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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議女真薩滿墓葬

淺議女真薩滿墓葬

梁娜

[內容提要]遼金時期的女真墓葬中確認為薩滿墓葬的數量很少,已經確認的薩滿墓葬及墓中隨葬的薩滿文化遺存,為我們研究遼金時代薩滿教提供了實物材料。目前發現的女真薩滿墓葬可以分為三個類型,這三種類型的薩滿墓展示了遼代五國部時期至金建國之後百年間女真人薩滿墓葬變化趨勢。

[關 鍵 詞]女真人 墓葬 薩滿教 類型

一、研究簡況

目前考古學界發現的遼金時期女真人遺存主要有城址、遺址及墓葬等,這些物化了的歷史記憶成為考古學研究的主要對象。其中,女真人墓葬作為當時社會生活文化的載體,蘊含了大量的歷史信息和文化內容,成為遼金時期女真考古學研究的重點。

早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俄羅斯著名學者麥德維傑夫發掘了很多女真墓地,其中最重要的墓地是科爾薩科沃和納傑日金斯科兩處女真人墓地。科爾薩科沃墓地發掘的墓葬多達384座,發掘者認為,除少數墓葬年代較早外,其餘墓葬幾乎都是10至11世紀的女真人墓葬。納傑日金斯科墓地發掘的女真時期墓葬也有115座之多。這些女真墓葬中相繼出土了為數不少的青銅牌飾及銅鈴鐺,其中最有特色的隨葬品是鏤空的長方形青銅牌飾和鈴鐺。1977年,麥德維傑夫還對科爾薩科沃墓地出土的青銅牌飾作了復原,並指出與薩滿有關。隨後又陸續出版有《10世紀末至11世紀阿穆爾河沿岸女真人文化》、《阿穆爾河沿岸的女真文化》、《科爾薩科沃墓地——年代與資料》等研究著作。科爾薩科沃和納傑日金斯科兩處墓地無論是墓葬數量,還是出土隨葬品的數量,都是俄羅斯境內黑龍江中下游地區最豐富、最具有代表性的女真人遺存。

1975年,在我國黑龍江省綏濱縣發掘的綏濱三號墓地,出土了由青銅牌飾與銅鈴組成的薩滿腰鈴,被國內學術界認定是遼代五國部時期的女真人墓群。1997年,王培新先生也對靺鞨女真墓葬中出土的這些靺鞨—女真系青銅牌飾作了細緻的類型學研究,並論述了其是薩滿法器的性質,提出出土此類靺鞨—女真系青銅牌飾的墓葬是薩滿墓。1998年,馮恩學先生也在《考古所見薩滿之腰鈴與飾牌》中談到這種牌飾與腰鈴,並探討了明代女真薩滿腰鈴與現代滿族薩滿腰鈴的繼承關係。

二、女真薩滿墓葬的類型及特點

縱觀作者目前收集到的遼金時期女真墓葬材料,其中的一部分墓葬可以確認屬於薩滿墓,並可以分為A、B、C三個類型:

1.A型薩滿墓

A型薩滿墓  土坑墓,隨葬薩滿法器腰鈴。以俄羅斯納傑日金斯科墓地的M26、M50,烏蘇里島科爾薩科沃墓地的M320、M323、M78及綏濱三號墓地M3為代表。

俄羅斯的納傑日金斯科墓地,位於俄羅斯猶太自治州納傑日金斯科村附近,地處比拉河右岸(西岸)的一處臨河台地上。1969—1970年麥德維傑夫等人對其進行了發掘。該墓地的M26為土坑墓,墓坑呈圓角長方形。由於含有夾雜著被火燒過的細小的動物骨骼碎塊的含碳層,因此這是一座火焚墓。在墓坑底部發現兩具骨架,男右,女左。為雙人側身曲肢葬,頭東向(圖一)。其中的女子為側身曲肢,面朝男子,隨葬品較少,僅在其頭部左前方放置了1件腹部有兩個對稱瘤狀耳的瓜楞罐。特別的是在她的脊柱下部,順著脊柱的方向擺放著一些方形青銅牌飾。這些牌飾的上下邊緣均呈齒狀,在牌飾周圍發現有鐘形銅鈴。此外,在男子的腿部下端也出有3件圓形銅鈴,1件鐘形鈴鐺。類似的青銅牌飾在該墓地的M50墓主人的骨盆位置也有出土。M50也為土坑墓,墓坑呈橢圓形。距離地表65厘米深發現有下頜骨、大塊股骨等遺骸,可以看出墓主人是仰身,頭東向。在墓主人的骨盆位置發現了青銅腰帶的遺迹,共出土有4塊青銅的長方形牌飾、5件鐘形鈴鐺及皮帶殘塊等。其他隨葬品較少,在下頜骨周圍出土有1件陶器、2件青銅手鐲和1件青銅耳環,頭骨附近發現有珠子,左肩處還發現有刃部損壞的鐵刀。

圖一 納傑日金斯科墓地M26墓葬平面圖及出土青銅腰帶

1.圓形銅鈴 2.挽具部件 3.牌飾 4.鐵鏃 5.鐵斧 6.鐵馬鐙 7.盤口陶壺 8.鐵鍋 9.環 10.銀耳環 11.腰帶鉈尾 12、腰帶牌飾和銅鈴 13.鐘形銅鈴

這兩座墓均出土了方形的青銅牌飾,並且與銅鈴共出,M50還出土有皮帶的殘塊。因此推測,這些銅鈴與青銅牌飾應該是連接在一起的,並縫綴於皮帶或織物上,組合成腰帶。

科爾薩科沃墓地位於烏蘇里島上一條寬約40米、長約830米的呈東西走向的狹長沙崗上。1976年—1979年,由B·E麥德維傑夫主持了該墓地的發掘工作,共發掘墓葬366座,出土器物3000餘件。該墓地的M320,為土坑墓,墓坑為圓角長方形。骨架保存得不好,發掘者推測,墓主人可能是背部朝下,腿的膝蓋部位彎曲。在墓主人身上發現了兩條鑲帶青銅牌飾的腰帶。第一條腰帶位於腹部位置。皮腰帶上還殘留有皮塊,上面鑲綴有牌飾,總共收集有20塊方形牌飾。牌飾的上邊緣呈齒狀,背面有4個鼻紐,專用於連綴在皮帶上。牌飾上還有用於懸掛鈴鐺的開口,其中一些牌飾下邊懸掛有圓鈴鐺。圓鈴鐺附近還發現有鐘形銅鈴及葉形墜飾。第二條腰帶位於第一條之下,即骨盆的偏上位置。這條腰帶上也保留有皮帶殘塊。共有15塊青銅牌飾。這些牌飾與第一條相比,尺寸都很小,表面沒有鎏金,也沒有懸掛鈴鐺。此外,墓內其他的隨葬品也很豐富。不僅出土有陶器、鐵刀、鐵箭鏃,也出土有為數不少的髮釵、耳環、珠子等(圖二)。

M323呈圓角長方形。墓坑填土內有木炭和燒焦的木頭,沿著墓牆邊有燒過的木板,可能是棺木。骨架沒有保存下來,僅殘存有頭骨殘片及股骨等,頭向西北,葬式不明。鑲綴牌飾的腰帶為重疊放置,共發現17塊方形青銅牌飾。上面和側面的牌飾均正面朝上,有7塊牌飾上掛有圓鈴鐺。在墓坑的西南角填土中也發現有2塊牌飾。除此以外,在腰帶附近還發現有鐵刀。墓內還有陶器、鐮刀及腰刀的殘片、鐵甲片以及玉石、珠子、髮釵等隨葬品(圖三)。

科爾薩科沃墓地M78的墓坑呈橢圓形,長軸東西向。在墓坑的西北邊發現6顆人牙。人牙向西有2件鐵刀,向東有殘斷的玉墜和珠子等。在這裡還發現了2件銀質耳環的殘斷部分。向南有尖頭殘掉的鐵刀等。在墓主人腹部位置保留腰帶殘留物,有9塊青銅的方形花紋牌飾,其中一些牌飾的下邊緣懸掛球形鈴鐺。在墓主人的腰部附近還發現了一個腰刀的殘段,2件鐵箭頭、5件玉墜片、1個銀耳環殘段、1件青銅鑷子,還有1件帶三個穿孔的小型青銅腰帶牌飾及18個串珠。墓坑的東部有3件陶器,東壁和東南壁下有2件串珠,腰部還收集到34件串珠。總計共出土了72件串珠(圖四)。

圖二 科爾薩科沃墓地M320墓葬平面圖

1.頭骨 2.耳環 3.箭鏃 4.陶器 5.牌飾 6.腰帶 7.葉形墜飾 8.珠子 9.髮釵 10.刀子 11.腰帶墜飾 12.衣服上的裝飾 13.耳環上的墜飾 14.鋸 15.鈴鐺

圖三 科爾薩科沃墓地M323墓葬平面圖

1.珠子 2.頭骨片 3.馬下頜骨 4.燒過的木頭 5.陶器 6.鋸7.耳環 8.牌飾 9.墜飾 10.後背上的裝飾品 11.鑲綴牌飾的腰帶 12.鐵刀 13.腰帶牌飾 14.皮子 15.殘鐮刀片 16.甲片 17.石塊 18.圓鈴鐺 19.戰刀殘片 20.髮釵 21.頭骨印痕

圖四 科爾薩科沃墓地M78墓葬平面圖

1.陶器 2.腰帶牌飾 3.鐵刀 4.鑷子 5.鐵箭頭 6.砍刀斷片7.人牙 8.耳環殘片 9.墜飾 10.珠子

俄羅斯的這5座墓中出土的青銅牌飾大同小異,都是背面有4個鼻紐,表面遍布有各式的浮雕紋飾,這類牌飾具有鮮明的靺鞨—女真系的民族特色。根據歷史記載,滿族與靺鞨—女真有著密切的淵源關係,而滿族至今還保留著對薩滿教的信仰。現在滿族的薩滿服飾中,有一種腰鈴與此類青銅腰帶上所綴掛的鐘形銅鈴極為相似。這種腰鈴多為鐵制,一般有腰鈴籽數十個,串在一起供薩滿佩戴使用。如瀋陽故宮博物院現今還藏有清代薩滿所佩戴之腰鈴。可見,這種腰鈴與俄羅斯女真墓葬中發現的鐘形銅鈴顯然有著繼承關係,應是由鐘形銅鈴發展變化而來。因此,俄羅斯納傑日金斯科墓地的M26、M50,科爾薩科沃墓地的M320、M323、M78所出土的綴掛銅鈴的青銅腰帶應當為薩滿佩戴之物,這5座墓應為薩滿墓。

我國的綏濱三號墓群座落在綏濱縣高力河注入黑龍江以東一公里的沿江沙丘地帶,1957年7月,黑龍江省博物館會同綏濱縣文化館,清理了該處墓群。正式的清理報告發表於1984年。該墓群為無棺槨的土壙火葬墓群,隨葬品有陶器、鐵器、銅器以及礫石和其他器物。該墓群的M3是一座土壙無棺火葬墓。出土有陶器、青銅腰帶、鐵削、玉璧耳環等,長約2米,寬約0.8米,深0.5米。骨架不完整,為仰身直肢葬。該墓出土的青銅腰帶,以豬皮作襯底,上面綴有19節青銅鑄造的鏤空牌飾,並鑲有一件鉈尾。每件青銅牌飾背面四角各有一鼻紐垂直於牌面的扣眼,透過扣眼可將牌飾固定在由獸皮製成的革帶上。牌飾有大小不等的多種規格。出土時整條腰帶疊為四層,並附有銅鈴15枚,其中7枚仍系在青銅牌飾上(圖五)。M4也出土有同類腰帶,有14節牌飾,1枚銅鈴。在該墓群的東區也有同類青銅牌飾和銅鈴出土。從形制上看,M3中出土的綴掛有圓形銅鈴的青銅牌飾與俄羅斯科爾薩科沃墓地出土的牌飾大體相若,都是牌飾與圓形銅鈴相連接。這些青銅腰帶應該屬於同一種性質,都是供薩滿使用的腰鈴。根據現代民族學的材料,北方少數民族如滿族、達斡爾族的薩滿,常在腰部綴掛數量不等的銅鈴鐺。結合文獻記載,再對比現代的民族學材料,筆者認為綏濱三號遼代五國部女真墓群M3、M4的墓主人是著薩滿裝入葬的。

總之,A型薩滿墓的特點是,均為土坑墓,多有火焚棺槨的痕迹,隨葬有薩滿法器——懸鈴腰帶。且隨葬的懸鈴腰帶都是青銅牌飾下面連綴銅鈴的形式。這種隨葬腰鈴的薩滿墓一般年代較早,多存在於10到11世紀,即遼五國部時期。

圖五  綏濱三號墓群M3平面圖及出土腰鈴

2.B型薩滿墓

B型薩滿墓 土坑墓,墓主人佩戴多枚銅鏡。以林甸四合鄉金墓為代表。

林甸墓是1991年7月於黑龍江省林甸縣四合鄉漁場發現的。此墓為土坑豎穴,無葬具。墓主人為一成年男性,隨葬品有銅鏡、銅鈴、馬具、飾珠和銅錢,共計17件。這些隨葬品集中出土於墓主人的腰部及足下,其中數量最多的為銅鏡,共出土7面,有1面已經流失。原報告根據出土的6面銅鏡的形制特徵判斷,此墓應為金代墓葬。

由於該墓出土的6面銅鏡均位於墓主人的腰部位置(圖六)。根據現代民族學材料,這種腰部懸掛銅鏡的人身份特殊,應該是一位薩滿。在現代北方少數民族——滿族、達斡爾族的薩滿神服上,腰部以下部位披掛有大小不同、數量不等的銅鏡(圖七)。它們或分組綴掛於神服之上,或依大小的不同排列成各種圖案。掛在神服上的銅鏡數量都很有講究,一般來說,所掛銅鏡的數量越多,被認為相助的神靈越多。銅鏡之間相互撞擊發出聲響,同時也起到驅魔照邪的作用。富育光先生在《薩滿教與神話》中介紹,薩滿披掛銅鏡相當講究,最大者象徵太陽,往往掛於前胸;與之對應的後背者稍小,代表月亮。也有的兩肩掛兩面銅鏡,稱為左日右月;也有的在薩滿的腰間前後掛兩個銅鏡,是為日月相環;薩滿的前襠胯間也有掛銅鏡的,它是生育信仰的一種表達。因此,林甸金墓墓主人應該是著薩滿裝入葬的。

圖六 林甸墓平面示意圖及出土銅鏡

如果墓主人是著薩滿裝入葬,墓主人腰部出土的銅鏡,應該是縫綴於薩滿服上,可是根據報告中的平面圖,墓主人為仰身直肢葬,6面銅鏡均勻的分布在身體兩側,即左右兩側各自平整的擺放有3面銅鏡。假定銅鏡是縫在衣服上的,那麼在衣物腐朽後,縫綴其上的銅鏡要麼散落在墓主人腰部附近,要麼被墓主人壓在身下,而不會像示意圖中描繪的那樣,齊整的擺放在身體兩側。該墓是1991年7月,林甸縣四合鄉漁場的漁民在建民房取土時發現的,而文物部門對該墓進行實地調查則是在同年的8月。在調查時,該墓就已有所擾動,故有的器物可能已非原來的位置。並有1面銅鏡已經流失。因此,墓葬的平面示意圖,應該是根據發現者口述而大致描繪的,且圖中人骨的比例也不一致。因此,示意圖中所標示的銅鏡位置或許與實際出土情況有所出入。

圖七 現代滿族、達斡爾族薩滿神服上的銅鏡

(攝於長春大學博物館)

B型薩滿墓的特點是土坑墓,墓主人佩戴多枚銅鏡入葬。林甸金墓具有非常鮮明的代表性,與遼代的女真薩滿墓風格相差很大,代表著金代女真平民薩滿墓的一個類型。這時期的薩滿墓中,隨葬品雖然簡單質樸,但隨葬的多件形制、大小各異的銅鏡卻依舊彰顯著濃郁的薩滿教文化觀念。

(三)C型薩滿墓

C型薩滿墓 磚室墓,僅有完顏希尹墓一例。

完顏希尹及家族墓地位於吉林省舒蘭市小城子鄉王家磨坊村北2至3華里外的山巒之中,共有五個墓區,是目前所發現的規模最大的金代貴族墓地。其中,第二墓區是完顏希尹家族墓地中規模最大的、保存石像生最多的墓區,位於第一墓區西北約250米處,從崗梁向南伸出的一個平坦的山坡的崗脊上。墓區內地勢平坦開闊,共發現了3座墓,從東到西分別為M1、M2和M3(圖八)。第二墓區的M1是完顏希尹墓葬。根據1980年的發掘可知,M1為磚石石槨墓,長寬各約2米左右,墓內未發現人體肢骨,無棺槨痕迹,出土了宋代熙寧銅錢一枚。由於早年曾多次被盜掘,墓內細節不明,且無隨葬品。

圖八  完顏希尹家族墓地第二墓區測繪圖

目前,對於完顏希尹墓葬認定有兩種觀點。早年,完顏希尹墓地的研究者們,根據M2出土的鐵券恰與金史中太宗賜希尹鐵券的記載相吻合,而認定第二墓區的M2即為完顏希尹的墓葬。當時的《中國文物地圖集》和《舒蘭縣文物志》等出版物均採納了這種的認識。2009年10月,馮恩學教授在「完顏希尹墓地開發與學術研究會」上對完顏希尹墓地出土的這件鐵券的性質提出異議,並經過細緻的分析考證,認為這件鐵券並非太宗所賜,其性質很可能是代替墓誌或買地券的鐵牌,完顏希尹的墓葬也並非第二墓區的M2而是M1。此觀點得到了大多數學者的認可,筆者也贊同第二墓區M1為完顏希尹墓的觀點。

2011年5月筆者對舒蘭縣小城子鄉完顏希尹家族墓地進行了為期3天的測繪及地面調查。這次調查所見M1為磚室小墓,墓坑殘跡清晰可見,是一個直徑約3米左右的圓形窪坑。墓前所見石人、石羊及石望柱,共計4件石雕。神道東西兩側各立一尊石人,頭部均已殘缺,西側石人已傾倒。石羊及倒下的望柱也均位於西側。神道碑立於神道最南側,正對墓室。在石象生對稱線向東南延伸處有一個高台,應為1980年發掘的碑亭遺址,台上修復有清代光緒年間所立之石碑。碑前亦立有一組石像生。

完顏希尹,《金史》記載「本名穀神,歡都之子也。自太祖舉兵,常在行陣,或從太祖、或從撒改,或與諸將征伐,比有功」。他生於遼末金初的動蕩年代,早年跟隨阿骨打起兵反遼,戰功卓越,是個足智多謀的重臣。《金史》中還有對完顏希尹創製女真文字的記載:「金人初無文字,國勢日強,與鄰國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命希尹撰本國字,備制度。希尹乃依仿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國語,制女直字……希尹所撰謂之女直大字……」可見,完顏希尹雖然統兵於前線,卻依舊肩負起創字的重任,對女真文化也起到了不可磨滅的推動作用。

女真人信奉原始宗教薩滿教,不僅女真族人相信「……巫者能道神語,甚驗」,金代的統治者亦是如此。《三朝北盟彙編》載:「兀室姦猾而有才,自製女真法律、文字,成其一國。國人號為珊蠻。珊蠻者,女真語,巫嫗也。以其通變如神。」兀室即為金初的宰相完顏希尹,這裡提到他能夠創製女真文字,被國人稱為「珊蠻」。「珊蠻」是女真語中「巫嫗」的意思,也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薩滿」。因此,文獻中記載的完顏希尹是一位金國的大薩滿。《金史·太祖紀》有載,「太祖自將擊之,未至鴨子河,既夜,太祖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又有「庚子,進師,有火光正圓,自空而墜。上曰:『此祥征,殆天助也。』酹白水而拜,將士莫不喜躍。」阿骨打善用巫術協助作戰,將軍事指揮托之於異夢,甚至有些與軍事毫無關係也被他視為祥兆。薩滿完顏希尹,格外受到阿骨打的賞識,並封他為元帥右監軍。金熙宗完顏亶時,又封他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身為宰相的完顏希尹,不僅是一位大薩滿,是女真人敬仰的精神領袖,同時又位高權重,集將、相、王於一身,這樣特殊的身份令金主忌之。遂遭完顏宗弼誣陷,熙宗便以「帥臣密奏,奸狀已萌,心在無君,言宣不道……」?的罪名賜死了希尹。皇統三年,熙宗又為希尹平反「上知希尹實無他心,而死非其罪,贈希尹儀同三司、邢國公,銀青光祿大夫。天德三年,追封豫王。正隆二年,例降金源郡王。大定十五年,謚貞憲。孫守道、守貞、守能。守道自有傳。改葬之……」?改葬後的完顏希尹墓,遵照官制在墓前立起了石碑和石人、石羊等石像生。

C型薩滿墓是以完顏希尹墓為代表的金代女真貴族高官薩滿墓葬,其特點是,修建了磚石墓室,並在墓前神道兩側依次擺放展示官儀的石像生及石柱。這些石像生在數量和類別上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宋史·禮志》載:勛戚大臣「墳所有石羊、虎、望柱各二,三品以上加石人二人」?。完顏希尹墓早年被搗毀,今墓前殘存的石像生為石人2件、石羊及石望柱各1件。石像生是對稱放置於神道兩側的,故推測完顏希尹墓前所立石像生的數量應至少為石人2件,石羊及石望柱各2件,符合三品以上大臣的墓儀等級,是受到了森嚴的等級制度的制約。完顏希尹,這位地位崇高的女真貴族薩滿,其墓葬形式嚴重漢化而非女真薩滿墓葬之常態。

結論

通過對女真薩滿墓葬形制特點的分析研究,總結得出了以上三種類型的薩滿墓葬。這三種類型的薩滿墓向我們展示了從遼代五國部時期至金代建國之後,百年間的女真人薩滿墓葬變化趨勢。即:A型薩滿墓,以俄羅斯科爾薩科沃墓地的M320、M323、M78及綏濱三號墓為代表的五國部時期的女真薩滿墓。其特點是:土坑墓,多有火焚棺槨的痕迹,隨葬有薩滿法器——懸鈴腰帶,且隨葬的懸鈴腰帶都是青銅牌飾下面連綴銅鈴的形式。B型薩滿墓,以林甸墓為代表的金代的女真平民薩滿墓葬。其特點是:土坑墓,墓主人佩戴多枚銅鏡入葬。C型薩滿墓,以完顏希尹墓為代表的金代女真官僚薩滿墓葬。其特點是:建有磚石墓室,並在墓前神道兩側依次擺放石人、石羊及石望柱各一件,漢化嚴重,且沒有發現薩滿法器。

可見,在金代王權不斷的規範和強化下,薩滿教由作為全民的精神信仰逐漸上升為統治階級所利用的思想武器。又在激烈的社會變革中,受到佛教等外來文化的劇烈衝擊,最後在統治階級的打壓下逐漸退出政壇。但是,由於薩滿教的群眾基礎深厚,因而得以在廣大女真民眾中持續存在。正是這樣,金代薩滿教才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文化特點。而這三種類型女真薩滿墓葬及墓中出土的代表性薩滿文化遺存,所反映的文化現象正是與薩滿教漸趨衰落的總趨勢相一致的。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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