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燈花鼓遠去,仗劍依舊
好多年前的一個元宵夜,我在奉天,路過商場看到猜燈謎的地方有就去湊熱鬧。中庭四周弔掛著一圈紅彤彤的紙帶,其中一幅寫著金色的半句詩——「龍燈花鼓夜」,讓對出下半句。
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龍燈、花鼓、夜,多熱鬧,真氣派。在那個朝代,元宵節,看花燈:有紮成「壽」字的,有粉紅蓮花的,有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其中最吸引人讓人駐足讚歎讓小孩子舉著糖人手舞足蹈的,該是一隻金色的龍燈。身子長長的、明亮亮的像金鑾殿里高高在上的天子衣上的圖騰。好像隨時能飛回到天上去。
龍燈看得差不多,該放煙花了,伴著花鼓,慶典達到高潮。人們是回家鑽被窩,還是問尋溫柔鄉,都是快活的。所以我很好奇,這麼喧嘩富麗的半句詩,下片會是什麼?
沒想到,後一句是「仗劍走天涯」。
繁華至極,如曇花盛開,落幕之後,人散如流水。或許是懼怕反差帶來的悵然若失,於是選擇提前遠走他鄉。
那一瞬間,我想到一個男人。
在梁羽生的《萍蹤俠影錄》里關於他的兩段描寫令我印象最深。其一是:「張宗周的兒子一個人闖進關來,扮成書生模樣的白馬少年,騎著一匹白馬,極是神駿……」
其二是「只見那書生走近摩挲,看了又看,忽而高聲歌道:「誰把蘇杭曲子謳?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古愁!呀,牽--動--長--江--萬--古-愁!」唱到最後一句,反覆吟詠,搖曳生姿,真如不勝那萬古之愁。
雲蕾心道:「古人云狂歌當哭,聽他這歌聲,真比哭還難受!」想不到那書生一歌既終,當真哭了起來,哭聲震林,哭得樹葉搖落,林鳥驚飛。雲蕾手足無措,不知其悲從何來,何故痛哭如斯?
書生哭個不停,雲蕾給他哭得心煩意亂,對方是個陌生男子,想上去勸解,又覺不好意思;若離開他,又似不近人情。書生越哭越哀,雲蕾也覺心酸,忍不住陪他哭了。書生瞥她一眼,忽而以袖拭淚,哭聲頓止。猛地又抬起頭來,仰天狂笑。」
這就是「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的張丹楓。
他的祖籍在江蘇鹽城,是張士誠的後代,出生在瓦剌國的大周世子。一匹照夜獅子馬,一柄白雲劍,縱使恨極了朱皇帝,依舊塞外關內奔波救人民於水火。
小時候最崇拜,最渴望成為的人是大俠。那時候披著浴巾從床上蹦到地攤上,想像自己踏雪無痕華山論劍。令狐沖喬峰對於我們而言或許就等於鋼鐵俠超人對於現在的孩子吧。
但是大俠的牛逼不光來源於天賦,更多的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刻苦練習。這更符合中國人骨子裡踏踏實實進步的精神,同時也是給了我等資質平庸的小屌絲逆襲的慰藉。
然後,喜歡大俠除了他們厲害會降龍十八掌六脈神劍九陽神功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們行俠仗義。而在除暴安良之上的,又是國難當頭的擔當。許多大俠的命運與歸宿交織在民族興亡的歷史洪流里,一對兒女雙雙報國,愛情與忠義兩全,直叫人熱血沸騰蕩氣迴腸
又回到了這首詩:「大地春如海,男兒國是家。」放眼望去儘是祖國河山,走到哪裡心中都有一腔抱負,此生無悔生在神州大地。
而現在,那個叫做「俠氣」的詞,卻越來越杳杳難尋。現代的都活得太自我,一方酒席三寸杯盞便以為那就是天下,豈不知人間水火依然,總得為了物質之外的信仰而追求些什麼。
兵荒馬亂的年代人們祈求安定,而和平盛世血液里翻湧的又是金戈馬鳴。不是不安分,是遠方還有很多事情去做。
那一夜,瀋陽中街燈火通明,而我背對的,是來時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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