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SDOM 齊振涵：大家為何不願投身製造業？我們應該反思

時尚 03-06

整個亞洲的街頭文化早期均或多或少受到日本及美國潮流圈的影響，經過了數年的發展、沉澱之後，台灣出現了一批設計實力強勁的原創品牌，WISDOM 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WISDOM 由設計師 Hans 齊振涵及其搭檔 Alister Chen 陳震弘於 2009 年創立，以 Urban Outdoor 為核心風格，曾連續代表 Creative Taiwan 登上東京時裝周舞台。品牌風格以 Urban Outdoor 為核心，將戶外元素及貼近生活的輕機能風格融入時裝設計。關注流行的朋友一定能感受到近些年 Urban Outdoor 的影響範圍越來越廣，不少國際品牌在這方面均願意做出嘗試，比如說 The North Face 所推出的 URBAN EXPLORATION。

WISDOM 2018 春夏系列

「WISDOM」在英文中為「智慧」之意，該名稱也有希望人們「智慧著衣」的概念

除了憑藉獨到的 Urban Outdoor 風格受到業界的關注，WISDOM 更是堅持台灣設計、台灣製造的原創精神。這一次我們便邀請到設計師 Hans，與他聊了聊從品牌自身再到台灣製造業以及原創品牌的現狀。

Hans 齊振涵

台灣時裝品牌 WISDOM 創始人、設計師

「現在這個時代沒辦法單靠做一件事情就獲得全面的成功」

WISDOM 2018 春夏系列 Lookbook

你好 Hans，先跟大家介紹下自己吧，另外當初是怎麼開始走上服裝設計的道路？

Hans：大家可以叫我小齊，我是 WISDOM 的創始人及設計師。品牌從 2009 年創立到現在已經是第九年了，然後這個月底我們會參與上海時裝周。大概是從國中、高中開始對流行的東西很感興趣，當時喜歡日本的文化，會關注一些日劇或者日本的流行歌手。後來考上大學讀的是服裝設計學系，那時候等於重新去理解設計服裝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培養審美、學習如何轉化自己的想法，這大概就是我做服裝設計的開始吧。

到了大四臨近畢業，那時候其實蠻迷惘的，不確定未來想做什麼。每年的畢業展對於畢業生們來說是一件蠻重要的事情，當時就想說那就不要浪費這次機會，所以投入了很多精力跟時間。我在規劃整個畢設的時候，就是想像成自己是在做一個品牌的狀態。那一年我運氣不錯，得了第一名。通過這個經歷我開始發現，原來我真的可以把自己的觀點或者喜好通過一個品牌表達出來。後來因為我們要當兵，退伍後又到朋友的店（Overkill）上班，所以自己做品牌的想法過了一段時間才開始執行。

建立品牌前在 Overkill 的零售實踐經驗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Hans：在 Overkill 當店員的那段時間我算是在第一線去跟客人做溝通，能獲得很多有關品牌形象的反饋。有些客人他不只在意穿上這件衣服好不好看，他更想知道這是如何設計的、材質怎麼選擇等等。這些零售經驗讓我意識到設計者本身與客人之間的溝通其實不是那麼直接，店員是這二者間很好的「橋樑」。如果能幫助雙方做好溝通和分享，那真的能為品牌加分很多。因為做過店員，我其實自己很享受與顧客聊天，整個試穿、觸摸布料的過程，所以我到現在都還蠻重視「消費體驗」這一塊。

但近些年實體店一直被唱衰，如今年輕人通過網路便能快速瀏覽資訊、入手想要的產品。但 WISDOM 主要走的是與選貨店合作的模式，這是為什麼？

Hans：現在資訊很發達，如果我們想做什麼好好經營社群就可以了，這在以前那個時代是沒有的。我覺得這就是時代的趨勢，我們擋也擋不住。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做事情的方式，你只能去適應它、甚至掌握它。我覺得在當下這個時代，它確實能夠幫助全世界的人們快速瀏覽到很多好的東西。但我還是希望能有實體店的存在，因為需要有一個地方能好好去說我們的故事。我覺得現在這個時代是沒辦法單靠做一件事情就獲得全面的成功的，而且線上、線下的消費者是會有一定程度的重疊，所以電商的拓展、資訊的快速散播，以及線下實體商店的體驗，這兩點應該要被整合。

而且我覺得這種體驗無法被替代，只是說現在大家可能更樂意把這種體驗放在家裡，通過喜不喜歡再退換貨的方式進行。剛提到我們與選貨店合作的部分，老實說我自己很喜歡選貨店的原因是每個店它都要很有自己的風格。我們去一個選貨店絕不只是因為看到了一個品牌，而是它整體的「面相」。這也是逛街最有趣的地方，在不同的店有不同的體驗和感受。

那在這其中 buyer 的角色非常關鍵。

Hans：是啊，所以我們蠻在意跟不同的店的 buyer 去溝通了解他們想做的東西是什麼。跟這些選貨店的合作，在他們選擇我們的產品時也能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因為每一家都有自己的 style，大家想要的東西都不太一樣。透過不同選貨店他們的風格、選物，也能讓 WISDOM 有更多元的呈現。

「當大家都不願意投入到開發或製造行業的時候，我們有必要去反思」

WISDOM 2017 秋冬系列 Lookbook

為什麼將 Urban Outdoor 定為 WISDOM 的風格核心？另外 Urban Outdoor 風格在近些年的影響範圍越來越廣，WISDOM 如何把自己跟其他相似類型的品牌作區分？

Hans：在 WISDOM 設計的前期，我們就希望把運動以及 Outdoor 的風格去跟時裝做結合，當時在台灣也沒有人做這樣的事情，那不如說從我們開始。大概 12 年的時候吧我們也提出了 Urban Outdoor 的觀點，這幾年這種風格越來越普遍，甚至很多大品牌願意開立專門的支線，也證明了我們當初的眼光是沒錯的。

對我來說 Urban Outdoor 的關鍵在於你是想做的 Urban 一點還是 Outdoor 一點，WISDOM 偏向於前者；Outdoor 的元素、細節、面料再通過時裝的方式呈現。希望這樣的服裝它不僅能有功能性的幫助比如說禦寒保暖、擋風防雨，更能讓你在城市裡更加自在有型吧。

WISDOM 一直主打台灣設計、台灣製造，為什麼有著這樣一份堅持？但在訂單量小或者布料、款式開發難度大的前提下跟工廠交涉會遇到很多困難，WISDOM 如何平衡或解決這類問題？

Hans：大家都知道台灣產業外移嚴重，在研發上是領先的，但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一來沒有當年的那種榮景；二來台灣這些大的廠商沒太有品牌的意識。所以我們就需要花很多時間去跟他們溝通，為什麼要配合我們開發、為什麼要幫我們製作。他們在幫我們創造品牌價值，我們也能幫助他們轉型，往高研發的方向走，而不是只去做一些低廉的勞動力。通過溝通讓他們知道所做的事情背後的價值遠遠高於技術，能讓國際看到台灣設計、台灣技術跟製造。我們彼此都在進步，觀念也都在轉變。

所以這「背後的價值」是指台灣設計、台灣製造嗎？

Hans：一方面是指台灣設計、台灣製造，因為當然會在意在這塊土地上獨有的技術或專利。另一方面則是會考慮我們設計力的價值如何獲得相應的認可。透過好的行銷才能讓好的東西更好地分享出去。我們必須要讓消費者了解到這些東西它貴是為什麼貴，因為背後耗費了我們相當大的投入，通過設計的力量、開發的力量才能呈現在大家面前。

還有一個想分享的事情，其實不只關乎台灣設計、台灣製造，現在全世界應該都要面對這樣的問題：當大家都不願意投入到開發或者製造行業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去反思它為什麼不被認可。是因為做這樣的工作太廉價嗎？但其實它能帶來很高的價值。我們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可以投入到這樣的產業里來，然後這個產業才能堅持下去。因為做一個服裝品牌絕不只是要服裝漂漂亮亮而已，它背後需要一整個團隊去支撐的。絕不只有設計才是最偉大的，其實打版、輔料的配置等等全部都有學問。雖然可能說的有點大了，但真的希望可以影響到年輕人們的觀念。我們公司的同事其實很多都是學弟學妹，希望他們能夠通過實踐好好學習，然後將產業傳承下去。

「時代的趨勢我們沒辦法阻擋，但你可以決定自己要怎麼做」

WISDOM 2017 春夏系列 Lookbook

但現在好像不少年輕人買衣服並不太看重設計或品質，更別說背後的價值及文化，相反更關注這件單品火不火。

Hans：我同意，對於這件事我們一直也有思考。WISDOM 現在大部分的消費者都比較「潛水型」，他們不太會做一些年輕人流行的事情比如說在社交網路上 post 或者加 tag。其實也像剛才說到的，這是時代的趨勢，我們沒辦法阻擋。該發生的它一定會發生，但你可以決定自己要怎麼做。受到影響就要改變，那我覺得這個品牌可能就無趣了。或者一定還有那些跟我們有共鳴的人，傳遞設計給這部分人讓他們先開始理解，我覺得這才是更重要的事。但像是在製造聲量的部分，我們還是希望透過很多不同的合作去呈現多角度的、好玩的 WISDOM，同時拓展我們的消費群體。尤其在今年我們會有更多的動作，希望大家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我們。

WISDOM 為 Nike Air Force 1 35 周年打造的造型特輯

合作的好處在於，可能一些人原本並不知道 WISDOM 是什麼，但通過合作里不同的東西他開始認識、理解、甚至慢慢成為 WISDOM 的受眾

WISDOM 與新加坡手錶品牌 HYPERGRAND 打造的聯名腕錶

WISDOM 與美國老牌帆布製造商 STEELE Canvas Basket 合作的 Tote Bag

大多品牌的主理人都由設計師擔任，但很多年輕人在初期並不能意識到要做好一個品牌絕不僅靠設計水平，運營、銷售等等皆能影響發展。在這方面你有什麼經驗可以提供給大家嗎？

Hans：這是當然的，學校是在教你一些理論的東西和基本功，這對於服裝製作的部分是有很大幫助的。但事實上真的進入到業界工作，如何去跟工廠師傅溝通、如何快速應對市場的反應等等這些都是需要經驗的積累，你自己要去碰壁看看才會有收穫。像現在其實我也有時常回到學校跟學生們對話，很希望告訴他們學校教的基礎一定要好好掌握。另外也鼓勵大家早一點通過實習的機會進入到這個產業去了解更多。不僅僅是設計，還有成本的計算、公司的組織、行政的事項等等，因為做一個品牌要掌握的學問真的太多了。像 WISDOM 我有另一個搭檔 Alister Chen 陳震弘，我們兩個就非常互補。他可以把公司內部整頓得很好，而我就可以天馬行空地做設計。

「被抄襲」也是最令設計師頭疼的問題。如今品牌們不僅要提防同行們的抄襲打版，更要受到來自快時尚品牌們「偷取創意」的衝擊。快時尚品牌商業化完整，製作周期、定價等優勢明顯，原創品牌該如何堅守陣地？

Hans：這個真的是在世界各地都要面對的問題。你就算是再大的品牌，出一個東西然後 H&M、ZARA 也能很快做出類似的。其實越是在這種時候，每一個設計師品牌越要堅持自己的原創價值。它也許能 copy 一兩款，但它得不到你的精髓。在當下我們可能是會受到抄襲的傷害，但通過時間、通過更多方式能證明我們的價值。我也發現大陸有非常多優秀的設計師跟品牌比如上官喆，還有紐約時裝周的 CHINA DAY 我也有關注，超厲害。那其實未來我也希望跟大家有更多的交流。因為我覺得我們在很多方面有默契，一定可以做一起做些事情去對抗這種現象。

無論是大陸還是台灣早期都深受日潮文化影響。有觀點稱大陸將在幾年內達到街頭品牌的巔峰期，那麼台灣的街頭文化現狀如何？

Hans：台灣街頭文化的發展到現在至少有十五年了吧，從原本很街頭的感覺到現在品牌們呈現出不一樣的狀態。有些做的更精品，有些重視設計感，還有的則立足於次文化，WISDOM 則是偏時裝一點。早期台灣確實受到日本服裝、潮流文化的洗禮，現在很多細節的處理也會偏向那種狀態。但我覺得台灣現在的狀況是，老、中、新三代的品牌都開始注重自己成長的背景跟文化。我覺得與其說台灣的品牌現在在轉型，不如說這個時代其實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新」。現在這個時代，不管是 80、90 還是 00 年代，全部的東西都能和在一起成為我們的靈感。大家都更努力地去把生活形態和自己想要的東西呈現出來，都是很好的朋友，蠻和諧的。

「現在沒有絕對的事情，看到的東西絕對不只有單一的面相」

WISDOM 2016 秋冬系列 Lookbook

現在很多時裝大牌、奢侈品牌都在「hype 化」，你如何看待這種現象？

Hans：我覺得現在世界各地的文化都在崛起，我們看到的東西絕對不只有單一的面相。所有的東西都是融合了很多風格，你沒法把它分的很清楚，一定是街頭、一定是時裝或怎樣。現在絕對沒有什麼東西是上不了精品品牌的檯面的，各種合作都有可能。時裝界也很需要新鮮的東西，我覺得大家都是把自己的歷程做剖析，然後轉化成設計出來。總的來說現在沒有絕對的事情，只有「中不中」。如果中了它就會是一個爆款。

社交媒體真的打破了太多東西，當下台灣年輕人對於潮流或品牌的選擇有哪些傾向性呢？

Hans：對啊，我覺得現在大多數年輕人看東西的方式、對於品牌狀態思考的邏輯跟我們那個年代不太一樣，有時候比較「吃」單品。一個品牌現在紅不紅、這件單品我的朋友有沒有可能是他們最在意的事情吧。WISDOM 也有一些貼合他們取向的產品，不同的系列不同的合作。這就是全球化的影響，有好有壞。但我的想法比較樂觀，就看要怎樣與那好的一部分做互動。

看到 18 春夏系列上 WISDOM 做了女裝、童裝和寵物用品的嘗試，未來的產品線是否會更加豐富？

Hans：這一季是因為主題的緣故，我們做了一個家族性的太空旅行的概念，為了讓系列更完整所以做了些不同的嘗試。未來不一定都有這類產品，但每一季我們都會找一兩個台灣有趣的品牌合作，也是想通過 WISDOM 把這些品牌分享給大家。

WISDOM 2018 春夏「BECAUSE THE UNIVERSE IS OUT THERE」系列

在大陸並沒有太多渠道能夠購買 WISDOM 的產品，有考慮過進軍大陸市場嗎？

Hans：我們的社群上一直有不在台灣的朋友詢問哪裡可以買到 WISDOM 的產品，這對我們來說是蠻大的鼓勵，也讓我們更想試著往外面走走，接觸不一樣的市場。三月底我們會到上海時裝周，這次選在了時堂，大家的想法也都蠻契合。我們希望可以跟更多的實體店有好的互動，所以接下來會更加積極。目前 WISDOM 的銷售還是以買手店為主，因為畢竟可以更快速得了解當地人的消費習慣。但電商也有在做，未來也不排斥更多發展，總之都會努力看看。

Hans 說現在這個時代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太多了，每件事情你都要認真去面對。以前你可能只用專心做好一件事，做到好就是好了。但現在不行，每一件事上都還有很多不同的分支。就像做社交媒體，社交平台都還有好多個要顧及，每個都要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