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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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寫一封信

姜夔(kuí) （1154-1221），字堯章，號白石道人，漢族，饒州鄱陽（今江西省鄱陽縣）人。南宋文學家、音樂家。

他少年孤貧，屢試不第，終生未仕，一生轉徙江湖，靠賣字和朋友接濟為生。他多才多藝，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詞格律嚴密。其作品素以空靈含蓄著稱，姜夔對詩詞、散文、書法、音樂，無不精善，是繼蘇軾之後又一難得的藝術全才。姜夔詞題材廣泛，有感時、抒懷、詠物、戀情、寫景、記游、節序、交遊、酬贈等。他在詞中抒發了自己雖然流落江湖，但不忘君國的感時傷世的思想，描寫了自己漂泊的羈旅生活，抒發自己不得用世及情場失意的苦悶心情，以及超凡脫俗、飄然不群，有如孤雲野鶴般的個性。姜夔晚居西湖，卒葬西馬塍。有《白石道人詩集》《白石道人歌曲》《續書譜》《絳帖平》等書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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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上元節總是深深不忘姜白石的《鷓鴣天》，誠然姜夔在事業上是半個失敗者，在愛情上更是無所適從的失敗者，可是正是這一次次的錯過，一次次的遺憾，造就了他的愛情詞。其成就之高卻不被人發現，尤以合肥情事為甚。現在下面列出的就是他在820年前的除夕一直到最後的

元夕所寫的五首鷓鴣天。

鷓鴣天（丁巳元日）

柏綠椒紅事事新。隔籬燈影賀年人。三茅鍾動西窗曉，詩鬢無端又一春。 慵對客，緩開門。梅花閑伴老來身。嬌兒學作人間字，鬱壘神荼寫未真。

從這裡所看，白石的情緒還是比較平和的，只不過不願意逢迎，倒是有一種每逢年節情緒自然的慵懶，不願意參與那些無聊的年節生活，倒是沒什麼端倪。

鷓鴣天（正月十一日觀燈）

巷陌風光縱賞時。籠紗未出馬先嘶。白頭居士無呵殿，只有乘肩小女隨。 花滿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來悲。沙河塘上春寒淺，看了遊人緩緩歸。

這裡的惆悵知情就很明顯了。白石終身布衣詞人，自然這種年節會有一種羈旅漂泊孤獨寂寞，一種天涯孤客之感。只不過，一句少年情事老來悲便可知道他到底是緣何低落，應是想到年少時候的感情。全詞冷筆寫熱情，樂景襯哀情，憂思之情已近難以掩抑了。

鷓鴣天（元夕不出）

憶昨天街預賞時。柳慳梅小未教知。而今正是歡游夕，卻怕春寒自掩扉。 簾寂寂，月低低。舊情惟有絳都詞。芙蓉影暗三更後，卧聽鄰娃笑語歸。

這首詞看標題就知道他的心裡了，元夕不出，作為商品經濟發達的宋代，元宵燈節是熱鬧非凡的。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出門觀燈，為何偏偏他不？而今正是歡游夕，卻怕春寒自掩扉。這當然是假的，借口罷了，不是春寒，是人寒。終是應該思慮到了情事，老來悲啊。最後一句芙蓉影暗三更後，卧聽鄰娃笑語歸。更讓人感到悲傷，年輕多好，可惜時光不再，自己再不年少，有這麼能像那些少男少女一般玩個盡興。更何況，那個人，終究不會再出現了吧。

鷓鴣天（元夕有所夢）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沈吟各自知。

這首詞便是成就最高也是寫的最好的一首，這裡明顯能看出來，情感已經達到了高潮，所謂元夕有所夢，我倒不覺得是夢，這一覺，如何能睡的。不是夢，而是詞人的回憶和幻想。我原來最喜歡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一句，和「共眠一舸聽秋雨，小簟輕衾各自寒」有異曲同工之妙。相思相望不相親，可是內心卻還想著對方。所謂「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也應該是此意。每一個萬家燈火紅蓮滿城的元夕，我想著你，你應該也是想著我，或許這只是詞人一廂情願，可是這又如何呢，若有相思，雖隔天涯，亦在咫尺。然而我先在卻最喜歡的當初不合種相思，這是多麼深的感慨，多麼無法辯駁的理由，誰有能想到當時遇見你，便是一見鍾情，這相思紅豆又是如何種下，如今又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實在是讓人唏噓，誰又能料到呢，不合種相思，之後便也是別久不成悲了吧。

鷓鴣天（十六夜出）

輦路珠簾兩行垂。千枝銀燭舞僛々。東風歷歷紅樓下，誰識三生杜牧之。 歡正好，夜何其。明朝春過小桃枝。鼓聲漸遠遊人散，惆悵歸來有月知。

白石十六終於夜出，可能也是釋然了，不過當然不是忘卻，又怎麼可能忘卻，相思無果。可是又能怎麼樣，出門放放風吧，安安靜靜的平和心情。他說鼓聲漸遠遊人散，惆悵歸來有月知。或許是釋然了，然而緣何惆悵歸來呢。或許說至少這種惆悵之情還有月知道，不過又能如何，月知道又能如何，月亮最無情，當然月底燈前分別，何曾照的離人相逢。這裡悲更悲，實在讓人欷歔。

通攬這些詞，會發現，這些詞和白石詞平時風格不同，與《疏影》 《暗香》更是風格迥異。竟俱是人生感慨，而且寫的那麼動人。詩詞表達情感有兩種方式，就是感興，也就是直接生髮感動。一個便是思力安排，依靠遣詞造境，安排結構委婉深沉表達。而姜夔所代表的的醇雅詞派本來是後者，可是姜白石這裡卻全是直接興發感動。可知，這幾首詞應該是神來之筆，實在是滿腔愁情書於紙上的結果，可這，竟照耀了820年之久而不息。

丁酉上元夜

後記：這篇隨筆是去年有感而發信筆寫就而成，這一年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只能感嘆人事變化無常，而我自己的心境變化很多。戊戌新歲我客居長安，今年上元於西安城牆觀燈會，只為體會姜夔的境界。很慶幸，燈我一點也沒看進去，倒是真的感傷舊事。怕是「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吧。姜白石怕是我一生摯愛。

世人皆知若論宋時全才，必當推之蘇東坡

其詩書畫文俱絕

然白石道人詩、詞、書、律亦冠絕當世，而復無 人知。

蓋東坡曾居廟堂，而白石終生江湖布衣而已

固無人唱白石詞，白石心事更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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