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詩言「志」說蔡京
《宋畫全集·日本卷》收有大阪市立美術館藏品《送郝玄明使秦圖卷》,這是北宋徽宗時皇家畫院畫家胡舜臣的贈別之作,其卷尾題跋說:「宣和四年九月二日,玄明大參有使秦之命,作此紀別。」令人感興趣的是,卷末還有蔡京《送郝玄明使秦一首》:
送君不折都門柳,送君不設陽關酒。惟折西陵松樹枝,與爾相看歲寒友。
蔡京(1047~1126年)精書藝,北宋四大書法家「蘇黃米蔡」,「蔡」原指蔡京,「後世惡其為人,乃斥去之」,代以他仙游老鄉、官聲書法俱佳的蔡襄(1012~1067年)。這幅書跡筆勢側逸嫵媚,無愧蔡體上品。「大參」乃參知政事(副宰相)別稱,但郝玄明生平無考,出使之地應是永興軍路(今陝西地區)。
不過,以上都無關宏旨,藉此詩討論蔡京的人品才是正題。
「既要作官,又要做好人,兩者豈可得兼!」
這首《全宋詩》失收的佚詩雖是即興而作,卻清通直白,頗堪諷詠。前兩句借王維《渭城曲》而反用其意,既不折柳送行,也不設席餞別,有欲擒故縱之意;後兩句翻轉一層,點明主旨,雖嫌淺顯,卻不失寄興之趣。「歲寒友」指松樹,即《論語》所說「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北宋時期,士大夫階層開始崛起,推崇品行操守,往往以松、竹、梅凌寒持節而自我砥礪,號「歲寒三友」。
乍讀此詩,誰都會認為,以松樹的風格自況與共勉的蔡京,一定也是有操守的官僚士大夫。那可就大錯特錯矣!誤判者忘卻了孔子的另一句話:「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這一諄諄教導,小到考察個人,大到認識國家,都是行之有效的。
判斷蔡京,也不例外。宦海初航,他便表現出精敏的幹才,縉紳眾口一詞說他「有手段」。本篇短文不擬全面評價他一生為政的是非功過,只說說與其操守品行有關的那些事兒,看他是否當得起「歲寒友」的莊嚴期許。
有一件事,最能掂量出蔡京的從政原則。元祐元年(1086年),舊黨領袖司馬光主政,全盤推翻王安石變法,限令五日恢復差役法,執行者都說太迫促,蔡京時知開封府,唯他如期完成,大受司馬光讚賞。紹聖元年(1094年),宋哲宗(1085~1100年在位)親政,新黨捲土重來,欲復免役法而久議不決,時主戶部的蔡京說:「取熙寧成法執行即是,何必多討論。」「熙寧成法」即宋神宗熙寧年間(1068~1077年)的王安石新法。新黨宰相章惇對此大以為然。
十年之間,同一役法,「差、免」有別,形同冰炭,蔡京卻左右迎合,如魚得水,兩派黨魁也都倚以為能,有識之士卻由此洞燭其人,絕無所謂政治操守可言。難怪宋徽宗(1100~1126年在位)垂詢對他的評價,中書侍郎侯蒙答道:「倘若蔡京正其心術,即便前代賢相也何以復加?」言外之意,出眾的才幹加上不正的心術,其禍患將更嚴重。
據南宋人朱弁所作追述北宋遺事的筆記《曲洧舊聞》載,蔡京說過一句喪心的大實話:「既要作官,又要做好人,兩者豈可得兼!」毫不掩飾地道出,他出仕的追求,最終只為自己,為家族,為他所代表的那個權門集團,大大撈上一把。每逢他的生日,上自京師,下至州郡,官員都饋送賀禮,號稱「太師生辰綱」,受賄之富侈不難想像。《水滸傳》里的「智取生辰綱」故事,雖小說家語,卻有事實根據。
「我失人心,一至於此!」
蔡京原有御賜第宅在汴京城東,號稱東園,「高門華屋,上干霄漢」。宋徽宗雖罷其相,仍優待有加,特賜相鄰之地,讓他擴建西園。蔡京「毀民屋數百間」,當然都是強拆。西園落成,他有詩紀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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