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普通通男人的故事
強烈的白熾燈光下,
姑媽姑丈笑的緊張兮兮,
炮哥倒自然大方,
彷彿一尊穿西裝的彌勒佛。
大概,以後我會叫他胖哥了吧。
17年年底,炮哥結婚了。他是我的表哥。
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感情生活都靠約炮,於是我便簡略的稱呼他為炮哥。也算作與其他哥哥的一個差別。
炮哥是我感情最好的一個同輩人。
我與其他表兄弟姐妹從小分離,也談不上什麼感情。
倒是炮哥和我共度了幼年。
後來他到我們這個小城上大學,時不時會來家裡住一下,感情還是有一些的。
我記得大學時候的炮哥還是一個純情少男,夢想著做倒賣球鞋的生意發一筆橫財。橫財自然是沒發到,但靠著打魔獸,他認識了一個妹子,談了一段長達三年的感情。
那個女孩兒是個新疆人,不過也是個漢人。我從沒見過她。
從炮哥嘴裡聽來,她是個青春洋溢、活潑可人的姑娘。談了半年的網戀後,炮哥和她相約上海見面,把這段關係從網路談到了現實。
那時候炮哥是動了真心的。
在上海的半個月里,他和姑娘在南京路、外灘邊一遍一遍的走著,一路走一路看,買了滿滿兩提兜的零食,躲進冷氣森森的麥當勞里,旁若無人的相互投喂。
他們沒什麼錢,買不起什麼貴的東西,也去不了那些高檔餐廳。黃浦江邊的麥當勞里,咋咋呼呼的外地遊客中間,這兩個年輕人的愛情蓬勃發展。
快開學了,炮哥和姑娘買了兩張硬座票,硬是靠愛情撐過4天把姑娘送回了家。
炮哥又轉身上火車,坐了6天的硬座回到學校。
我當時想,炮哥的愛情真美好。
姑媽姑丈倒不至於反對,只是想著,這倆孩子隔得這麼遠,若真談成了,以後要在哪裡安家落戶呢?
只是誰也沒想到,「嫂子」家提出的條件是那樣過分。
有段時間,我聽姑媽和媽媽抱怨,說那家人要在上海買房才允許倆孩子交往。
後來似乎又發生了很多事情,炮哥和姑丈鬧翻了,和家裡大吵了一架——竟是連我家裡也不來了。
炮哥大學畢業就去了上海。恍惚間,我記得他忽然就單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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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學陷入迷茫期後,想獨自旅行,就聯繫炮哥問住宿的問題。
炮哥十分大方的分享給我他的錦江之星、漢庭、如家等等快捷酒店的會員卡,「我給你定,我是金卡」——誒,等下,為什麼你這麼多酒店都是金卡?
「約妹子啊。」
我沉默了一會兒,只覺得畫風突變:你不是去上海勤勤懇懇做銷售的嗎?在我心裡,你是個踏實肯乾的銷售員啊。
每天背著個公文包,趁保安不備就跑去寫字樓里推銷軟體。忙得上氣不接下氣,總是抱怨老闆太小氣,自己那麼拼他卻剋扣工錢。
「早就不幹了。我現在跟著幾個堂伯賣鋼材。今年上海鋼材市場不好,我打算明年去蘇州。上半年我去了趟西安——你去辦個攜程會員,可以積分的。上次我積分兌換了一個錦江之星的房間,特別大,房間是圓的,房間正中央是個透明的浴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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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曾對我說:「我對你老哥的要求就是,不賭博,不要把別人搞懷孕。」
我對炮哥說了這話後,老哥深吸一口煙,幽幽的說:「把別人搞懷孕這事兒嘛,你老哥也不是沒做過……」
我人生再次晃動了一下。
「女生一般都不喜歡口,要訓練的嘛……」
我在心裡默默的想:我們不是來遛狗的嗎,怎麼突然就交流起技巧了?
「這事情是你情我願的。一般都是約出來喝杯咖啡,如果女生有意向,就會再看個電影吃個晚飯啊,然後就開房了。」
「都這麼順利?」
「也有幾次,對方喝了咖啡就說『時間太晚了,我先回去了』。這就代表沒成。」炮哥不以為然的說著。
我們站在故鄉的田埂上,炮哥從寧波撿到的狗仔水獺已經長到我大腿高了。
它歡快的要死,發瘋似的從一頭衝到另一頭。太陽很好,照在身上熱辣辣的。空氣凍得要命,我都感覺不到自己的鼻子了。
小時候,我是叫他老哥的。
現在,叛逆的老哥、勤勤懇懇的老哥,就這麼被花花世界打磨成炮哥了。
去年,我們一大家子人去廈門過年,我們出去遛狗時,炮哥突然和我說起當年的那位嫂子:「當時他們家要我去新疆,或者在上海買房。買房,我們肯定買不起。你姑丈說,你要是去新疆,我們就斷絕父子關係。我當時差點兒就去了。
我們有一次吵架吵得很兇,我一腳飛踢出去,你姑丈當年當偵查兵的——直接抓起我的腳踝,把我從房間一邊摔到另一邊牆上。」
我感嘆:「虧得你還學了2年跆拳道。」
「怎麼比得過他?」炮哥笑道,「但他也老了。今年就要退休了。你姑丈都60啦!我想,我現在結婚,生孩子也要兩年吧?等我小孩上小學,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帶的動他。」
夕陽下,海堤邊,炮哥在我眼裡的形象似乎又變了一下。
他早就不再是個精瘦精瘦的小個子,現在的他肚子圓滾滾彷彿懷孕了4個月,我一直胖子胖子的叫他。
他脾氣日漸溫順,姑媽姑丈也覺得管不了他,不再插手他的事情,家庭關係倒好轉不少。
他時不時給姑媽姑丈買東西。姑媽怕太貴,問他多少錢,他隨口編一個極便宜的數字。久而久之,姑媽也不信他了。我問他事情,他講話一句實,一句虛,我說他「滿嘴跑火車」。他就賤兮兮的笑。
他踏踏實實找了一個女朋友,在一起三年多了。17年年底結了婚,我請了假去看他。
他還是像孩子。一見面就吐槽我:「你頭髮剪得和你媽懷你時候一樣!」婚禮前找不到結婚戒指,他又凶姑媽:「東西都給你了!」姑媽只好跑回家去找。
因為新娘來不及,遲到了,我便陪著炮哥迎賓。兩個人傻乎乎的站在寒風裡,鼻子都紅彤彤的。
上台前,炮哥的領帶歪了,他不會系。我認真給他系好。拍拍他圓潤的肚子:「胖子,去吧!」
台上,他按司儀的話,該下跪下跪,改口喊對方家長爸媽,給新娘戴戒指。
我沒有拍照,默默地吃著烤乳鴿,時不時抬頭。
強烈的白熾燈光下,姑媽姑丈笑的緊張兮兮,炮哥倒自然大方,彷彿一尊穿西裝的彌勒佛。
大概,以後我會叫他胖哥了吧。
※我不小心活成了你,那曾經我最討厭的樣子
※穿著毛皮大衣,拿著蒼蠅拍的夢中情人,你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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