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想像中更愛你
（圖片取自網路）
2018年元旦剛過完，我就和我先生、父親一起送母親入院。母親的結腸處長了個瘤，體積有些大，需要行手術摘除。因為之前門診病檢顯示良性，入院後第二天，我們就各自忙碌去了，留父親在醫院陪伴做術前常規檢查。那天下午，我在單位剛請好假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主治醫生要求我趕緊去醫院做術前談話。我匆匆趕往醫院，先到病房看了一下。母親臉紅紅的，好像有些擔心。她說：「醫生說之前的腸鏡只取了表皮，怕是不十分準確……」
我心裡咯噔一下，安慰了幾句後，就獨自去了醫生那裡。
主治醫生叫我坐，然後拿出了一疊術前檢查結果單。「檢查結果不樂觀。你看，這是加強CT的單子。」我看到單子上清楚地寫著cancer（癌症）可能。「就我們的臨床經驗這樣的體積和形狀很像……」就在一瞬間，我的心揪成一團。
半個小時後，我從醫生那裡出來。腳步已經如灌了鉛一般。在病房門外默默停留了幾秒鐘才推門進去。父親和母親同時望向我。「沒事，醫生說不用擔心。明天上午的手術，是由主任親自主刀。今天好好休息。」不想他們多問，我忙拿起一串提子去清洗。背對著他們，心亂如麻。
晚上，我一個人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走。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走廊上醫生們的簡介。明天上午就要手術，之前本以為就是個微創的小手術，我都沒有帶她去省城更大的醫院請這方面的專家會診，這樣的手術風險到底有多大？母親的年齡和心臟問題會不會加重全身麻醉的風險？擔憂和自責將我裹得喘不過氣。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晨，護士推著手術車來病房接母親。母親換了手術服戴上手術帽躺在車上被我們推著進了手術室。手術室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看到她深深地望向我。
手術室在3樓，等待的地方在4樓。上午有好幾台手術，等候室也有一些其他病人的家屬。氣氛安靜壓抑。我心裡反反覆復地想著手術的種種細節，一分一秒都難過。兩個小時過去了，廣播突然響了，心隨即揪成一團。卻不是母親的消息。三個小時過去了，廣播還是沒有母親的信息。我開始慌。我開始給醫院的朋友打電話，想要問到手術室的情況。學醫的表妹拉著我，叫我不要擔心，說如果是麻醉有問題或者是其他，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任何突發情況都需要家屬簽字的。我大氣不敢出，甚至不敢去洗手間。每當廣播響起，心就一頓狂跳。時間，從沒有過得如此之慢。
等候室的鐘從上午慢慢指到了下午4點。這時廣播里終於響起了你的名字。我猛地起身，向樓下衝去。不知是坐等太久還是太過緊張，腿一陣陣發軟。在手術室的大門口，醫生端著一個盆，他拿著手術剪挑起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給我看。
「很像。病人之前有炎症，腸道粘連得厲害，所以分離起來很麻煩。從切除的標本看，很不樂觀。但是最終確認還需要馬上送去檢驗。一個小時候後出結果。」我腦袋裡咚的一聲悶響。醫生轉身進去了，留下我站在門口根本挪不動腳。
也許是已經跌到情緒最低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心反而奇怪地平靜了下來。我站在那裡，望著窗外。醫院在老城區，四處還有些舊房子。一隻不知是什麼鳥停在不遠處的屋頂。一會兒後，它又飛向天空。我眼神跟著它的飛行軌跡移動。外面是這個季節常有的陰沉天，灰濛，清冷。我對著天，心中默默一遍又一遍地許下心愿。
一個小時過去，廣播再次響起。我們又一次來到手術室門口。「幸虧手術做得及時，檢測結果是良性。」那一刻，我卻再也沒有忍住，當眾在手術室門口嚎啕大哭。父親站得稍遠一些，可能沒有聽清楚醫生的話。看到我如此情形，忙問怎麼樣，怎麼樣？我轉身笑中帶淚：「醫生說是良性！是良性！」
……
術後，在醫院陪伴母親大半個月，幫她洗臉、擦身，同吃同睡。雖然辛苦，心中卻是劫後的欣慰和放鬆。
如今母親已經恢復如常。平日里還是愛嘮叨我，說我這個東西沒有擺好，那個東西沒有及時收。我聽著卻不像往常一樣煩心，甚至還有了一絲隱隱的歡喜和溫暖。在今後長長的日子裡，就讓它們久久地環繞在我耳邊吧。
我那快5歲的女兒也曾稚聲地問過我：「媽媽，你會不會老？會不會死？」我這樣笑著回答她：「不會的。媽媽不會老，也不會死。」「真的嗎？」「真的，因為媽媽要陪著你長大，還要當外婆，當外太婆……」
願天下的母親都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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