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文化研究》2017年第6期 |吳偉華:春秋時期齊國對外軍事擴張考略
原標題:《中原文化研究》2017年第6期 |吳偉華:春秋時期齊國對外軍事擴張考略
摘 要: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齊國的發展已經受制於國內資源的匱乏。春秋早期末葉,齊國開始走上了對外軍事擴張的道路,周邊的許多小國逐漸被其所滅。齊國不斷對外進行軍事擴張,動機是佔有鄰國資源,滿足本國發展的需要;兼及壓縮魯國的生存空間,遏制其發展。其中,佔有鄰國資源是其主要意圖。齊國對外的軍事擴張,首先使齊國獲得了豐富的資源,增強了綜合實力,為其成為戰國七雄之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其次改變了山東地區既有的政治格局,使膠東半島和魯北地區最終有機融為一體,使膠東半島的經濟、政治和文化得到了全面的發展與提升;最後還推動了山東地區文化面貌一體化的發展進程,促進了齊魯文化內核的形成,加快了齊魯文化從地域文化向主流文化轉變的步伐。
關鍵詞:春秋時期;齊國;軍事擴張;動機;影響
作者簡介:吳偉華,男,史學博士,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館員(河南鄭州 450000),主要從事夏商周考古研究。
進入春秋時期,周王室固有的統治根基被撼動,勢力衰微,周天子已經無法像西周時期那樣控制諸侯,左右諸侯國的命運,西周時期向心式的發展局面逐步瓦解,一種全新的政治格局開始形成。擁有較強實力的諸侯國,藉助於寬鬆的發展環境競相發展自己的實力,成為左右當時政治格局、主導列國關係的主要力量。在位於東方的山東地區,齊國是首先發展起來的國家,齊桓公成為春秋歷史上的首位霸主。在發展過程中由於受制於自身國內資源的貧乏,齊國不斷地對外進行軍事擴張,其周圍的一些小國相繼被滅,對山東地區的發展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對於春秋時期齊國的軍事擴張,曾有學者對其中的齊滅紀進行過探討[1]421,亦有學者討論過齊滅譚[2]212,另外還有一些相關的研究,在此不一一列舉。本文擬利用考古資料及傳世文獻,對春秋時期齊國對外軍事擴張作進一步考察,以求教與方家。
一、齊國對外軍事擴張之前的國家態勢
齊國是姜太公的封地,立國於西周初年,受封之地為營丘。《史記·周本紀》載:「封功臣謀士,而師尚父為首封。封尚父於營丘,曰齊。」姜太公因對西周王朝的建立有突出貢獻而被首封,並獲得了較大的權力,「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五侯九伯,實得征之」[3]1480-1481。齊國被周王朝賜予征伐魯北諸侯的權力,在政治上成了大國。雖然齊國的政治地位較高,但其封地自然條件較差,這在文獻中有多處記載。《孟子·吿子下》:「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漢書·地理志》:「負海舄鹵,少五穀而人民寡。」《鹽鐵論·輕重》:「昔太公封於營丘,辟草萊而居焉。地薄人少。」根據上述記載,齊國封地有三個顯著特點:第一,面積不大,只有方圓百里左右;第二,土地多為鹽鹼地,土質差,不適合發展農業;第三,人口較少。總體而言,齊國封地是地少人稀,自然條件不利於發展。此外,尚未完全歸順周王朝的東夷對齊國仍然存在著威脅。《史記·齊太公世家》載:「太公聞之,夜衣而行,黎明至國。萊侯來伐,與之爭營丘。」齊國剛剛立國,就受到了萊國的攻擊,可見形勢十分危急。綜上可知,在立國之初,齊國面臨著內憂外患的局面,其生存與發展不容樂觀。
面對上述不利局面,姜太公因地制宜制定發展政策,使齊國很快發展起來,成為實力較強的國家。《史記·齊太公世家》載:「太公至國,脩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為大國。」《漢書·地理志》亦曰:「古有分土,亡分民,太公以齊地負海舄鹵,少五穀而人民寡,乃勸以女工之業,通魚鹽之利,而人物輻湊。」
經過西周中晚期的發展,到春秋早期齊國國力顯著增強。《左傳》桓公十八年(公元前694年):
公會齊侯於濼,遂及文姜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於車。魯人告於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舊好。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惡與諸侯,請以彭生除之。」齊人殺彭生。[4]152
齊侯與魯桓公夫人私通,受到譴責,便設計殺害魯桓公。魯國不敢追究齊君的責任,更不敢討伐齊國,僅僅讓齊國殺彭生了事。這個事件表明,至晚在魯桓公時期(公元前711—公元前694年)魯國的實力已經在齊國之下,齊國已成為山東地區最強的國家。
考古發現亦可佐證上述文獻之記載。1965年在臨淄齊國故城東北河崖頭村東出土了一批青銅器[5],包括簋、盂、鍾等,系出自窖藏,屬於西周晚期。其中,簋,4件,形制相同,侈口,鼓腹,圈足,雙龍耳,蓋隆起,十分精美,尤其是龍形耳頗具地方特色。盂,1件,高43.5厘米,口徑62厘米,鑄造亦精美,是目前已經發現最大的西周銅盂。
1977年和1981年考古工作者在臨朐泉頭村發現了兩座齊墓,編號為甲墓和乙墓[6]。甲墓為豎穴土坑墓,口略大,墓底長4米、寬3米、深5米,出土一批青銅器,包括鼎2、鬲5、舟1、盤1、戈1、匜1;乙墓亦為豎穴土坑墓,口長4米、寬3米、深5米,亦出土一批青銅器,計有鼎3、鬲2、簠2、盤1、匜1、提鏈壺1。兩墓出土的青銅器製作精良,毫不遜色於同時期中原地區的青銅器。如盤(M甲:8)方唇,折沿,附耳,淺盤,圈足,下有三裸體男子形足。腹飾竊曲紋,附耳飾重環紋,圈足飾鱗紋。該盤器形、紋飾整體與中原地區春秋早期同類器相近,圈足下所接人形足,不見於中原地區。青銅器的工藝水平與精美程度與國家實力密不可分。上述青銅器表明,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齊國已經擁有較強的國家實力,這與文獻所反映的情況相一致。
綜上分析,文獻與考古資料均表明最晚在春秋早期,齊國的國力已經超過魯國,成為山東地區實力最強的國家,但不利的自然條件嚴重地限制了齊國的發展。為了突破這種限制,獲得更廣闊的發展空間,齊國走上了對外軍事擴張的道路。
二、齊國對外軍事擴張的過程及動機
春秋早期末葉,齊國開始進行對外軍事擴張,不斷地吞併周圍小國,一直持續到春秋晚期。據文獻所載,在山東地區被齊國吞併的國家有紀、譚、鄣、陽、鑄、萊等①。下面對齊國吞併上述國家的軍事行動及其動機進行簡要地分析。
(一)滅紀
紀國,姜姓,都城位於今壽光市南12.5公里的紀台一帶。齊襄公八年(公元前690年),為齊所滅。齊滅紀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左傳》桓公五年(公元前707年):「夏,齊侯、鄭伯朝於紀,欲以襲之。」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齊、鄭大國,齊僖、鄭庄且當時雄主。紀,小國耳,竟連袂來朝,其別有用心可以知之。」[4]104《左傳》庄公元年(公元前693年):「齊師遷紀、鄑、郚。」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鄑、郚為紀國邑名,齊欲滅紀,故徙其民而取其地。」[4]156《左傳》庄公四年(公元前690年):「夏,紀侯大去其國,違齊難也。」從上述文獻所記可知,齊滅紀是蓄謀已久,且是一步一步地完成的。齊國為什麼滅掉同為姜姓的紀國?據《史記·齊太公世家》記載,周夷王聽信了紀侯的讒言,將齊哀公烹殺。有的學者據此認為齊國滅紀是為了報仇[1]421。近些年來的考古發現已研究表明,齊國滅紀國可能並非為了報仇,而是為了獲得紀國豐富的海鹽資源,所謂報仇應該只是借口而已[7]。紀國位於渤海南部,其北部為海濱,具有豐富的海鹽資源。考古發現壽光北面有多個商周時期的鹽場,如大荒北央遺址②、郭井子遺址③和雙王城水庫遺址④等,這些遺址距離紀國都城壽光紀台一帶僅30余公里,無疑它們應屬於紀國。《史記·貨殖列傳》載:「故太公望封於營丘,地潟鹵,人民寡,於是太公勸其女功,極技巧,通魚鹽,則人物歸之,繦至而輻湊。」齊國在立國之初,所通之魚鹽,可能就是來自於臨近的紀國。在壽光北部12公里的後乘馬疃遺址,考古工作者採集到了齊國的陶器,器物有陶盂和陶豆,其年代為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這表明在兩周之交,齊國可能已經染指紀國的海鹽資源了[8]75。鹽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用品,可以為國家提供豐厚的稅收。齊國鹽資源不豐富,而臨近的紀國擁有渤海南部豐富的海鹽資源。因此,佔有紀國豐富的海鹽資源當是齊國吞併紀國的主要原因。
(二)滅譚
譚國為夏商古國,少昊之後嬴姓國家。關於譚國被滅⑤,《左傳》庄公十年(公元前684年)載:「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冬,齊師滅譚,譚無禮也。」譚無禮,應當是齊滅譚的借口,而不是真正的原因。齊滅譚原因有三。其一,譚國地理位置重要。譚國故城位於今章丘市龍山鎮城子崖處,東距齊國都城臨淄約60公里。楊伯峻認為:「譚處於臨淄至鞌之間,為東西通道之所必經,齊國不能不加控制而存其社稷。」[4]185齊國南部為山區,南行多有不便,因此,譚國亦成為齊國進入魯南、魯西南地區的必經之地,戰略位置尤為重要。其二,譚國地處平原地帶,地勢平整,土質良好,適宜發展農業。考古發現證明,該地區農耕傳統悠久,早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先民就在該地區從事農業生產活動。1987年,考古工作者在龍山鎮發現了西河遺址,該遺址屬於後李文化,距今約8500年至7500年。1991年、1997年和2008年,考古工作者對該遺址進行了三次發掘。遺址中出土了大量的炊器——陶釜。如在2008年的發掘中,F301中出土11件;F304中出土7件;F306中亦有數件。此外,還出土了用於加工糧食的石磨盤2件[9]67。這些與糧食相關的遺物表明,距今8000年左右該地的農業發展已達到了很高的程度。齊國受封之地多為鹽鹼地,不適宜發展農業。隨著人口的增加,齊國必然會出現糧食短缺的問題。其三,譚國國小勢弱,難以和強齊抗衡。基於上述原因,齊國在滅紀之後,很快便吞併了譚國。
(三)滅鄣
鄣,姜姓,姜太公支裔封地,為周代小國,故城在今山東東平縣北鄣城。《左傳》庄公三十年(公元前664年)載:「秋七月,齊人降鄣。」齊國滅譚以後,可以沿著泰沂山脈西北側一直向魯南、魯西南地區推進。鄣在譚國的西南方向,位於齊國向魯南地區擴張的要道上,距離魯國都城曲阜約70公里。此外,鄣亦是小國,難以與正在大力擴張的強齊對抗。齊滅鄣主要基於南下擴張的戰略考慮。
(四)滅陽
陽,姬姓,另有御姓、偃姓之說,亦周代小國,故城在今沂水縣西南。公元前660年,為齊國所滅。關於滅陽的原因,楊伯峻認為:「此蓋齊人逼徙其民而取其地。」[4]261鄣被滅之後,齊國勢力已經到達魯國西北。陽,在魯國之東北方向,與曲阜相距約130公里。結合滅鄣之舉,可知齊滅陽在於從兩個方向來壓縮魯國的生存空間,遏制魯國的發展。
(五)滅鑄
鑄,亦做祝。夏商古國,妊姓,或雲祁姓。其國多有遷徙,郭沫若先生曾有詳論。鑄初都於臨沂東南,後北遷安丘,最後遷至長清、肥城境內,為齊所滅[10]201。關於鑄滅國的時間,史無明載。《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50年):「初,臧宣叔娶於鑄。」這是先秦文獻中關於鑄國的最後記載。長清、肥城一帶,入戰國後已經屬於齊國之版圖。因此,鑄國當是在春秋晚期中晚葉為齊所滅。鑄與鄣相距僅約20公里,甚近。齊滅鄣之後,鄣併入齊,齊之勢力已距魯國的腹心地帶不遠。滅鑄,當是齊國進一步向魯南擴張、遏制魯國發展之舉。
(六)滅萊
萊,姜姓。其都城位置尚不確定,有學者認為是今招遠歸城[11]。可備一說。公元前567年,萊為齊所滅。在滅萊之前,齊國已經多次對萊採取軍事行動,最早一次是在齊桓公時期。《國語·齊語六》載:「即位數年,東南多有淫亂者,萊、莒、徐夷、吳、越,一戰帥服三十一國。」這次軍事行動十分成功,萊臣服於齊。齊惠公七年(公元前602年),齊國伐萊。兩年後,齊國再次伐萊,並於當年秋天佔領了萊國的南部與根牟國,此時齊國已經實現了對萊國的半包圍。齊靈公十五年(公元前567年),齊軍擊敗萊軍,攻破萊都城,萊共公浮柔棄都奔棠,萊國滅亡。
齊國滅萊是齊國對外擴張的必然結果。從春秋時期的政治地理格局來看,齊國西面有中山,西北有燕國,南面有魯國,東南有莒國。上述國家多為大國,國力較強。齊國尚不具備滅掉上述國家的實力,因此,齊國的擴張只能向東。齊之東即是萊國。從萊國國情看,萊國亦擁有豐富的資源。第一,萊國的畜牧業發達。《尚書·禹貢上》載「萊夷作牧」,表明萊國境內適合畜牧業的發展。《左傳》襄公二年(公元前576年)亦曰:「齊侯(齊靈公)伐萊,萊人使正輿子賂夙沙衛以索馬牛,皆百匹,齊師乃還。」第二,萊國擁有豐富的魚鹽資源。《國語·齊語八》記有:「通齊國之魚鹽於東萊,使關市幾而不征,以為諸侯利,諸侯稱廣焉。」通齊國之魚鹽於東萊,表明齊國與各國貿易的魚鹽來源於萊國。以為諸侯利,意味著萊國魚鹽資源當是十分豐富的。第三,萊國還有一些其他經濟作物和礦產資源。《尚書·禹貢上》言:「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濰、淄其道。厥土白墳,海濱廣斥。厥田惟上下,厥賦中上。厥貢鹽絺,海物惟錯,岱畎絲、枲、鉛、松、怪石。」嵎夷即萊夷。萊國不但因近海有海鹽資源外,還有絲、麻等經濟作物,鉛等礦產資源。隨著國家實力的發展,齊國對資源的需求亦是不斷增大。因此,奪取萊國豐富的資源也就成為齊國滅萊國的主要原因了。
綜上可知,自春秋早期末葉齊國開始對外軍事擴張,其周邊的小國相繼為其所滅,魯北地區已經基本上成為齊國的疆域。春秋晚期之初滅萊之後,膠東半島也被納入到齊國的版圖。齊國不斷進行軍事擴張,其動機是佔有鄰國資源,滿足本國發展的需要,兼及壓縮魯國的生存空間。齊國自然條件較差,資源比較匱乏,嚴重限制了自身的發展。而臨近的紀國、譚國與萊國,自然條件良好,資源比較豐富,正是齊國所缺乏的。齊國所滅的鄣、鑄,均位於魯南地區,臨近魯國。春秋時期,齊魯兩國是山東地區最具影響力的國家,魯國是首席姬姓封國,政治地位最高;齊國雖然政治地位不及魯國,但實力則在魯國之上。終春秋之世,齊、魯兩國始終存在著競爭關係,常常發生戰爭。齊國吞併上述國家,將版圖擴大到魯國附近,從而可以有效地壓縮魯國的生存空間,遏制其發展。而遏制魯國的先決條件就是齊國要獲取所需的資源,不斷發展壯大。因此,掠奪鄰國資源是齊國對外軍事擴張的主要動機。
三、齊國對外軍事擴張產生的影響
春秋之世齊國持續進行對外軍事擴張,不斷吞併周邊國家,版圖不斷擴大,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增強了齊國的軍事實力,為其成為戰國七雄之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齊國通過不斷對外軍事擴張,獲得了豐富的資源,其實力大大增強,其中在軍事方面的表現尤為突出。1964年至1972年,考古工作者在齊國故城東北發掘了5座大墓,並在5號墓附近發現了一座大型殉馬坑[12]。殉馬坑在大墓的東、西、北三面,呈曲尺形,全長約215米,全坑殉馬數量估計在600匹以上。殉馬多在6至7歲口,屬於馬的壯年時期,是裝備軍隊的極佳年齡。按東周規制,600匹馬可以用來裝備150輛車。這說明齊國的馬匹資源應是相當豐富的,否則不會用如此之多的壯年馬匹來殉葬。齊國本不適宜發展畜牧業,顯然上述馬匹應是外來的。關於該墓的墓主,學界一般認為是齊景公,在位時間為公元前547—公元前490年。萊國適宜發展畜牧業,被滅的時間為公元前567年。這表明殉葬的馬匹當是來自萊國。萊國被納入齊國的版圖之後,齊國的戰馬因而有了充分的保障。東周時期戰爭頻繁,據初步統計,齊國在春秋戰國長達500余年的時間內進行了270余次戰爭[13]。齊國能夠進行如此多的戰爭,在激烈的戰爭年代生存下來並且成為戰國時期對抗秦、楚的東方大國,得益於獲得了其周邊國家豐富的資源。
第二,促進了膠東半島的開發,使膠東半島和山東腹地融為一體。膠東半島地處山東最東部,在歷史上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文化地理單元。雖遠離齊國腹地,但被併入齊國版圖之後,齊國對該地區的治理十分重視,對於踏實肯干、有所作為的官員予以重賞。齊威王時,即墨大夫務實愛民,不善求名,威王便對即墨大夫進行了讚揚。《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載:「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膠東半島三面環海,漁業資源十分豐富,齊國對其採取開發與保護並重的政策。春秋時期,齊國對於自然資源的利用遵循比較科學的方式。《管子·八觀》曰:「江海雖廣,池澤雖博,魚鱉雖多,網罟必有正,船網不可一財而成也。」這種措施到戰國時期在膠東半島被沿用,對於膠東半島漁業的開發與發展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使東萊海濱成為齊國的兩大漁場之一[14]189。此外,膠東半島被納入齊國疆域之後,貨幣經濟也發展到了很高的水平,曾有大量的齊國貨幣在膠東半島不同地區出土。如1972年,海陽汪格庄出土齊國刀幣1800余枚[15];1980年,青島嶗山李村南庄出土齊刀幣約30余斤[16];1982年,山東棲霞出土齊刀幣196枚[17]。
第三,推動了山東地區文化面貌的一體化進程,為齊魯文化發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伴隨著不斷對外軍事擴張,齊國的版圖逐步擴大,齊文化的分布範圍不斷變大,魯北地區及膠東半島列國文化逐漸融入到齊文化中。這在考古發現中有明確的體現。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中葉,齊國尚未對外擴張,其疆域不大,齊國勢力主要控制著其都城臨淄及周邊地區。而現已發現的這一時期齊文化遺存主要分布上述地區,包括昌樂岳家河墓地第Ⅰ組墓⑥、臨淄東古墓地M1019⑦、臨淄兩醇M3174⑧、淄博南陽村墓⑨、臨朐泉頭村甲墓與乙墓[6]等。春秋中期後,伴隨著紀、譚、鑄等國被滅,齊國版圖明顯擴大,齊文化的分布範圍亦變廣。除了齊國腹地臨淄之外,如鄒平大省村⑩、陽谷景陽崗村11、萊蕪西上崮村12等邊遠地區亦有發現。進入戰國時期,齊文化的分布範圍更廣,目前在魯北地區發現的戰國墓均屬於齊墓。此外,膠東半島亦發現大量的齊墓,如長島王溝墓地13、棲霞金山大丁村墓地14、平度東嶽石村墓地15、青島安樂大隊墓16等。至戰國中晚期,膠東半島與魯北地區的文化面貌已經較為統一,所具有的地域差異已經基本不復存在。齊文化在山東地區的傳播,推動了該地區區域文化的融合進程,促進了齊魯文化內核的形成,加快了齊魯文化從地域文化向主流文化轉變的步伐。
結 語
西周中晚期,齊國有了較快的發展,至春秋早期其實力已經超過魯國,成為山東地區實力最強的國家。由於不利的自然條件嚴重限制了齊國的發展,從春秋早期末葉開始,齊國便奉行對外軍事擴張的策略,不斷吞併周圍小國,一直持續到春秋晚期。其動機是佔有鄰國資源,滿足本國發展的需要;兼及壓縮魯國的生存空間,遏制其發展。持續不斷的軍事擴張,使齊國獲得了豐富的資源,軍事實力顯著增強,為其成為戰國七雄之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進而影響了戰國時期黃河流域政治格局的發展與變遷。同時也改變了山東地區既有的政治格局,使膠東半島和魯北地區最終有機融為一體,膠東半島的經濟、政治和文化得到了全面的發展與提升。此外,還推動了山東地區文化面貌一體化的發展,促進了齊魯文化內核的形成,加快了齊魯文化從地域文化向主流文化轉變的步伐,為華夏文化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注釋
①除了上述國家之外,有的文獻記載遂亦亡於齊。《左傳》庄公十三年(公元前681年)載:「夏,齊人滅遂而戍之。」而《史記·齊太公世家》則曰:「(齊桓公)五年,伐魯,魯將師敗。魯庄公請獻遂邑以平,桓公許,與魯會柯而盟。」依此,遂並未被齊所滅,至齊桓公五年(公元前681年)時已經屬於魯國。遂,媯姓,故城在今寧陽縣西北三十里的遂鄉。遂近魯,與魯不同姓,國小勢弱,為魯所滅亦在情理之中,故暫依《史記》所記。②參見山東大學東方考古中心,壽光市博物館:《山東壽光市大荒北央西周遺址的發掘》,《考古》2005年第12期,第41-47頁。③參見山東大學東方考古中心,壽光市博物館:《山東壽光市北部沿海環境考古報告》,《華夏考古》2005年第4期,第3-17頁。④參見燕生東,袁慶華,李福文等:《山東壽光雙王城發現大型商周鹽業遺址群》,《中國文物報》2005年2月2日第1版。⑤齊滅譚有兩說,一說為滅譚,另一說為齊國所滅為郯。《史記·齊太公世家》載:「二年,伐滅郯,郯子奔莒。」齊滅郯的根據是齊桓公流亡時,過郯,郯無禮,所以伐滅之。郯故地位於山東郯城縣西南,距離齊國甚遠,約250公里。僅僅因為曾經郯無禮,就興師動眾長途跋涉去征伐郯國,是十分不明智的行為,齊桓公似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楊伯峻先生已指出,《史記》之作郯,蓋音之誤。⑥參見山東省濰坊市博物館,山東省昌樂縣文管所:《山東昌樂岳家河周墓》,《考古學報》1990年第1期,第69-102頁。⑦參見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齊城遺址博物館:《臨淄東古墓地發掘簡報》,收於《海岱考古》(第一輯),山東大學出版社1989版。⑧參見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齊城遺址博物館:《臨淄兩醇墓地發掘簡報》,收於《海岱考古》(第一輯),山東大學出版社1989版。⑨參見張光明:《山東淄博南陽村發現一座周墓》,《考古》1986年第4期,第368-369頁。⑩參見山東省惠民地區文物組,鄒平縣圖書館:《山東鄒平縣大省村東周墓》,《考古》1986年第7期,第662-664頁。11參見聊城地區博物館:《山東陽谷縣景陽崗村春秋墓》,《考古》1988年第1期,第27-29頁。12參見劉慧:《山東萊蕪西上崮出土青銅器及雙鳳牙梳》,《文物》1990年第1期,第59-64頁。13參見煙台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山東長島王溝東周墓群》,《考古學報》1993年第1期,第57-87頁。14參見煙台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山東棲霞縣大丁家村戰國墓的清理》,《考古》1995年第11期,第979-984頁。15參見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東發掘隊:《山東平度東嶽石村新石器時代遺址與戰國墓》,《考古》1962年第10期,第509-518頁。16參見孫善德:《青島市郊出土一批東周青銅器》,收於《文物資料叢刊》,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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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李元章.山東棲霞縣出土一批齊刀化[J].文物,1985(1):84-87.
※漫談 |「治理」一詞在中國古代的使用
※史永雋:傳統內家拳的道家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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