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劉峰的「煙火氣」

《芳華》的「煙火氣」

《芳華》簡介：在充滿理想和激情的軍隊文工團，一群正值芳華的青春少年，經歷著成長中的愛情萌發與充斥變數的人生命運。樂於助人、質樸善良的劉峰（黃軒飾）和從農村來的屢遭文工團女兵歧視與排斥的何小萍（苗苗飾），意外離開了浪漫安逸的文工團，捲入了殘酷的戰爭，在戰場上繼續綻放著血染的芳華。他們感受著集體生活的痛與暖、故人的分別與重逢，還有時代變革之下，每個人的渺小脆弱和無力招架。而昔日的文工團戰友蕭穗子（鍾楚曦飾）、林丁丁（楊采鈺飾）、郝淑雯（李曉峰飾）、陳燦（王天辰飾）等人，在大時代的背景之下，每個人的命運大相徑庭，擁有著出人意料的人生歸宿[3] 。[轉自百度百科]

很多人說，《芳華》這部片子看下來，讓人感到壓抑。我想是因為片中的每個角色都太過身不由己，這樣大的無奈電影又呈現的毫不掩飾。一個年年「標兵」稱號的大家眼中的「活雷鋒」，卻因為表達了自己的愛，被打壓到人人看不起的地步；一個左不過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跳了那麼多年的舞，就因為不想上場充當臨時角色，就被罰到前線去當醫務兵；一大幫專心搞文藝，別的什麼生存技能都沒有的少年少女，一夕之間文工團解散，前路渺茫不可期……我相信，在所謂的「大時代」背景下，他們不過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一隅。雖然他們個個氣質不凡，看似與庸俗的社會生活沒有一點關係，但當他們真的要進入社會的時候，沒人會為他們安排人生軌跡，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順應這個「大時代」，努力生活的更好。

片中引起最多議論的，也是最讓我感到在意的，就是主角劉峰。他沒有什麼背景，靠著自己一次次積累下來的榮譽得到唯一進修的機會；他沒有什麼突出的特長，但就是什麼都會，什麼都願意琢磨；如果要說幸運，他可以說一點都沒有沾著，但是，他也說，和躺在陵園的戰友比，他已經是幸運的了。這樣的一個人非常符合一系列電影的設定，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總會引起一番討論。然而本文想說的是這樣的劉峰比其他那些角色更多了一重「煙火氣」。

片中劉峰因「觸摸事件」被調離文工團時，蕭穗子說道，沒有「煙火氣」的劉峰卻做出了這樣的事，這把我們都嚇壞了。可是我看到的劉峰，卻是比其他角色有著更多的「煙火氣」。他不是一個生活睿智擁有大智慧的人，而是一個在抉擇時會堅持自己的初衷，也會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人」。然而，就是這樣的劉峰，更讓我動容。

要說劉峰的「煙火氣」，先要說他給人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那就是好。

我還記得我看《芳華》的時候被那「6分鐘700萬」的戰爭場面惹出了眼淚。不是因為誤碰榴彈生命瞬間破碎也不是因為劉峰明知沒有可能還是要死死拽住戰友，而是因為在劉峰陷在戰場的時候，何小萍對著一個重度燒傷的傷員說的話。

那個傷員問她，你一定很漂亮吧？有對象了嗎？

她說，算有吧。

有還是沒有？

何小萍說，我配不上他，他是最好最好的人。

作為醫務兵，何小萍深知戰爭的殘酷。看著劉峰不顧一切地去救他的戰友，此刻我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不知道何小萍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那就是：其他的人我都不管，只要所有的子彈都避開劉峰，只要他能安然無恙。

如同蕭穗子在旁白中說的，一個始終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識別善良，也最珍惜善良。何小萍在來文工團之前生活的並不快樂，父親入獄，出獄無期，再加上母親改嫁，她成了多餘的那個。來到文工團以後，她以為能憑著自己的能力獲得注意，然而卻只得到了嘲笑和排外。這個世界把所有的痛苦磨難，虛偽誤會都加到她的身上，這個世界上的人始終沒有善待她，除了劉峰。他千里迢迢地接她到文工團，把她真的當作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優秀的舞蹈演員；路上下了大雨，他脫了雨衣給她披上；特意囑咐她檔案上填了她繼父的名字，以避免她生父政治犯身份的不利；她在眾人面前摔倒被所有人嘲笑的時候，他給了她旅途勞累需要休息的安慰。從劉峰那裡，何小萍不只得到了她想要的關注、尊重，她得到了真正的關心和在乎，得到了久違的溫暖。

劉峰的好，並不是「沒有煙火氣」的「活雷鋒」的好。他將這些都視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如同喜歡林丁丁一樣，這就是他，這就是劉峰。他不是為了榮譽，不是為了人情，而是在面臨選擇的時候，他總是願意去選擇所謂「好」的那一個。何小萍被文工團的人排擠，他自願和她搭檔跳舞。這些人的惡意令他厭惡，何小萍讓他感到同情，於是他就做出了選擇。我想劉峰和其他人的區別就在於，儘管懷抱惡意的是大多數，承認不合理是合理的是整個集體，他仍舊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哪怕這個選擇讓他面臨同樣的境遇，讓他背上不該屬於他的罪名。

影片的最後，火車站的長椅上，劉峰與何小萍依靠在一起，旁白說，比起別人他們顯得更為知足，話不多，待人溫和。

嚴歌苓在小說中寫到，「哪怕沒有轟轟烈烈，但有個人時刻在你身邊相依為命，那種長相廝守才是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我也相信，這才是真正的愛情。」所謂的相依為命，便是兩個可以互相體會的靈魂能夠依靠在一起。何小萍眼中，「劉峰是最好最好的人」，在她需要擁抱的時候，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了溫暖的手。何小萍能夠識別劉峰的好，在她那裡，劉峰的好不是一種崇高更不是負擔。經歷了文工團、戰場、社會生活的洗禮，兩人最終走到一起，彼此依靠。

劉峰的「煙火氣」，還要說他對林丁丁的愛。

劉峰在戰場上負傷時堅持留下來看戰友遺體和傷員。借蕭穗子的旁白道出他的心事：他想著歌唱著戰鬥英雄的林丁丁，他希望就這麼犧牲了，也能被寫成歌由她歌唱，至少在她唱歌的時候她能夠想起他。有人說，劉峰的愛那麼卑微又沒有底線，林丁丁面對他的愛選擇落井下石，他卻還是念著她，甚至想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被她記住的代價。我也這麼覺得。直到看到影片末尾，劉峰輾轉到海南干起運輸的生意，卻碰上無賴般的所謂「聯防辦」，扣了車還想著訛他一大筆錢。可是，當郝淑雯把林丁丁已經走了樣的照片遞給他看時，他卻笑了。就是這個笑突然之間讓我覺得，劉峰的愛已經從開始時不顧一切地留在林丁丁身邊，變成了 「他鄉得音訊，而你過得很好」的釋然。他眼中的林丁丁，仍舊是那個唱著一條大河波浪寬的女孩，只不過現在結了婚，生活幸福。

人的一生若是用遇到過的美好事物來計算，那麼一定是極其短暫的。遇到過美好，然而留不住，甚至措手不及背道而離，劉峰仍舊願意微笑，為她感到高興。這樣的一個人，從神壇般的高度跌下，經過數年艱苦和不得已的改變，仍是選擇了將這份愛作為自己遇到過的美好放在心中。他的愛經受過痛苦，卻不以痛苦作為結尾，反而歸向寧靜。

正是這些「煙火氣」，使得劉峰不僅僅是一個「活雷鋒」般的「偶像」，更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道德取捨，有自己的愛恨喜怒。採訪的時候，黃軒說，他心疼這個角色，每當他要離開一個城市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他。劉峰真的令人心疼，熒幕上的他所受的無妄之災似乎無窮無盡，然而，熒幕之外，雖然芳華已逝，他卻找到了最好的伴侶。這樣的結局雖然並不能完全改變他的命運基調，但的確可以說「夫復何求」。

作者：徐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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