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鑒賞-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白居易）

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

白居易

柳湖松島蓮花寺，晚動歸橈出道場。
盧橘子低山雨重，栟櫚葉戰水風涼。
煙波淡盪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
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

【賞析】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祖籍太原，到其曾祖父時遷居下邽，生於河南新鄭。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唐代三大詩人之一。白居易與元稹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世稱「元白」，與劉禹錫並稱「劉白」。白居易的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有「詩魔」和「詩王」之稱。官至翰林學士、左贊善大夫。公元846年，白居易在洛陽逝世，葬於香山。有《白氏長慶集》傳世，代表詩作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

長慶二年秋，至四年夏，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政事之暇，常喜佛寺聽經。此詩即寫其與「諸客」聽經歸來之感也。作品生動描摹孤山寺之秀麗，風景之中，詩人喜悅之情，可謂處處點染。 

「柳湖松島蓮花寺，晚動歸橈出道場」。柳湖，即西湖也，因其垂柳掩映，故云；松島，即孤山也，因山矗立湖中，故稱：蓮花寺，即孤山寺也，湖中蓮花盛開，因以形容其美；道場，乃僧侶誦經禮拜之處，謂之佛殿是也。此二句，雖僅對「西湖晚歸」作一交代，然其寫法卻很見技巧。若以現代之電影攝影手法作比，則先是全景：波光漪漣之柳湖。而後鏡頭向前推近：則松島、蓮花寺相繼映出。最後乃二分鏡頭：湖上，天近傍晚，撐船人正搖動「歸橈」，準備接客歸去；寺中，詩人正和「諸客」走出道場，準備「晚歸」。此種寫法，層次分明，主從有序，給人以清晰明快之感。其次，兩句五處用富有特徵性之修飾詞語和「借代」之法，從而增加了景物之質感和特徵，而詩人喜悅之情，已然躍然紙上。試想，若直言「西湖孤山山上寺，晚動歸舟出廟堂」，勢必索然無味，不能寫出孤山寺之特色與詩人之喜悅。是以詩貴別趣，意忌直出，無詩人之精心安排與恰當修飾，讀之，則難以身臨其境矣。

上二句，自大處寫起，由景至人；下二句，則從小處著筆，由人觀景。「盧橘子低山雨重，栟櫚葉戰水風涼」，乃寫詩人歸路所見。盧橘者，批杷也，栟櫚即棕櫚。批杷，碩果累累，金實翠葉，本就令人喜愛，山雨過後，清香四溢，連果枝都被壓得低垂下來；著一「重」字，詩人喜悅之情，蓋已彰顯無遺！棕櫚，樹高葉大，儼若涼扇遮徑，雨後清風，闊葉顫動，似乎它也感到了水風之清爽。只一「涼」字，透出詩人多少快感！上佳畫境，當首觀其能否表現出典型之物象；至美詩情，應先看其能否把作者之精神融於畫境。此二句，可以說是美景爽情的融冶，詩情畫意的結合，似情似景，難解難分。

繼而移步登舟，船行湖上，此時之情境乃是：寬闊之湖面上，輕薄之寒煙，似有似無，藍藍之湖波，其共長天一色，故謂之「煙波淡盪搖空碧。」「淡盪」二字，令人如泛仙槎，如升青冥，寫出了清爽閑適之情。回望孤山寺，則：「樓殿參差倚夕陽」，「參差」二字，寫出了隨山勢高下所築樓殿之特有景色，從而使人想到檐牙錯落、各抱地勢之瑰麗情景；加之夕陽晚照，紅磚綠瓦，金光明滅，真乃佛地宛如仙境，因之，詩人發出由衷之感慨：「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落筆到「回望孤山贈諸客」之題旨，作品便戛然而止。蓬萊，神話傳說中，海上之仙山是也，而孤山寺中又有蓬萊閣，兩者渾然一體，不著痕迹，更增韻外之味，弦外之音，便使孤山寺之詩情畫境，久久縈繞於讀者之腦際是也。

樂天此詩，短短八句，句句寫景，句句含情，讀後如隨詩人遊蹤，在我們面前展現出一幕幕湖光山色之畫圖，宛如一篇優美遊記，更有鏗鏘之韻致，盪起喜悅之心聲，如畫卷在目，如樂章在耳，給人以情景水乳交融之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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