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張仲景用藥之巧妙

張仲景用藥之巧妙

鄒潤安曰:「葯之性固所宜究,用藥之巧尤所宜參。"筆者結合學習《本經疏證》後的體會,試從六個方面對仲景用藥之巧作一探析。

一 、因勢利導,不加逆折

凡病皆有其病機。病機包括病因、病位、病性、病勢等。治病的方法之一,就是在辨明病因和病位等的基礎上,順其病勢以引導之,給病邪以出路。這樣既可減少對人體正氣的傷害,也有利於疾病的向愈。這方面張仲景給我們做出了良好的示範。

如仲景用澤漆湯治咳,就是很明顯的實例:「咳而脈浮者,厚朴麻黃湯主之。脈沉者,澤漆湯主之。」《金匱要略心典》云:「仲景之意,蓋以咳雖肺邪,而脈浮者,氣多居表,故驅之使從外出為易;脈沉者,氣多居里,故驅之使從下出為易,亦因勢利導之法也。」

又如越婢加半夏湯和木防己湯,同為治飲,但前者用麻黃,而後者不用。其原因就在於病位不同,一為飲著於上而比於表,一為飲著於中而比於里。

又如仲景善於運用厚朴與枳實,亦正取其「一橫一直」之性,以與各自的病機相應。如厚朴生薑甘草人蔘湯治「發汗後,腹脹滿者」,而枳術湯治「心中堅,大如盤,邊如旋盤,水飲所作。」蓋「腹滿者,其機橫溢,故用厚朴,隨橫溢以泄其滿;中堅者,其機根固,故用枳實,隨根固而泄其堅。一橫一直之間,即枳朴至理之所在矣」。

再如《金匱》云:「諸病黃家,但利其小便;假令脈浮,當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黃芪湯主之。」本條為黃疸初起,濕邪在表,熱勢不著,宜從汗解,而不「但利其小便」,故主此方,而實為治黃疸病症中的一種變法或特殊治法。

此外,還有如「病人慾吐者,不可下之」及「噦而腹滿,視其前後,知何部不利,利之即愈」等,皆屬因勢利導之例。

二、峻葯緩用,治有操縱

仲景方書中使用峻葯之處不少,然皆能用得有理、有節、有法,嚴格操縱使其既能發揮獨特療效,而又不使人體受到大的損害。

如巴豆,其性峻猛,仲景用於三物白散中,治寒實結胸證。因寒邪與停飲結,故除以味辛氣熱之巴豆開泄外,又佐之以氣力單薄之貝母、桔梗,導其機而緩其勢,且又必以熱粥冷粥劑量其間,使之當行則行,當止則止。又在治卒暴中惡之三物備急丸中,雖用巴豆以開通閉塞,而同時又用大黃以為牽制,寒以制熱,更用乾薑守住其脾,不使傾笥倒篋,盡出無餘。且其每次用量僅服「如大豆許三、四丸」,不效,再稍加,嚴格掌握並控制其藥量。可見仲景用巴豆,是很講究制約其暴烈之性的。

又如其治產後瘀血腹痛之下淤血湯,該方大黃、桃仁、蟄蟲因其破血之力較猛,仲景為緩其藥性不使驟發,免傷上中焦,故「煉蜜和為四丸」,每次只服一丸。若「新血下如豚肝」,即可止後服。況且此丸藥用酒煎頓服,這樣就可在峻葯緩用的基礎上,更加強其活血作用,使藥力比較集中地發揮於下焦,有「去疾惟恐不盡也」之意。總之,本方雖用峻葯治急病,然峻中有緩,緩中含急,以峻葯緩用而成治急病之方,真可見仲景治有操縱之良苦用心。

其他還有如九痛丸之用人蔘,將之與狼牙、巴豆等毒藥同用者,「乃使跋扈者將兵,而以純厚長者監之之術」;又在烏頭湯中,使用白蜜煎之以緩解烏頭之毒性等,亦屬此類。

三、同氣相求,以毒攻毒

《金匱》治女子陰中蝕瘡爛者,狼牙湯洗之。何以故?鄒潤安認為,狼牙本生於低下濕地處,而其性偏不燥,「則以其生氣鍾於濕中,即能轉濕氣為生氣;又味苦化濕,氣寒勝濕熱,故凡系邪氣熱氣所生之庎瘙惡瘍瘡痔,咸賴之為治」。即該葯兼有清熱、化濕、殺蟲三者之長。蓋「人之肌肉因濕熱而潰腐,蟲即借人之潰腐以為生氣;狼牙者,固借濕熱之氣為生氣者也。同氣相求,以毒攻毒,用藥之巧,莫逾於是。」

再如仲景用蜀漆散治瘧,並注云「洗去腥」。蓋蜀漆有毒,氣腥,其氣惡劣,異於其他草木之葯。而「人身惡劣之氣鍾為病者,在肺無如痰涎,在腸胃之間無如募原之邪,在肝膽之間無如積聚。故痰涎之發為咳逆寒熱,募原之發為瘧,積聚之凝為腹中症堅與痞,蜀漆並能治之」。

又在大黃蟄蟲丸中,仲景用乾漆以治干血,亦妙用如神。蓋乾漆為物,「就溫燥處則蕩漾而常似水,就寒濕處則凝結而堅如石。不又似血之得熱則行,遇寒則凝耶?」

還有仲景用蜘蛛散之治「陰狐疝氣,偏有小大,時時上下」,即取蜘蛛晝隱夜現,時時上下,與狐疝性同的特徵,用之為桂枝嚮導,以入厥陰肝經,宣氣散寒,有同氣相求之妙。

四、擴充藥性,別出心裁

仲景用藥,既宗法《本經》,又別出心裁擴充物理精奧,因而他能對藥物功能加以創造性地發揮和應用。今以鱉甲和大黃二葯為例以見一斑。

鱉甲,《本經》載其「主心腹癥瘕堅積、寒熱,去痞、息肉、陰蝕、痔、惡肉」。仲景鱉甲煎丸用之以治瘧母,但其用法卻非同一般,乃「取鍛灶下灰一斗,清酒一斛五斗,浸灰;候酒盡一半,著鱉甲於中,煮令泛濫如膠漆,絞取汁,內諸葯,煎為丸」。鄒潤安認為,此病雖發於外,(瘧疾之外發寒熱),而根據於內(瘧母癥瘕之結於內);本方煮鱉甲「令泛濫如膠漆」,然後同諸葯熬令成丸,是化剛為柔法。欲使剛者不倚岩附險,隨柔俱盡也。仲景在此用鱉甲,意在使其軟堅散結以化痞塊,雖遵《本經》之旨而用,但這種獨特的用法卻是未見載於《本經》的,可謂一種創新。但在治陰陽毒的升麻鱉甲湯中,其意在用鱉甲清血散結以透達邪熱,從而輔佐升麻以使毒從外散,故未採用前方那種煎法。正如鄒潤安所說:「邪盛於中,達於上而不得泄(如陰陽毒),用升麻鱉甲湯,則鱉甲與諸葯不分次第,一概同煎,是以剛催柔法,欲使柔者隨剛通降也。以其病機由於氣不得升降,其源實由於血壅結不行。升麻之通,通其氣耳。故必以水木並化、自下而上直通於目之鱉甲以並之(按:鱉無耳,以視為聽,是並水於木也)。且其味咸性平,清血熱而主降主開,但得喉中之結解,則上下通和,邪熱自然透達也。於此更可悟血以熱結不通,熱以血阻更增者,並宜鱉甲主之。」由此可見,在鱉甲煎丸和升麻鱉甲湯二方中,仲景用鱉甲的意圖不盡相同,因而其煎法亦有別。《金匱要略選讀》在解釋升麻鱉甲湯一方時,說本方中鱉甲之用在「滋陰散瘀」,恐於理不夠盡當。

再說大黃一葯,仲景更是用得精,用得活,他於虛實錯雜之證,凡當用大黃者,並不忌之,即使在澀劑中亦常用其發揮斡旋虛實、通和氣血之效。如柴胡加龍牡湯,治傷寒誤下之胸滿煩驚譫語,一身盡重等;其為證暴,故既以柴桂解外,人蔘姜棗益中,龍牡鉛丹鎮內,以治一身盡重、煩驚等,然其「胸滿譫語」,非大黃不為功;小便不利,非茯苓焉能通?「是大黃、茯苓實一方之樞紐,必不因此礙龍牡之澀矣。」又如風引湯,亦為澀劑,本治熱癱癇(大人風引,少小驚癇瘛瘲,日數十發),其證緩。該方既用桂甘龍牡,又益之化石、石膏、赤白石脂、寒水石、紫石英,於五藏間,似亦網羅良備矣,而又用大黃及乾薑,其理安在?蓋「癱癇而曰熱,必其風聚熱生,挾木侮土,故脾氣不行,積液成痰,流注四末。如上諸物,止及肺心肝腎。作病之本,最要在脾。舍脾何以行氣四旁?故大黃者,所以蕩滌脾家所聚;而乾薑之守而不走,實以反佐大黃。使之當行者行,當止者止。是大黃、乾薑,又一方之樞,不閡乎澀者也。」以上兩個澀劑方中使用大黃的原理,充分體現了仲景用藥的高明和巧妙。

五、輔相得宜,配伍有方

中醫治病多用復方,即同時用多味葯組成一個方劑以治病,所以,其剪裁之妙,輔相之宜,是不能不認真講究的。正如鄒潤安所說:「不參其同用,不足知其相聯之奧妙;不參其獨用,不足顯其主治之功能。」

如《金匱》礬石丸,所主為「婦人經水閉不利,藏堅癖不止,中有干血,下白物」,盡血病也,何以偏用杏仁?而千金葦莖湯所主為「咳,有微熱,煩滿,胸中甲錯」,盡氣病也,何以偏用桃仁?其原理就在於:杏仁入氣分而通血脈,治血絡不通,氣被壅逆者(為血病及氣,故此證內有干血而陰中時下白物);而桃仁入血分而通氣,治因氣不行、血遂阻滯者(為氣病及血)。仲景深知其源,故此用之。然而,在大黃蟄蟲丸中,他又何以將此二葯並用?這就在於本方所主之證為「內有干血」。蓋干血之為物,非氣血並堅癖不能成。此方中既用諸澤血通血搜血消血之葯,然「非桃仁之入阻血中行氣,杏仁入阻氣中行血,又何以使兩者成和,而化干物為潤物,起死物為生物耶?」此正二葯聯用之奧旨。仲景深知氣血之間的緊密關係,故治血不忘治氣,治氣亦不忘治血。此外,就在同一方中,他又何以將水蛭與虻蟲合用?鄒氏認為:「蓋咸勝血,血蓄於下,勝血者,必以咸為主,故以水蛭為君;苦走血,血結不行,破血者,必以苦為助,故以虻蟲為臣。」況此二葯一飛一潛,虻蟲之性飛揚,故治血結於下而病在上者;水蛭之性下趨,故治血結於上,欲下達而不能者。逐瘀破積,兩者相同;而一為搜剔之品,一為滑利之品,二葯並用,治蓄血而相得益彰。更進一步,仲景在此方中,又加蟄蟲者,實以此葯能化血導血,「主絡中泣澀斷續」(即聯絡其斷續),並助水蛭、虻蟲以成功。

又如柴胡,本為氣葯,但仲景在治癥瘕之鱉甲煎丸中卻用之,亦有深意。蓋症瘕病已連藏及血,故其治當攻堅消積而用鱉甲、蜇蟲、蜣蜋、大黃等諸飛走靈動之葯。然又用柴胡者,正取柴胡有旋轉樞機之效。鄒氏說得好:「欲攻堅者,轉樞機為要」,以「堅去而樞機不轉,則病邪與氣血相溷,必復結於他所為患」,用柴胡正是取其拔本塞源,故鱉甲煎丸中用之,得君葯十分之五(其中,鱉甲十二分,柴胡六分,另亦僅次於赤硝)。此可見仲景治血分之病而用氣葯,並不拘泥於治血,而血分之病自解。

再如半夏,其性本辛溫而燥,但仲景用之,既用於剛劑中,取其鋒銳,以驅飲醒中(如黃連湯);又用於柔劑中,取其斷制,以下氣和脾(如竹葉石膏湯);這種精蘊妙義,全在於與它葯的配伍監製。故其性雖燥,「合於溫燥隊中,見煩則不用(如柴胡桂枝幹薑湯,《傷寒論》第152條),見渴則不用(如小青龍湯);合乎清潤隊中,偏為煩與渴之良劑(如麥門冬湯、竹葉石膏湯)。

至於桂枝伍白芍、生薑聯大棗以和營衛,黃連與乾薑並用以調和中焦寒熱,五味子配乾薑以治咳逆上氣,枳實伍白朮以治脾虛飲停之飲證,柴胡配黃芩以和解少陽之寒熱等,都是很有名的藥物組合,無須筆者贅述。

六、虛實互求,兼治無礙

鄒氏云:「古人治病,每於實病中求虛,虛病中求實。實病中求虛,如《傷寒論》所載是也。病機錯雜,邪氣方盛之時,才見一種虛象,便即人蔘、白朮、阿膠、地黃放膽用之。虛病中求實,如《金匱要略》所載是也。五勞虛極羸廋,乃主以大黃蟄蟲丸,且美其稱曰『緩中補虛』。」

以桂枝新加湯為例證,原文曰:「發汗後,身疼痛,脈沉遲者,桂枝加芍藥生薑各一兩人蔘三兩新加湯主中之。」因其發汗太過,兼損營氣,筋脈失養,故仲景用此方調和營衛,益氣和營。鄒氏說:「夫始本不用人蔘,以下後(按:此「下」字應為「汗」字)虛甚邪微,邪因虛陷而用之」。

又如治少陰病「心中煩,不得卧」之黃連阿膠湯,方中既用黃連、黃芩清心火除煩熱以治其實,又用阿膠、芍藥、雞子黃滋陰養血安神以治其虛,從而使心腎相交、水火既濟,「心煩不得卧」之證自已。

還有豬苓湯治水熱互結、鬱熱傷陰者,方中既用二苓、澤瀉、化石利水清熱,又用阿膠滋陰潤燥,其總的治則就是滋陰利水,虛實兼治。此外,還有如治「產後下利虛極」之白頭翁加甘草阿膠湯,治「曾經半產,淤血在少腹不去」之溫經湯,治「水與血俱結在血室」之大黃甘遂湯,治狐惑病之甘草瀉心湯等,不勝枚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杏林科普 的精彩文章:

TAG:杏林科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