整理,有集大成的意義。

歷考古代賦集之編,自《漢志》分「賦」三類,已有較為明確的彙集賦體的意識,而自魏晉文集興,賦集應運而生,辭賦的編輯和輯錄興起,《隋書·經籍志》著錄的總集即有:謝靈運《賦集》92卷、宋新渝惠侯《賦集》50卷、宋明帝《賦集》40卷、崔浩《賦集》86卷、後魏崔浩撰《賦集》86卷、梁武帝《歷代賦》10卷等,惜早亡佚,故蕭統《文選》之「賦」成為最初的集賦樣本,後世文集選賦,如《唐文粹》、《古文苑》、《文苑英華》等,或古或律,各有偏重。此後唐宋兩代有王戊集《典麗賦》93卷、唐仲友集《後典麗賦》40卷、徐鍇《賦類》200卷、楊翱《典麗賦》64卷、王咸《典麗賦》93卷、江文蔚《唐吳英秀賦》72卷、書坊編纂《指南賦箋》55卷,《指南賦經》8卷等,今皆不存,而今存最早的賦集,則是元代祝堯的《古賦辨體》,繼後明、清賦集大量編纂,尤其是清代緣於科舉試賦之需及集歷代之大成的編纂心態,賦學文獻編纂騰涌,存世的不下三四百種。而賦總集則推清陳元龍的《歷代賦匯》與署名廬江太守所輯《賦海大觀》為最,前者收戰國至明代賦四千餘篇,後者收錄包括清賦在內計一萬二千餘篇。於古代辭賦的收集與編纂而言,已屬大規模的賦集彙編。

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隨著賦學研究的持續深入和一些大型文獻彙編的編輯出版,賦學文獻整理也有很大進展,據蹤凡先生《賦學集刊·序》言:歷代賦總集、賦別集、賦論、賦注文獻,已經得到影印(或點校)的有九十二種,約佔現存文獻總數五百種的五分之一強。其間亦有一些斷代賦集(如《全漢賦》等)和歷代賦選(集注、評註、鑒賞本等)的出版,而集大成的應屬馬積高先生編纂的《歷代辭賦總匯》和筆者編纂的《歷代賦論彙編》。《總匯》共分六卷(分別為「先秦漢魏晉南北朝」、「唐」、「宋」、「金元」、「明」、「清」),以類相從,計收賦家七千四百餘人,賦作達三萬餘篇。僅從所收辭賦體量而言,已是歷來辭賦作品之最。筆者編纂的《歷代賦論彙編》,分四部十目,近百萬字的篇幅,亦可稱為目前最為完備的賦學理論文獻。

而《輯刊》編者則以更大的理論視野和氣魄,從現存的約1000種賦學文獻(其中專門性賦學文獻500種左右)中首次編輯、影印歷代辭賦總集、別集、賦論等214種,且絕大多數未經影印出版,甚至有些連賦學專家也聞所未聞。這無疑是當前最大的也是最為完備的創作與理論庫存。雖然前此有《全漢賦》《全魏晉賦校注》《全唐賦》《宋代辭賦全編》《全元賦校注》等斷代賦集和《歷代賦評註》《中國歷代賦選》等歷代賦集的編選之作,以及《賦話廣聚》等大型賦論文獻影印,但和《輯刊》比較起來,其體量仍不可同日而語。說實在的,當代賦學研究的進展,實得益於大型文獻總集的出版,使得我們看到比前人更多的原始文獻。因此,從這層意義來看,《輯刊》的出版意義重大,使我們得窺古代辭賦文獻的全貌,必將對賦學研究開拓新境起到巨大的推進作用。

其二是版本收羅全面,精選底本,有重要的版本學價值;對文獻的分類彰顯出編者的獨有理念,既有傳承古人的觀點,又有自我開拓的新創造。

此前的賦學文獻整理,部分是採用影印的方式,但大多為單種文獻(如《歷代賦匯》《賦海大觀》等),有些雖是多種文獻的影印,如《賦話廣聚》等,但體量不大,和《輯刊》的規模自是不能相比。除此之外,大多是校點本、排印本(如《歷代賦匯校注》《歷代賦評註》等)。而《輯刊》則從編者從多年對國內外藏書機構搜檢後得到的316種賦學文獻中,精擇出214種,全部用影印方式出版,不僅滿足了學者辭賦閱讀的需要,更可以從版本學、目錄學、校勘學、評點學等各方面展開對賦學文獻的深入研究。誠如編者所言:「這種影印原始文獻的編纂出版方式,能夠最忠實地保存文獻原貌,為文獻研究者和歷史研究者提供可靠的第一手資料。《輯刊》所收文獻,七成以上都是第一次影印面世,這些文獻收藏在十餘家藏書機構,非常稀見,有的還是孤本、善本;對於已經有影印本的九十二種文獻,我們也選擇其中較為重要的近五十種納入《輯刊》之中,其他如《歷代賦匯》《賦海大觀》《晚香堂賦集初編》等,或因卷帙太大,或因價值較低,而暫時捨棄,未能收録。」(《輯刊》序)可以說,目前大多數賦學研究者看到的辭賦文獻不超過數十種,也往往是藉助「四庫」系列、「叢書集成」系列和近年來的《晚清四部叢刊》《清代詩文集彙編》《清代稿本叢刊》等大型文獻的編纂,還有一些諸如《歷代賦匯》《賦海大觀》等辭賦總集的影印出版才得以實現的,但對於賦學研究而言,原始資料的欠缺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不能窺其全豹,不能全面掌握賦學文獻,其研究總出是要大打折扣的。

《輯刊》對版本的收集,務求全備,且考辨精詳。這從蹤凡先生對歷代賦集的編者、版本的考辨即可見出端倪。在近幾屆國際辭賦學會和一些學術期刊中,蹤先生已經發表《〈賦海補遺〉編者考》(《中國典籍與文化》2011年第1期)、《〈古賦辯體〉版本研究》(《南京大學學報》2015年第5期)、《〈歷代賦匯〉版本敘錄》(《中國韻文學刊》2013年第2期)、《〈辭賦標義〉的編者、版本及其賦學觀》(《社會科學》2015年第3期)等文章,其「歷代賦學文獻考」專著也將出版,可以說,於賦學文獻考索而言,蹤先生下得氣力最大,成果亦最豐。這在《輯刊》中多有表現,對於存世的賦學文獻,均在「提要」中詳述其版刻及館藏,如《凡例》所言:凡現存多種版本的賦學文獻,本《輯刊》首選刻印時間較早、流傳較少,且罕見影印出版的文獻;在同一版本系統的文獻之中,本《輯刊》首選版本珍貴、錯誤較少的文獻,如稿本、精鈔本、精刻本或精校本。正是在對賦學文獻全面考證的基礎之上,版刻幾許,何者為精刻本,何者為初刻本,才能瞭然於胸。

其次《輯刊》的編排體現出編者清晰的體類意識。在我國文體史上,賦最具有包容性,其自足性反而被遮蔽,古今諸多學者多視其居於詩、文之間,賦學文獻編纂也呈現出較為複雜的面貌。編者對這一現象有著清晰的認識,並根據存世文獻的形態和性質對賦學文獻進行了分類。根據文獻的形態,把歷代賦學文獻劃分為為專門性賦學文獻、兼容性賦學文獻和依附性賦學文獻三大類。專門性賦學文獻,是指專門對賦體文學作品進行編集(含編選)、評論、注釋的文獻,而不涉及詩歌、駢文和各體散文。同時,把「非文學賦」納入賦學文獻來考察,認定以賦體形式寫成的經學、史學、地理學、類事、數術或科技著作同樣是專門性賦學文獻的組成部分;而兼容性賦學文獻,是指收錄、評論或注釋賦體作品較多的總集、別集和詩文評著作;依附性賦學文獻,是指歷史上一些史部、子部文獻。《輯刊》「凡例」言明此輯只收錄專門性賦學文獻,是出於文體學和辭章學的意義對賦體的理解。而對於專門性賦學文獻,又根據文獻的性質細分為四大類,即(一)賦總集,(二)賦別集,(三)賦論,(四)賦注,即考慮了歷代賦存的複雜樣態,思考周詳,類分確當。諸如把經部、史部、子部典籍中的一些「專門性」賦學文獻,如《春秋類對賦》《會稽三賦》《事類賦》《藥性賦》等歸入賦別集之中,是考慮到其個人著述性質。所以《輯刊》彙集古代兩千年之辭賦作品與評述注釋,不僅具有重要的文獻學價值,亦具詞章學的審美價值和理論的批評價值,其明辨賦體的意向,尤為值得重視。

其三是考辨源流,為每種文獻撰寫簡明扼要的提要,具有學術史的意義。

《輯刊》的編纂,具有明確的體類意識,如對專門性、兼容性、依附性賦學文獻的論斷,在賦集編排順序上,亦是按照相關類別排列有致。同時對於每種賦學文獻,均撰寫簡明的提要,介紹其著者(編者)、注釋者、評點者生平履歷,以及書名卷數、編纂經過、版本、體例、內容、價值、研究狀況等內容。仿《四庫全書》之例,將提要置於書前,頗具考鏡源流的學術價值。如果按照時間(編者生年或者賦集刊刻時間)勾連起來,無疑就是一部簡明的辭賦編纂史、發展史和批評小史(尤其是評點批評),學者自可由其中深研辭賦的形成與發展、賦集的確立與流衍、經典辭賦作品的擇選與凝化、辭賦編選者的地理分布與國家的文教政策、版本的勘定與辨析、賦學批評的形式與演進、賦風的形成與發展,如此等等,簡明扼要,提綱挈領,為治賦者提供了門徑和方向。

此外,自二十世紀以來的學科的建立和發展,實得益於西方學科觀念的引入,同時在很大程度上也依賴於材料(尤其是新材料)的發現和積累。對於古代文學學科,尤其是辭賦學的建立而言,《輯刊》的意義,就是以集大成的賦學文獻資料的發現、影印出版而表彰賦體並以為示範的作用。作為一部匯通式的「全」書,既是賦學研究的體系化結晶,也是學科建設的重大成果。同時,亦如編者所言,賦之創作歷來緣於「有用」,漢代的獻賦,唐宋清的試賦,無不是如此。歷代賦集的編纂很大程度上也是緣於試賦所需(尤其是唐宋時期的賦格類著作和清代的賦學指南類著作)。近年來,形成了一般辭賦創作的熱潮,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問題。為賦而賦,無病呻吟,已經失去了賦或體國經野或抒情達意的雅制和流麗風範,本《輯刊》的出版,也可以為當代賦作家提供研習的模板、素材和依據,推進日益興盛的賦體文學創作健康發展。

當然誠如編者所言,《賦學輯刊》「由於時間、經費、精力、制度等多種原因,本《輯刊》僅能選擇價值較高的一批賦學文獻影印出版,而未能將已經查閱目驗的所有專門性賦學文獻全部納入。至於那些深藏於地市級圖書館、博物館的賦學文獻,海外的賦學文獻(如越南漢喃研究院藏《律賦錦心》等),民國時期的賦學文獻(如汪吟龍《漢賦考》、北大講義《辭賦史》)」等盡數收入,略感遺憾。就筆者目力所及,甚至有些清代珍稀賦集,或者說集大成的賦集,沒有收錄在內,如《賦海類編》《歷代賦匯續》《夢華廬賦海》《增廣賦海統編》等。還有一些海外珍藏的文獻,尤其是韓國和越南的賦學文獻,亦沒有收錄在內,這無疑會使其全面性受到一定的影響。但瑕不掩玉,《賦學輯刊》的出版,畢竟是首次大規模的賦學文獻整理,為賦學研究者提供了目前最全面、最基礎、最可靠的歷代賦學文獻,對於推動辭賦學全面深入的研究,功莫大焉,此亦非我寥寥數語所能表述的。

參考文獻:

郭英德、蹤凡主編:《歷代賦學文獻輯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7年版。

註:本文原刊於《古籍整理出版情況簡報》2018年第1期,引用請以該刊為準。感謝孫福軒老師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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