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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癌症死亡率占婦科首位 令馮唐放棄研究

原標題:在絕望的大海里撈希望的針

作家馮唐曾經是協和醫學院的婦科博士,研究卵巢癌,但他放棄了:「我眼看著這三年跟蹤的卵巢癌病人,手術、化療、複發、再手術、再化療,三年內,無論醫生如何處理,小一半的死去……」

卵巢癌的臨床和研究是醫學各科里最沒成就感的工作。

但疾病不會放過人。在絕望的大海里撈希望的針,都希望醫生是那個天降的「神」,其實,有三個「神」。

手術室火力全開,醫生小跑。

26元的手術

早上8點,重慶腫瘤醫院17間手術室火力全開,走廊里說話都是2倍速,醫生護士都在小跑,消毒,領藥品,領器械,填各種表格,平常或者生死的一天開始了。

手術台上是42歲的女患者,腹腔打開,皮膚往下,脂肪層、大網膜、鼓成一個個氣泡狀的腸子、子宮、附件……能裝下胎兒,裝下生命的子宮,只有一個鵝蛋大,很快它會被超聲刀和電刀切走,雙側卵巢也會切走。

腹腔剛打開的20多分鐘,我一直覺得自己腹部有刀割的痛。麻醉師自己帶了小音箱,在放《大悲咒》《十年》和《天天想你》。

主刀的醫生黃裕,在婦瘤科帶著一個組,這個組的研究方向是卵巢癌。

手術中的黃裕

電刀切除人體組織,有一小股青煙騰起,會散發焦糊的氣味,黃裕切除卵巢,巡迴護士馬上裝進標本袋送去病理科冰凍檢驗,30分鐘後,護士會在手術室的電腦上查到定性結果,回復黃裕。

果然是惡性腫瘤。黃裕和兩位助手已經開始清掃腹腔淋巴,沒有意外,也無嘆息,還能做手術的病人總比不能做的要好。

黃裕專註地盯著監視器為病人做宮腔鏡手術

手術結束已經是下午1點半,黃裕回辦公室扒了兩口冷飯,然後填手術報告。下午兩點還有一台手術。如果是周二,下午她是看門診,手術沒完就請同事幫忙先看著。「上午腿累,下午嗓子累。」

另一間手術室的主刀醫生馬麗芳,也在黃裕的團隊里。她瘦,手臂像未發育少女般纖細,聲音也細。手術一般連著兩三台,一站一天,有時候中間來不及吃飯,只能喝少量水,「但是我從沒昏過台。」她強調說。

沒人專門穿防靜脈曲張的壓縮褲,幾個小時下來腿都站在固定點位,沒挪一下。黃裕說:「腎上腺素維持在高水平,都在手上,注意不到腿。」

生理期怎麼辦?婦科醫生總是不厭其煩做科普:「衛生巾兩小時必須更換,否則細菌飆升」,輪到自己,都說「沒辦法,忍忍吧,總不能讓腹腔敞在那裡」。

器械護士和巡迴護士清點紗布、針頭、瓶子、廢線、剪刀、鉗子,反覆清點到第五次的時候,手術差不多就結束了,清點的聲音是醫生們的結束曲,比什麼音樂都好聽。

這樣一台卵巢癌根治術,主刀醫生的手術費收入是26元。如果遇到突發情況,有其他科室醫生參與,那就大家平分26元。

一台新手術,麻醉師正在為病人做麻醉。

人間值得不值得

卵巢癌死亡率占婦科首位,發病原因至今不明。因為卵巢位置在腹腔較深處,發現時幾乎都為中晚期,70%已擴散,據醫生們的實際掌握,三年存活率僅30%。

手術,化療,複發,複發間隔一次比一次短,最後腹腔、胸腔大量積液,腸梗阻,死亡。活過5年,是驚喜,7年以上,是奇蹟。黃裕跟蹤的患者,最長存活12年。

絕境里的人怎樣活,怎樣死,病房是台全息記錄儀。

廣安的黃小平(化名)是黃裕的病人,2012年11月7日做的手術,5年多的時間裡,丈夫老李帶著她往返廣安和重慶80多次,僅化療就32次。婦瘤科6樓的醫生和護士都認識老李。

65歲的老李可以按順序準確地說出哪年哪月來醫院,做了什麼檢查,指數是多少,用了什麼治療手段,用了什麼葯。往返廣安和重慶,他們捨不得打車,都是坐大巴或者火車再換公交。他一個人背兩個大包,黃小平身體虛弱,走走停停,他要一路攙扶。

有一次老李摔了膝蓋,一瘸一拐,還是背兩個大包,扶一個人。老李頸椎病發,站起來頭昏得看不清地面,還是摸著扶手一步步挪著去醫院:「她身體虛,辦手續跑上跑下哪有力氣。」

黃小平一說話就不停咳,說兩句話鼻血就往外流:「我活著太受罪了,他也受罪……」老李說:「我只要她能活下去,一年都行,半年也可以,我做什麼都可以。」

黃裕經常給老李打電話,關心黃小平的病情,溝通治療方案。「難得有情人,難得這樣漫長的耐心和堅持。終究是在告別,那就努力讓這場告別長一點,再長一點。」

老李坐在病床邊守護著妻子黃小平

世上告別萬千,另一種也在人間。

馬麗芳在病房值班的一個晚上,一個宮頸癌晚期患者坐在輪椅上,被媽媽送來醫院,流血不止。「通俗地說,宮頸癌晚期腹腔會漏,膀胱漏,直腸漏,尿液、糞便、膿血會漏進宮腔,然後漏出身體,會很臭,非常臭。」 病人的丈夫不願意家裡被污染,差不多算是攆著母女來醫院。

所有醫學手段都已經失效,病人知道要告別了。她跟馬麗芳說,她想吃很多東西,這樣,那樣,她把自己愛吃的重慶美食一個字一個字念了一遍,念完,人走了。

馬麗芳是山西人,記不得那些美食的名字,只記得她轉身出門就痛哭了一場。

女性宮頸癌的病因與男性密切相關。妻子在膿臭中死去,丈夫在清潔的家裡。

黃裕目睹過一家人,女孩很小被收養,十幾歲又住進男友家,二十多歲患病去世,親生父母、養父、男友家都狠狠鬧,最後的補償,三家人要鬧到法院來分。

「人間不值得」,疾病把人層層剝開給人看。

黃裕(右一)和助手正在做手術

一種投射

黃裕今年40歲,10年前母親去世,肺癌。

她在給患者做後裝(一种放射性治療),電腦上方的牆上掛著輻射監測,顯示2102。母親是一處軟肋,10年的時間還是不能釋然,一說淚光就浮上來。

「我以前脾氣不好,對家人尤其不耐煩,工作忙,一接電話就煩,回家累,更不想說話,家裡人都要看我臉色。」母親持續咳嗽,也不敢問她,自己跑去附近小醫院照了片,沒照清楚,就當普通肺炎治,耽誤了治療,一直拖到晚期。

她說母親的死讓她改變了對親人的態度,包括朋友。中午手術結束,微信打開啪啦啪啦一串同學朋友諮詢的各種問題,比如宮頸癌疫苗,比如擔心黑色素瘤,找她摘除黑痣,她還沒扒拉冷飯,就先一一回復。

黃裕的書架(受訪者供圖)

馬麗芳也煩媽媽在她沒下班的時候打電話。她是80後,單身,看上去像個纖弱的大學生,一個人在重慶,媽媽總是會有各種擔心。整個6樓沒有一寸空閑安靜的地方可以談話,我們只能站在暫時沒有患者的檢查室里聊。

醫生馬麗芳

今天正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早上她的一個病人要出院,一個老人,宮頸癌。子女強烈要求隱瞞病人,堅持要出院。「經濟原因吧,子女不願意拿錢,這個療程大約3至5萬。醫保報銷接近一半。」她難過的是,作為醫生,可以預見治療的預後效果很好,但是要眼睜睜放棄。

「病人走的時候一直在問我:馬醫生,為什麼我還在流血呀?」

「是不是看多了這種『人間不值得』,所以也投射到你個人生活,比如覺得婚姻『不值得』?」

「也不是,我覺得我是偏理性的。當然,婦科女醫生,工作多少會讓你對女性的境遇和命運有更多思考。比如,一個男人,愛護女性肯定是一個基本要求。」

不生育是卵巢癌的高風險因素,問她身為醫生怕不怕?她笑著強調:「體檢!體檢!體檢!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當然,每次拿體檢結果的時候還是很緊張。」醫院40歲以下的醫生每兩年體檢一次,她說,你能不能幫我們呼籲一下一年一檢?

馬麗芳打電話為病人調葯

多活一個月

春節前的最後一周,人間各不同,病房各不同。

一位60多歲的病人卵巢癌晚期,查房的時候,病人已經失去意識,有譫妄表現。很快人就走了。病人確診一年,自己和家屬文化素養、經濟條件都不錯,都很配合醫生積極治療,但是……黃裕說起也很惋惜:「疾病不會完全按照人間的邏輯來。」

中午的時候,黃裕以前的內膜癌病人來看她。病人已經出院5、6年,是位幼兒園食堂的阿姨,每到寒暑假,都會親手做一大袋包子饅頭帶來看她。這次還帶了一罐蛋白粉,在病人的理解中,蛋白粉吃了對身體好,她說讓黃醫生補補身體。每到假期,她把出門旅遊的照片發給黃裕,發的人看的人都很開心。

以前的病人給黃裕帶來一大袋自己做的饅頭 (受訪者供圖)

黃裕見過最積極的病人,是一位早年當過赤腳醫生的阿姨。「我們所有內部的業務學習,學術會議,她都要來旁聽,認認真真記筆記,她要知道最前沿的學術成果,蛛絲馬跡地尋找自己生的希望。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她也拒絕助眠藥物,她怕睡過去了再也醒不來。」

這位患者手術後活了7年。

「生命可能比宇宙更複雜,醫生面對的一樣是茫茫未知。」醫生可能只是一個執燈尋路的人,更多時候,病人要做自己的「神」,愛你的人,也要做你的「神」。

「這個令人絕望的疾病和缺乏成就感的治療,總要有點什麼才能支撐?」

馬麗芳說:「跟時間賽跑,卵巢癌的藥品研發特別多。哪怕延長半年生命,哪怕多活一個月,就可能有新葯出來。」

黃裕說:「如果以三年為線,我們努力給她有一定生活質量的三年,三年可以陪伴家人,完成心愿,期待奇蹟,人人都會書寫自己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醫生查看病人傷口恢復情況,期待奇蹟。

上游慢新聞—重慶晚報記者 劉春燕 文 楊可 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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