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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此後,我的自信排著整齊的隊伍進發

由坐公交車所想到的

我是喜歡公坐公交車的,但喜歡上它是出去讀書後的事情了。老家是一座縣城,像黃淮海平原盛產的那種縣一樣,小而無甚名氣,主要的街道南北東西加起來也就三四條,這些年隨著經濟的發展,似乎大了一些,但總體面積也還不太適合承載公交系統的運營,甚至十幾年前都無需交通燈。這正是我喜歡小城的原因,不用把生命使用在繁忙之中反而更能深切感受生活的樂趣。在更小的時候,外出讀書以前我也偶爾跟隨父母去外面的地方,有公交車的城市在我幼小的心中就算是「大城市」了,後來看,這樣的「大城市」恐怕在中國要排在百位之後了。八九十年代,中國城鄉二元衝突頗為劇烈,記得小學時每到開學,大家拿著「非農業」戶口薄和標誌著吃商品糧的糧本去報到,因為農業戶口的學生入縣城小學似乎要托關係找門路或者花錢送禮,那時我們一個個小孩子竟然也會對自己身為「非農業」而沾沾自喜,可想而知,更加「勢利」的大人們所抱持的「優越感」了,幾十年的積習之下,非農似乎鍍上了一層古時「士紳」階層的光芒,很多人窮其一生就是為了吃上商品糧。總有一些人聰明而不安於現狀,改革開放之後有了機會,那些先富起來的卻往往是當初吃不到或丟掉商品糧的人,於是,小城裡的舊有居民,頗有些當年破落八旗貴胄的自覺,一面悲嘆於世風日下,一面紛紛把女兒嫁給他們口裡的「暴發戶」們,又或者督促著兒子們取一隻金鳳凰過門。隨即,在城鄉二元之外又加了一項貧富之別,人性之有趣,在此一小小社會也算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縣城孩子們的優越感到了地級市這一級別,便被公交車無情的打破了,更遑論上面有一省會,有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甚至紐約、巴黎這樣國際性大都市,角色的轉換,不知那時候多少同齡人的心底偷偷吶喊過以後要當一當大都市裡的「暴發戶」。有時人們奮鬥的最初原因就是這麼簡單,改變自己的生活,看一看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掙一下花花綠綠的鈔票,娶一個穿花花綠綠裙子的漂亮姑娘,很多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們通過努力也半推半就的達成了自己當初的心愿。

但世人如果都愛一樣東西,這件事情就會變得相當弔詭了,又有多少虛假的成分在裡面那?有的人真愛,有的人假愛,有的人知道自己這愛是假的卻說服自己愛著,有的人不明白自己這愛是假的依舊讓自己克服這愛帶來的悲苦,還有些人懵懵懂懂看著眾人愛著,他便也愛著。其中又夾雜著教育、家庭、善惡、美醜、地域、年齡、地位的不同,想不發生一些人類慣有的悲歡離合都難,真是比莎士比亞、湯顯祖的戲劇還要複雜啊。故此莎翁才會說,最好的戲劇也不過是人生的一個縮影。

當然,好多時候我們雖然不愛,但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這慾望有些源於自己的動物般的身體,有些源於對有所成就的渴望,在不受自己理性或者道德約束的情況下做一些事情,那麼,到底我們做這些事情所受的煎熬大些還是當初開始就禁止這慾念所受的折磨大那?這真是一個一時掰扯不清的問題。

我愛坐公交車卻是出於相當單純的原因,也可說是沒有什麼原因。坐公交車需滿足一些條件:選這麼一條線路,不能太顛,否則坐車的好心情都被地面的不平整顛簸到九霄雲外了,路也不能過寬,以沿路都是低矮房屋或蔥翠古樸的樹木為佳,需是太陽朗照的晴天,上午總給人以匆忙之感,故最好是午後,不能選太陽直射的正午,黃昏太暗,光線朦朧視野含混,也要避開,最中意的時段也就下午三點至五點這兩個鐘頭。季節當然是以不冷不熱的春秋兩季為妙。車輛過新或過舊均不佳,新車有濃重的塑膠及粘合劑之味,舊車機油及人味過重,都容易引發頭昏腦漲,等一輛半新不舊之車到來,此時,擇一緊靠車窗旁邊無人的座位坐定,對了,以車廂後半段為宜,打開窗子,車輛行駛的風自然會輕撫面龐,陽光透過樹冠空隙斜斜照到身上,雖開窗,但是否望向窗外卻是一件自己隨意的事情,喜歡了,望一眼市井忙碌,不喜了亦可小小眯上一覺,說不定等睡醒看一眼窗外,突然變得陌生的街景能帶給自己一絲探險的驚奇,你大可帶一本書,看與不看也聽從自己心愿,甚至流連一下同車之人在這一狹小的區域的聚散也是件頗為值得尋味的事情,試想你每遇到的一人估計都是這一生唯一一次遇到,不是擦肩而過,而是共同進行一段位移,有的人要一輩子在一起,有的人卻只匆匆幾面,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嗎?

作為初次外出的學生,那時我想,喜歡坐公交車,總比整天上網玩遊戲來的不浪費生命吧,即便是頹廢,也是第二等的頹廢,好在我自小至大已經習慣了和同齡人的愛好不同,且因這喜好頗為享受。那時我日日處於自得其樂之中,每天除了上課就是逛逛圖書館,或者處於發獃空想狀態,渾沒認真想過以後究竟應做些什麼。此時回憶起來,有感於當時的心緒,這些年,我一直跟著大家去愛那些理所應該去愛的東西,卻對這份愛提不起絲毫熾熱之感,雖無興趣,為免於指作矯情,卻也為爭奪這愛的資源而面紅耳赤心有不甘,沉溺於其中,真是莫名其妙。更有甚者,在意識到此一點之後,我卻依然樂此不疲。人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動物。

我旋即想到,這或許正是人的可愛之處,正是這動物性的一點讓我們不能如聖人耶穌一般痛苦且對人類充滿悲憫和責任,雖然我要盡量愛著那些不得不愛的事情,但我卻還可以做一些真正喜歡的事情。

想寫點什麼,並以此為生,這可說是我從小的願望了,我只敢偷偷的想,在身邊人愛做著文學夢的年紀,羞愧於這麼神聖的原因竟然和旁人相同,我從未把這一想法宣諸於口,在旁人開始做發財陞官夢的時候,我更是深感寫東西這一想法的幼稚可笑,更加把這一絲想法藏到心底。現在看來,囿於本人才華的短淺,這一願望恐怕只能實現前者了,但想寫點什麼的動機到底應是什麼?為了成名成家?為了獲得大家的認可?因為在既有領域不期待有所作為而轉投它行?

首先,能夠健健康康的活著,這本就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了,喜上加喜的是,這個社會溫飽的活著已經不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滿足這兩點,我盡可以做些喜歡做的。像所有初次嘗試成功的人一樣,作家史鐵生在小說獲獎後同樣陷入對如何保持成功的自問之中,最終他說道:只是因為我活著,我才不得不寫作。這頗有一些尼采「愛命運」的味道了。生命就在哪裡,存在著,有力也罷,無力也罷,丑也罷,美也罷,總是要折騰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方能不辜負這一腔熱血。想到這裡,我似乎終於找到為何要開始寫東西的理由了。

就像我坐公交車,漫無目的,純粹為享受路旁的風光,在車輛的行駛過程中感受活著的美好。有景觀時,不妨看一眼,即便景色乏味心裡也不會有絲毫的滯澀。我所寫的都是人云亦云,筆力又不甚靈巧,成名或許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另外,一個人寫東西當然以讓他人產生共鳴為妙,但我隨即又想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人不可能強制讓其他人去贊同自己的觀點,有一兩人謂我心憂便已可喜;第三點,工作既能給我以溫飽,又能讓我深切感受人世之苦、之樂、之虛偽、之練達,這並非枯坐書屋或者偶爾體驗生活所能痛徹覺出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不至於為了吃飯而去寫,去做一些迎合讀者的違心之事。我最終發現,事情是這樣的,我要寫一些東西的想法,這件事情急不得,也不能因這一想法讓自己寫出的東西充滿焦躁,它就是一個想法,然後我付諸實踐了,我盡量用最大的誠懇和最大的卑微寫我心,如此而已。

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副標題為「一本為所有人而又不為任何人的書」,聖人的話語我不妨借來一用,我寫東西不為所有人而又為任何人,但這裡的「任何人」主要卻是我自己,每當我開始構思一篇新的話語,那一次不是靈魂在洗澡?那一次不是對自己精神的獻祭?那一次又不是和自己愉快的對話?我在寫之前是孤獨的,但在寫的過程中卻覺得自己、別人、社會都充滿了愛和可愛。每寫完一篇文章,都像是饕餮了一次盛宴。這些無論如何從前也達不到的樂事,現在卻輕易獲得。難道不值得去做嗎?有這一想法,我的自信便開始排著整齊的隊伍進發,再往前,是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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