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夢中故園》

夢中故園

我生長於渭南老城內那已消失了的倉後巷。我家在村子向南去的路西北端。宅基寬約三丈，長約十丈。大門內有兩間庵間瓦房，長寬各二丈許，向里走還有一間長寬不過丈的廈房。北邊與院子相連的，則是一個面積一畝半左右的園子。祖父在世時，因其善畫蝴蝶，被世人稱作蝴蝶張。這個園子，是祖父當年建的私家花園——怡園。

在我的童年時代，怡園已非父輩們傳說的模樣，但還是與別家院落大不相同，所以我們仍稱其為園子，而不是院子。

園子的西北角，有口水井。井口左右，有石砌的水槽，連接著通向園內各處的水渠。澆地時一繩兩桶，左右絞動轆轤，兩桶一上一下，效率很高。父親和叔父，在園子里種了一些蔬菜。花園遺留下來的，最顯眼的是五六棵高大的檜柏。那些樹主幹筆直，高約兩丈，樹冠圓形，四季常青。還有兩棵一大一小的榆樹，高過三丈。在那株大榆樹跟前，有一株被叫做七里香的花樹，屬薔薇類，莖呈蔓狀，緣榆而上，兩者枝蔓交織。每年春天，朵朵白花，掛滿枝頭，香溢全村。薔薇類花樹，還有玫瑰、月季、十姊妹之類。此外，常見的如丁香、木槿、合歡、紫薇、迎春、木瓜、海棠之類，也各有幾株。較珍貴的是一株檀香，花色藍里透紫，香氣濃烈。有一叢臘梅，夏天即開始生蕾，開花卻在冬天。開花時全枝無葉，蠟黃色的花凌霜傲雪，在寒風中怒放。有一株凌霄，攀緣直上檜柏之巔。那金紅色喇叭狀花朵，每年都會在高空開放，使圓形的檜柏樹冠，恰似簪滿鮮花的美女髮髻，在微風中搖曳生姿。

常見的樹木，園子里有桃、杏、棗、槐、桑、椿之類。特別應提到的，是兩株叫做榲桲的水果，現在已幾乎見不到了。那果子初結時，全果被淺褐色短毛，毛下是綠色的球形果子。秋季果熟，短毛漸褪，果色變黃，酸甜可口。家中每逢中秋祭月，除了月餅，供品中總少不了家產的石榴和榲桲。還有一種他處從未見過的灌木，被稱作酒罐兒。其樹枝繁葉茂，葉片特薄，幾乎透光，花不大，果子形狀，酷似小小的有嘴的酒壺。成熟的果實，紅如瑪瑙，食之酸甜。

園子中部，有一方形石桌，四周有四個鼓形的石凳。石桌之西，有棵翠藍柏。此樹主桿高三尺余，其上分為三大股，呈開放狀向四周伸展，象一巨傘，覆蓋一片蔭涼。

父親受祖父熏陶，也會畫蝶。建國初年，他曾有段時間以賣畫為生。除了種菜，他在園子里投入心血最多的，便是養花。他種的花卉，雖然量不很大，但種類龐雜。木本的有夾竹桃、榆葉梅、牡丹、桂花、觀賞石榴等，草本的有萱草、射干、鳶尾、玉簪、水蔥、芍藥、雞冠花、虎耳草、晚香玉、五月菊、美人蕉等。在花卉中，他最喜歡的則是菊花。因而園子中菊花較他花不僅數量多，且品種也相當繁多。那些菊花，春季定苗栽植，夏季整枝澆水，到秋天才能見到形狀各異、花色不同的花朵。僅從那些充滿詩情畫意的品種名稱中，即可想見花色之艷、花形之美了。例如：雲中白、月下波、金獅子、玉繡球、金鉤掛帶、雪罩紫樓、百鳥朝鳳、鶴舞雲霄，不勝枚舉。父親還會將菊花嫁接在黃蒿上，其比之未嫁接者，則花型更大，花色更艷。

一年四季，園子里多多少少，總有應時開放的花兒。附近一些花卉愛好者，常會三五成群，來這裡賞花。我們對賞花者，概不拒絕，唯勸其且莫攀折摧殘。

幼年時期，雖然常年衣衫襤褸，甚或食不果腹，但那個園子，卻是我們家孩子的天堂樂園。上世紀六十年代，園子里樹木花卉日間減損。全村搬遷後，那個令人難忘的園子，則已無跡可尋了。

作者簡介:張英，字俊發，中共黨員，臨渭區人。上世紀五十年代高中肄業後，曾在甘粛鹽鍋峽水電工地工作三年，六十年代初返鄉，七十年代後，從事鄉醫工作四十年之久。愛好文學筆耕不輟。

顧問：路樹軍 關中牛 徐紅林

特約評論：官華 王建立

總監：姜芳 總編 楊文平 主編 趙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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