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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個問題認識拿下法國最高文學獎的 80 後天才女作家

編者按

蕾拉?斯利瑪尼(Leila Slimani),這位法國摩洛哥裔 80 後女作家,其小說《溫柔之歌》榮獲 2016 龔古爾文學獎,截至今年 6 月該書法語版已售出 40 多萬冊,國際版權已授給 37 個國家和地區。

蕾拉·斯利瑪尼和《溫柔之歌》中文版

下周六(3月10日)蕾拉?斯利瑪尼(Leila Slimani)將與《溫柔之歌》中文版翻譯者袁筱一女士、著名作家張悅然女士作客聽道沙龍(活動報名通知敬請關註明日推送)。本期推送,我們借ELLE 雜誌對她提出的 20 個短問題,了解斯利瑪尼和她這部以保姆殺童案為背景、出版後轟動歐美的小說!

我們大致將這 20 個問題分成 3 類

女性和個人生活

社會現實和議題

文學和創作體驗

1. 龔古爾文學獎給你的生活帶來了什麼改變?

我成了人們關注的焦點,被成功的光環籠罩,全身散發著「成功」的氣息,人們爭相接近我。我的《溫柔之歌》也不再是一本普通的書了,而是人們爭相買給媽媽們讀的「龔古爾獎」暢銷書!

蕾拉·斯利瑪尼登上 ELLE 雜誌封面

2. 你是第一位在懷孕期間獲得龔古爾獎的女性,這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嗎?

是的,我證明了女性可以從事文學寫作這一事實。一個男人要當作家是很正常的事,但一個女人因為要當作家或者忙於其他什麼事而找人幫忙照顧孩子,她就是自私的。我自己也花了一些時間來擺脫這種罪惡感。別人總對我說:「你在家裡寫作,正好可以照顧你兒子啊!」但實際並不是這樣的,正是因為我寫作才不能照顧孩子。是的,我在懷孕的同時要寫作、要正常地生活,並且要為新生命的到來做準備。在我看來,這是個值得一試的挑戰。

3. 你是女權主義者嗎?

我是,我也呼籲女權主義。我常想起西蒙·波伏娃的話:人們錯誤地認為偉大的鬥爭和他們無關,和他們相關的只有階級鬥爭。我想,站在女性的角度,這是對的。在面對社會和找工作時,在處理和老闆的關係以及照顧孩子時,女性地位的複雜現狀就一點一點構建起來了。作為女作家,我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法國哲學家、作家波伏娃

4. 你打破了進入文學界要先寫自傳性作品的不成文規定,為什麼?

我是馬格里布人,但我不希望人們對我只有這個印象。我對自己說:「不作繭自縛,視野才會更開闊。」托妮·莫里森說她的小說《天堂》因為她的出身而被誤讀,人們指責她沒有寫清人物角色的種族。說得好像存在白人文學和黑人文學一樣!不認為我們應該根據出身去評價一個人,我們的人生,是另一回事,是愛、感情、恐懼和反抗。這是我想說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否定我的出身。

5. 聽說你在給兒子餵奶的時候看到了斯特勞斯—卡恩性侵案(簡稱DSK)的報道,找到了寫第一本書《食人魔花園》的靈感。《溫柔之歌》也是來自於真實事件嗎?

是的,2012年的一篇報道震驚到我,那是發生在紐約一個家庭的事件,兇手是一個在別人家照顧孩子的保姆。我記得很清楚,報道中有她和一對夫婦在書房的合照,他們說:「她是我們家的一分子!」然後有一天,母親發現家裡的燈全滅了,兩個孩子被殺害,那個保姆正企圖自殺。小說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6. 《溫柔之歌》的故事從陰森的結局——兩個孩子被保姆殺死開始。為什麼這樣處理?

為了營造一種戲劇性的緊張氛圍,讓我迅速進入狀態。讓我樂此不疲的是突然打破小說主角(米莉亞姆夫婦)和讀者之間的疆界,這對夫婦並不了解保姆的生活,也不知道保姆怎樣對待他們的孩子,而讀者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讀者可以全程目睹保姆抑鬱得快要發瘋了,而那對夫婦卻因為不在場,對白天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7. 那麼作為僱主的家庭究竟想知道什麼呢?

這不好說,人們不喜歡保姆將她的問題和痛苦帶到家裡,帶給孩子。然而,他們和付錢請來照顧孩子的保姆還是會建立起感情的!這種感情造成了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

8. 除了新聞里,現實生活中也有這種問題,兼顧工作和孩子,你認為可以嗎?

無論如何,這是個複雜的問題。我小說中保姆的名字路易絲,來源於路易絲·伍德沃事件,這個年輕的英國女孩兒在一個美國醫生家庭做保姆,她猛烈地搖晃嬰兒導致其死亡。對她的審判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辯護律師堅持說是由於母親忙於工作而沒對孩子盡到責任,她不應該對此有什麼抱怨。這件事在美國引起了爭論:父母可以推卸責任嗎?可以確定的是,僱主夫婦確實不知不覺地冷落、忽略了孩子的保姆。

保姆和孩子

9. 你同樣認為這本書體現了階級之間的矛盾嗎?

是的,僱主階級和保姆階級之間的鴻溝可能會滋生保姆心裡的不平衡、憤怒甚至是強烈的恨意。寫作這部小說也喚起了我很多小時候的回憶。我在摩洛哥長大,我們有請保姆住在家裡的習慣。我想起了小時候保姆說過的讓我不舒服的話,我很難過,我們和這些女人之間永遠存在著這樣的鴻溝。

10. 這個故事也見證了出去工作的母親不得不把孩子留在家裡的煩惱。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是的,我們隱藏著這種煩惱。對要出去工作的婦女來說,不得不把孩子交給保姆,這是個無法迴避的敏感問題,我們不願細想。對於這個邊緣話題,人們幾乎不去關注,也不怎麼談論。我也想把關注點轉移到小孩、老人、機構、階級當中的混亂和不公平上來,但我們的社會對這些問題並沒有多大興趣。

11. 你給自己的兒子雇了保姆嗎?

兒子六個月時我就找了保姆。我陷入了自己繪製的噩夢中,想像著一切可能以更殘酷的方式發生,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而心煩意亂,這樣我會瘋的。我需要處理好這些煩擾:面試時對方會問你的孩子怎麼辦,產後幾個月我會經歷不適,有了孩子我又照顧不好自己。我感覺像是白活了30年,感覺自己還是個孩子。我也看到一些比我大10歲或者15歲的女人過得非常坎坷,我認為這其中存在很多問題。

獲獎後的斯利瑪尼

12. 關於家庭主婦,你怎麼看?

我認為人們不太注意到她們生理的衰退,每天重複做家務就夠艱難了,然而社會對她們的看法更難以忍受。顯然,這種狀態下是很難感受到自己的社會價值的。我會不太欣賞家庭主婦,這往往讓我很尷尬。我們總會不自覺地想起《絕望主婦》,想起漫漫人生路中的絕望。對此我不做評價,但如果是我,肯定無法忍受。我不喜歡在廣場上的散步:髒兮兮的沙槽,孩子們因為不想回家而在地上打滾,他們開始尖叫,大人也開始尖叫,我覺得很糟糕!

13. 在成為母親的過程中你也受了不少罪,是嗎?

在成為母親之時就永遠不可能無牽無掛了。會一直感覺做得不夠好,不夠稱職。一些意想不到的話還會讓我們有負罪感。我自己的媽媽問過我:「你兒子和誰在一塊兒?」我回答:「他爸爸。」她狠狠批評我說:「噢,可憐的孩子,你竟然留下他一個人!」然而,她曾是摩洛哥的第一批女醫生,我記得小時候她經常不在家,她竟然都忘了!

14. 你來自於一個怎樣的家庭?

我外婆是阿爾薩斯人,二戰時遇到了我外公。我外公,一個穿著大軍褲的騎兵,穿越地中海來到法國的阿爾薩斯打仗,也就是我外婆生活的地方,那時那裡還沒有割讓給德國。他本來逃走了,後來又參軍,只為了找我外婆。可以想像我曾外祖父,一個阿爾薩斯的大資產階級,在看到這個小非洲人時有多驚訝!1945年,我的外公外婆都住在摩洛哥梅克內斯的伊斯蘭教徒聚居區。他們有三個孩子,最後都和不同國家與宗教的人結了婚。

斯利瑪尼和《溫柔之歌》法語版

15. 你什麼時候來的法國?

我來法國是為了求學。在巴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非常孤獨。漫漫長夜找不到人可以說話。所有的事物都讓我感到無所適從。然而,其他人看起來都很自在。我第一次在街上看到情侶接吻,久久纏綿。我看到美麗的女人們可以晚上獨自出門。我告訴自己:他們真是太酷了,我也要這樣!

巴黎著名的情侶牆

16. 有沒有想過回摩洛哥?

我回去做過記者,但我覺得不快樂。不想因為回去而失去在這裡擁有的自由。在摩洛哥做一個男人是複雜的,做個女人更要複雜十倍。從青年時期起,很多事都變了。現在,我不想再因為穿裙子上街、獨自坐出租,或者齋戒時抽煙而感到不安。女性的私人空間總是被侵犯。我不想我的孩子生活在一個因為墮胎或者是同性戀就要坐牢的國家,好像成為女人就必須要永遠生活在謊言里一樣。

17. 這怎麼說?

我今年一月份才出了一本書《性與謊言》,為這本書我做了兩年調查。在摩洛哥,女人沒有婚前性行為的權利,她們的身份只能是處女或者已婚婦女。我父母是比較開明的,他們對我姐妹、對我都說我們的身體屬於我們自己,我們有權支配它。但同時,我們卻不可以和一個男人散步!我很費解……十七歲時,我被警察攔下,因為我和一個男孩同坐在車裡!別人竟會認為你是妓女。

斯利瑪尼登上 ELLE 雜誌

18. 你害怕過嗎?

我來自拉巴特,出生於這樣一個家庭,真的沒什麼要抱怨了,但生活在窮鄉僻壤的女孩子就有罪受了。她們不可以訴苦,除非一種情況——被強姦。如果連身體都不屬於我們自己,又怎麼能成為完整的人?它先屬於你父親,然後屬於你丈夫。應該申請一項權利叫「不要成為女人」。

19. 在摩洛哥,女性不能獨自在街上走嗎?

我所在的階層永遠不可能。電視或者電影院里,情愛的鏡頭都被剪掉了,導致一些電影很短,而且邏輯混亂。小時候,大家都信守貞操觀念,而現在需要道德來約束。我們過去不在街上親吻是因為不想這樣做,現在是因為不敢這樣做,因為在公共場合親吻可能就會坐牢。人在改變,而社會沒有變,對此我有點擔心。

斯利瑪尼《食人魔花園》

20. 在摩洛哥,你的書受歡迎嗎?

很成功,因為我的第一本書《食人魔花園》的女主角是個法國人,一個有西方病的西方人。如果她是馬格里布人,這就麻煩大了,因為我們國家的女性沒有慾望!電影《如此被愛》受到批評,因為是在摩洛哥拍的。穆斯林社會的問題在於有人指出他們的問題時他們不接受。西方的妓女很正常,阿拉伯妓女,根本不可能!我不知道這樣的社會還怎麼進步。改變,還需要更多勇氣。

榮獲龔古爾獎之後我收到了很多祝福簡訊。一位可愛的先生告訴我:「這是頭一次摩洛哥人不是因為真人秀或恐怖襲擊在法國成名。」我無意冒犯,只是說說我想說的,文學對長期鬱郁不得志的人是有好處的。懂得寫作本身就是一種反抗。文學不能夠改變世界,但也許可以改變讀它的人。

編譯者 代林珂

【 新書試讀 】

《溫柔之歌》

嬰兒已經死了。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醫生說小傢伙並沒有承受太大的痛苦。人們將浮在一堆玩具中的脫臼的小身體塞進灰色的套子,拉上亮色的拉鏈。救援隊員到達的時候,小姑娘倒還活著。她應該掙扎過,如同一頭困獸。房間里留下了掙扎的痕迹,柔軟的指甲里殘留有皮膚的碎屑。在送往醫院的救護車上,她仍然處在激奮狀態,不停抽搐。小姑娘雙眼暴突,似乎在找尋空氣。她的喉嚨口全是血。肺部被刺穿,腦袋曾經遭到激烈的撞擊,就撞在藍色的衣柜上。

犯罪現場都拍了照片。警察提取完痕迹,測量了浴室和兒童房的面積。地上,公主圖案的拼花地墊上浸透了鮮血。用來裹襁褓的檯子側傾在一邊。玩具都被裝進透明塑料袋裡封好。甚至藍色衣櫃也將會成為呈堂證物。

孩子們的母親受到很大刺激。救援隊員是這樣說的,警察是這麼說的,記者也是這麼寫的。進入房間,看見孩子們倒在地上,她發出一聲低吼,如母狼一般深沉的吼聲。連牆體都為之顫抖。五月的日子,夜幕沉沉地落了下來。她吐了,警察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在吐,她的衣服全部濕透,癱倒在房間里,瘋子一般,泣不成聲。吼聲撕心裂肺。在救護車的急救人員謹慎示意下,人們不顧她的反抗和拳打腳踢,將她拉起來。他們慢慢地抬起她的身體,急救中心的實習生給她服了一片鎮靜葯。這是實習生第一個月的實習。

另一個女人也要救,出於同樣的職業要求與客觀公正。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死。她只知道怎麼送別人去死。她切了自己的兩個手腕,喉嚨口也插入一把刀子。她仍在昏迷,倒在嬰兒床下。人們把她豎起來,給她測了脈搏和血壓。然後他們把她放置在擔架上,年輕的實習生用手支撐著她的頸部。

大樓下面,鄰居們都圍了過來。大部分是女性。這會兒正是接孩子放學的時候。她們望著救護車,眼裡噙滿淚水。她們在哭,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們踮起腳尖,試圖弄清楚警戒線里,以及響起鈴聲準備啟動的救護車裡是怎麼回事。她們竊竊私語,互通消息。各種說法早已傳播開來。大夥都在說孩子們遭遇了不測。

這是第十區的高街上一幢很好的大樓。即便鄰居們彼此並不熟識,見面也都會致以熱情的問候。馬塞一家住在六樓,是大樓里最小的戶型。生了第二個孩子後,保羅和米莉亞姆在客廳中央攔了一面隔板。他們睡在廚房與臨街窗戶間狹小的房間里。米莉亞姆喜歡雲紋的傢具和柏柏爾毯。牆上,米莉亞姆掛了好幾幅日本的銅版畫。

今天,她提前回家。她縮短了會議,把案宗分析推到明天。坐在7號線地鐵的摺疊凳上,她還在想,今天她會給孩子們一個驚喜。下了地鐵後,她順道去了麵包店。買了長棍麵包,還給孩子們買了甜點,給保姆買了個橘子蛋糕。保姆最喜歡的橘子蛋糕。

她想著要領孩子們去馬術訓練場。他們還可以一起去買東西準備晚飯。米拉也許會要一個玩具,亞當則會在手推車裡吮著一大塊麵包。

亞當死了。米拉奄奄一息。

「不能是黑戶,這一點我們是一致的吧?要是僅僅找個做家務或者油漆工什麼的無所謂。沒有身份證件的人也該有工作,可來我們家是要看小孩的,那太危險了。我可不想找一個隨時會出現問題,可能招來警察或者需要去醫院的人。至於其他方面,不要太老,不要戴面紗的,不要抽煙的。最重要的是要靈活點,能專心帶孩子。能幹活的,這樣我們就能幹我們自己的事情。」保羅考慮得十分周全。他準備好一系列的問題,準備三十分鐘面試一個。夫妻倆空出了一整個下午,想要給孩子們找個保姆。

《溫柔之歌》法語版封面,來自:glamourparis

就在幾天前,米莉亞姆和朋友愛瑪討論找保姆的事情,愛瑪好好抱怨了一頓照顧自己家兩個小男孩的保姆。「保姆自己也有兩個孩子在這裡,所以她到時間就走,晚一點都不行,遇到我們有事外出的時候,她也不能臨時幫我們看顧。這一點很麻煩。你面試的時候記得想到這一點。如果她有孩子的話,最好是留在自己老家的。」米莉亞姆對她的建議表示感謝。但實際上愛瑪的話讓她感到很是尷尬,如果哪個僱主用這樣的方式談論她或她的朋友,她肯定會斥責對方歧視。她覺得僅僅因為一個女人有孩子就排斥人家,這是非常可怕的想法。她不想和保羅談起這個話題。因為她的丈夫和愛瑪一樣。一個實用主義者,將自己的家庭和事業置於一切之上。

這天早上,他們去了市場,一家四口。米拉坐在保羅的肩上,亞當在手推車裡睡著。他們買了花兒,現在他們開始整理房子。在即將排隊來面試的保姆面前,他們希望留下個好的印象。他們整理了扔在地板上、床底下的書和雜誌。保羅要求米拉把玩具都收在塑料箱里。小姑娘哭哭啼啼不願意,最後還是父親把玩具靠牆堆好。夫妻倆折好了孩子的衣服,還換了床單。他們清掃,把該扔的扔掉,絕望地試圖讓這間令他們感到窒息的公寓通通氣。他們希望保姆們看到,他們都是好人,生活認真,井然有序,希望把最好的東西給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能夠明白自己真是老闆。

米拉和亞當睡午覺。米莉亞姆和保羅坐在床邊,有些惱火和尷尬。他們從來不曾將孩子交給別人過。米莉亞姆懷上米拉的時候,她才完成法律的學業。分娩前兩個星期,她拿到了文憑。保羅到處去實習,一副樂天派的勁頭。當時,米莉亞姆遇到他的時候,也正是被他這副勁頭吸引。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工作就可以養活兩個人。雖然音樂製作領域已經遭遇危機,預算也大大縮減,他還是很自信,覺得自己必然能開闢出一番事業。

米拉是一個脆弱的孩子,易怒,總是哭個不停。她長得很慢,既不吃母乳,也拒絕爸爸給她準備的奶瓶。彎腰站在米拉的嬰兒床頭,米莉亞姆完全忘記了外面世界的存在。她所有的野心不過是讓這個虛弱的、喜歡亂叫的小姑娘多吃幾克奶。在不知不覺中,歲月流逝。她和保羅從未與米拉分離過。朋友們都在背後嘲笑他們,說酒吧或者飯店根本沒有嬰兒座,但他們總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米莉亞姆完全不接受自己外出時找人臨時來看孩子的想法。她一個人便足以滿足女兒的所有需求。

《食人魔花園》,來自:亞馬遜

米莉亞姆再次懷孕的時候,米拉一歲半。她一直說這是個事故。「避孕藥從來都不是百分百有效的。」她笑著對朋友們說。事實上懷孕是她預謀的結果。亞當是她不離開溫馨家庭的一個借口。保羅也沒有表達任何保留意見。他才被一家製作公司聘為助理,因為藝術家的任性和非常規的日程安排,幾乎整日整夜都在公司里度過。他的妻子似乎在這份接近本能的妊娠中得到了充分的綻放。蠶繭般的生活讓他們遠離世界與他人,將他們保護得很好。

接下去日子開始顯得無比漫長,家庭完美的機械運轉卡住了。保羅的父母在米拉剛出生的時候還經常來幫他們一把,現在卻長期待在自己鄉間的房子里,因為房子正在進行重大翻修。在米莉亞姆分娩前一個月,他們去亞洲旅行三個星期,直到出發前最後一刻才通知保羅。保羅很生氣,向米莉亞姆抱怨父母的自私和輕率。米莉亞姆倒是鬆了口氣。她不習慣西爾維婭在他們的生活里插上一腳。她微笑著接受婆婆的建議,看到她在電冰箱里翻來翻去,批評他們購買的食物,也只好忍住不說。西爾維婭總是買有機的沙拉。她為米拉準備食物,但總是把廚房弄得一塌糊塗,亂七八糟。米莉亞姆和婆婆在所有問題上都不能達成一致,公寓里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在翻騰,似乎時刻處在一觸即發的狀態,馬上就能打起來似的。「讓你父母過自己的生活吧。他們現在還行動自由,的確應該享受一下。」米莉亞姆最終對保羅說道。

她還沒有能夠充分掂量到未來的生活意味著什麼。有了兩個孩子,一切都變得複雜起來: 買東西、洗澡、看醫生、做家務。賬單越摞越高,米莉亞姆日漸暗淡。她開始討厭去公園。冬天的日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米拉的任性讓她覺得難以忍受,甚至亞當的牙牙學語也讓她無動於衷。每天,她就想自己單獨走上一小會兒,像個瘋子一般當街號叫。「他們要生吞了我。」有時她暗自思忖。

(以上文位元組選自《溫柔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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