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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園散翁郭味蕖:以工帶寫,清麗活潑,生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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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味蕖(1908~1971年),山東濰坊人。出身於書香世家。 1951年受徐悲鴻之聘任職於中央美術學院研究部,後相繼在民族美術研究所、徐悲鴻紀念館從事理論研究。1960年任中央美院中國畫講師,1962年任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花鳥科主任。在「文革」中受迫害,1970年,以「戰備疏散」為由被遷返濰坊, 翌年在家鄉濰坊逝世。

站在今天的文化視角上來回溯歷史,100多年以來的中國文化和藝術,正如此一時期的中國歷史進程一樣,是一個主義和創造、保守與激進相磨盪、相依存的時代。敏於探索者銳意進取,不唯倡導新風於藝壇,更能默化世情於時代;篤於實踐者勇猛精進,或讀書閉戶,承續國故於亂世,或風雨板蕩,高纛(dào)大樹於後世。那一段歷史,一代人的成長與之伴隨,歷史需要反覆咀嚼和況味,也許一時並不能充分認識到其價值,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文化思潮和實踐的進一步拓展,歷史的面目會漸漸清晰起來。

在郭味蕖先生的藝術歷程上,經歷了太多的坎坷,這既有家庭帶給他的影響,也有時代強加給他的內容。1937年畜須家居期間,他淡泊名利、潛心治學,多種著作在此間完成,這對於學者本色的味蕖來說,真可謂是難得的一段清凈日子,遠遁世俗紛爭和兵燹(xiǎn)亂離,可以敞開心懷接納他素所心儀的那些磚瓦金石、書畫古器。但另外一個方面,藝術上剛剛綻放出勃然生機的郭味蕖先生卻離開文化中心地帶,離開眾多的師友,回到濰坊,雖然說家鄉濰坊歷史文化積澱甚厚,然而畢竟是偏於一隅,完全脫離文化中心北京和上海,給先生藝術的進境帶來非常不利的影響,其藝術的傳播和影響自然會受到很大的衝擊。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作品《即景》

茲後先生攜著作來北京,受到徐悲鴻先生的賞識而留在北京。此一時期,味蕖先生最初所從事的並非花鳥畫創作和教學,而是在古籍和民族文化美術等方面的整理和挖掘工作,因其在各方面所表現出的文化和藝術修養,而受到徐悲鴻先生的特別關注,「士為知己者死」,郭味蕖是真正的「士」。他後來在徐悲鴻紀念館工作,感念徐先生的栽培,自建築格局的構築至資料藏存皆盡心竭力。出來北京期間,味蕖先生和齊白石、黃賓虹、徐悲鴻等人的交往是最能體現中國士人精神的。他並非其中任何人的學生,但從藝術到學養,三位前輩對他的賞識出於真心。

在郭味蕖受聘中央美術學院的聘任核定表上,徐悲鴻的批示是:

郭君對於中國遺產問題已有著作幾種,所涉頗廣泛,倘給予機會集中精力為之,當有成就。

悲鴻

顯然,此時的郭味蕖並非是畫家,而是以美術史研究人員進入中央美術學院的。這一點,讓我們油然想起近代美術史上幾位重要的人物:黃賓虹、潘天壽、傅抱石本來就是研究美術史出身,其涉足繪畫,識見與格調自非同一般;另外像張大千等人,畢生的藝術實踐都帶有探索的性質——對中國古代繪畫正統思想和技法的追溯。所以,以研究學問出道的郭味蕖先生,其藝術的判斷和取向也同樣是知所從來、遊刃有餘的。

味蕖自傳材料中曾記述和黃賓虹的關係:

1937年參加北京古物陳列所主辦的國畫研究室,為研究員,並開始從黃賓虹先生學畫山水,得遍觀清宮古畫,這時又跟隨黃賓虹先生學習講授國畫理論和美術史

黃郭二人的交往更多的方面在於學術的研討,郭味蕖尊黃為老師,在其影響下完成了多部著作,其中有《宋元明清書畫家年表》《書畫錄》《古鏡文考釋》等。

在同代畫家群中,郭味蕖先生的出身和後天的學養、經歷既有與時代的變遷相應的成分,比如青年時期的他一樣沒有逃脫時政變換所引發的社會動蕩,從而沒有一個相對安靜的研究和創作環境,但這些僅僅是他成功的一些外在條件,成就味蕖藝術的,更多的是來自他的世家文化,以及他後來的特殊際遇。由此,我們也可以從中領略一個文化世家所賴以維繫家族精神傳承的一些方法和傳統。

郭味蕖潛心學術,數十年如一日,頗能不墜家聲。更兼專註搜羅陳門散出文物,多方研討,創穫甚多。有《殷周青銅器銘文考略》以及《知魚堂鑒古錄》《鏡文考釋》等著作傳世。在近代畫家中,郭味蕖的學問所涉獵領域之寬泛、所鑽研程度之深湛、所著述數量之宏富,堪與望肩者二三子耳。

郭味蕖對於今天的畫壇來講,其影響絕對不應僅僅囿於繪畫,許多後輩追逐其滿紙書氣的同時,可曾想到他的胸襟是何等的開闊,學養是何等的寬博,識見是何等的不凡。就如前述,他與徐悲鴻、黃賓虹、齊白石等前輩的交往,完全是君子之交,非慕於聲名權威,乃在於道德術業。這同今天的一般畫家,終日勞碌於名利、攀緣酬祚的作為大相徑庭。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孫奇峰合作作品《春曉》

退守鄉里、逆境中的郭味蕖先生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但他沒有怨天尤人,沒有自暴自棄,用自己的雙手重新打理簡單的生活,簡陋的物質條件反映出其豐富的精神追求,心中對藝術和理想的信念堅韌不倒,晚年流露在詩文中的些許憤激也純然是一介書生的浩嘆,在生活中他始終是藹然長者,對於子嗣家小的教誨督導未有稍懈。妻子陳君綺陪侍在丈夫的身邊,作為他學術上的助手和生活上的知音給了味蕖莫大的慰藉,從保留下來的大量文章手稿和金石考釋來看,那裡記錄了兩個心心相通者的默契。

對於郭味蕖來講,任何單一的角色都不足以涵蓋其豐富的人生。他有著同時代人難與論列的得天獨厚的條件,可以在很多方面作出成就。在不同的時期,郭味蕖都因時因事的變化而努力奮進,就身邊有限的研究、創作條件開展工作,而且篤實、寬厚的秉性使其遠離淺俗的是非鄉,心無旁騖地沉浸在自己所鍾愛的領域,每每多所斬獲。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作品《春山行》

前述的數種關於金石、畫史等方面的著述,大都完成於賦閑鄉里的時期,這些方面的貢獻直到今天,還是各自領域不可逾越的重要文獻。作為一個學者,郭味蕖有著豐厚的學養作為基礎,在研究著述的過程中可以左右逢源,更為可貴的,是他嚴謹、細緻的學術態度。這一點,我們不可以想像一個依靠天才和衝動期望一蹴而就者去完成,數十年孜孜以求,大量文獻的閱讀和考證,浩繁的第一手資料的搜集以及對具體器物形制、材料、銘文、流傳的梳理都需要審慎的態度和旁徵博引的功夫。

書畫創作和教學是郭味蕖最廣為世人所知的領域,青年時期上海藝專求學的經歷,使他渴求新思想,閱讀新的進步書籍,掌握時代最前沿的思想和學術,對於具體新方法的追逐體現在對古典、現代、東方、西方等多方位的追求。我們看到他在學生時代所做的圖案訓練,各種形體、色彩、紋樣的搭配關係都經過系統的磨鍊,讀來頗具科學的理性精神。這一點整個貫穿於其一生的藝術創造和教學思想。以下就這兩方面略陳數語。

郭味蕖注重寫生,對於自然真實的物理和個人真實的感情表達非常重視,傳統的筆墨僅僅作為表現時所依賴的手段,他的代表作《驚雷》,用極為精到的雙鉤法描繪了一叢修竹,疏疏朗朗的穿插關係交代得具體而概括,先生在對景寫生的過程中顯然有其主觀的取捨和安排,這不同於程式概念的折枝畫法,而且畫面突破了傳統的形式,成巨幅方形構圖,自然的生氣和物態得到了充分的表達。這張畫從題材、畫法、構圖、筆墨諸多方面都是對傳統的超越,特別值得今天的畫家注意的,是畫面充盈的中國氣派,對於外來方法的借鑒含蓄地渾化在每一個細節,線條的勾描迸發出無限的生機,筆工而意永。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作品《勝似春光》

郭味蕖繪畫一個非常明顯的風格是工寫的完美結合,嚴謹細緻的白描雙鉤和大的墨塊和書法運筆之間的轉換、銜接和對比了無痕迹。這些成就,可以從幾個方面來觀照:

首先,畫面和穆沖融的氣息來自他淡泊寡營、儒雅安適的精神境界,這一如前述,當然是郭氏一門精神品格的典型圖景。內斂、沉靜的筆墨所凸顯的是一種學人本色,不是事揚,不求巧怪,寂然恬然,在中國畫的領域穩步邁進。郭味蕖是典型的高士,有著一般人不具備的高潔的靈魂和追求,他的內心,沒有和今人比權量力的念頭,卻在各個方面向先賢看齊,「不讓今人是為無量,不讓古人是為有志」(弘一大師語),有如此超凡除塵之想,然後有如此脫略名利之筆墨境界,後之學者於此當多所住心。

其次,郭氏畢生搜羅金石,寄情書畫,其鑒賞眼力之高,在同代人中罕有匹者。其不欲與群小爭鋒,或者正是其內心驕傲的一種態度,寧取潔身自守,在金石書畫中徜徉。而不期然之間,下筆自迥出常人,觀其線條,不論長短燥潤,皆能力透紙背,擲地有聲,「金石氣」之謂,非此而何?其線條之卓絕處正在於此。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作品《霜天起舞》

此外,先生壯歲遊學四方,對於各種造型手段、表現方式多有會心,其於花鳥畫諸種表現手段之嫻熟運用,或者正是他多年來綜合融匯的結果。曲鐵盤絲之墨筆畫出籮筐,細緻謹審之線條勾勒花卉,然後審之以疏密、潤之以丹彩,既能融采自然生態的生機,復能創造凝練質樸之程式。這種種的新境,完全是先生潛移默化中綜合融匯的結果,並沒有像今天動輒「創新」的畫家們,整天在想著如何能「有我」,其實這種內心的掛礙完全阻滯了心靈攝受的自由,以枯索、窘迫的心態面對生活和傳統,猶如一堵高牆,壁壘森嚴。味蕖先生就這樣靜靜地雍容地完成其短暫而豐厚的人生,留給後人是許多的追念和懷想,今天越來越為業內所共識的花鳥畫由傳統向現代之轉型也在先生的繪畫實踐中悄然完成。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作品《霜色》

就今天人們對於繪畫的認識來看,要麼完全拘執在純粹自然的生活狀態,縱然搜羅萬象依然不能自居面目,尤其不能創格造境,究其原因,還是對於藝術特別是中國畫藝術的特殊規律缺乏獨到深邃的認識;另外一種就是純粹拘泥於傳統的格套,泥古不化,厚古薄今,對待真實自然的生活缺少熱情,那生活本來的理趣和氣息自然就無法把握,其所圖繪,不過是古人剩菜殘羹,徒然使人視覺疲勞。郭味蕖先生體驗生活,他真誠地努力融入到純樸的自然生活中,對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寄予深厚的感情,新的繪畫題材、新的繪畫方法的開拓都隨著情感的表達而遞進;先生同樣數十年孜孜不倦參究古代的文化遺存,自金石學術至書畫器物,靡不悉心揣摩,他收藏,完全是為了研究,與一般收藏家希望居奇獲利的心態不可同日而語。其識見既宏闊,下筆也自然清高裕如,正所謂「功夫在字畫外」,由他開創的花鳥畫道路後人難以為繼的原因,還是先生骨子裡是所具備的文人的情懷,如此,他本不著意於書畫而書畫自能超絕。

清渭樓美術博物館館藏郭味蕖作品《曉風》

作為以書畫家知名於後世的味蕖先生,本身具備紮實的深厚寬博的文化修養,這些來自他的家學和勤奮,為他日後的多方面探索築基,給他所涉足的領域帶來一種宏闊的文化視野和精神觀照。此外,特別是他所具備的心胸——對待中西古今藝術和文化廣采博收的學術態度值得今天的藝術家和史學家關注和借鑒,從味蕖先生身上,我們可以透視一個世紀以來中國文化的諸多歷史和現狀,對文化的傳承特別是世家文化的意義會有更進一步的認知。今天來研究、學習郭味蕖,其意義也絕不在於重新觀照一個畫家,更大的期望來自對中國文化的重新審視和定位,對於中西、古今這些爭論了一個世紀沒有定論的課題的研製重新有一些切實的助益。

編輯:鄧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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