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上的「走私」懸案

在吉本筆下，中國是一個「富有嫉妒心的民族」，對絲織品採取壟斷政策，對養蠶之法守口如瓶，羅馬帝國不得已便借波斯修士之手，千里迢迢完成了「手杖偷運蠶種」的使命，這才將養蠶術傳至拜占庭，為其解除了絲織業的危機。但如果中國真的如此吝嗇，養蠶之法如何會在西方國家四面開花？偷運蠶種的行為是否有走私的嫌疑？

本篇內容節選自張緒山老師，主講的《絲綢之路漫談》

關於蠶種攜出者的身份，普羅可比的記載是幾位來自印度人居住區的修士，而塞奧范尼斯的記載是一位波斯人。綜合兩種記載呢，蠶種攜出者的身份有三個條件。一個條件是來自有印度人居住的地區，這是一個條件。第二個條件可以被稱作波斯人。第三，他的職業是修士。換言之，他是來自有印度人居住地區的波斯修士。

在這一事件發生的六世紀中葉，符合上述條件，同時與東方、波斯和拜占庭帝國同時保持聯繫的人物，那麼只有景教徒。

對於景教我們要做一個簡單的介紹，景教本是於拜占庭帝國的境內的一個分支，它在五世紀上半葉的時候，被判為異端。受到帝國政府的迫害。隨後就逃亡到了波斯境內。在波斯境內，這個景教徒受雇于波斯政府，但是我們知道波斯帝國和拜占庭帝國時常發生戰爭，一旦兩國發生戰爭，這個景教徒的拜占庭身份就會受到猜疑，有時還受到迫害。於是，這些景教徒就不得不向東部發展。

這樣的話，在公元五世紀末葉的時候，（景教徒）就已經在中亞發展起來了。因此在中亞的景教徒是符合我們的這個蠶種攜出者身份的三個條件。一個條件就是有印度人居住。第二個他是隸屬於波斯教會，可以稱為波斯人。第三個本身他是教士。因此我們認為蠶種的攜出者就是景教徒，那麼整個事實可以復原為景教徒在得到了拜占庭帝國的皇帝的許諾之後，從中亞的某個地方，帶出了蠶種，然後將它們帶到了君士坦丁堡。

我們知道，這個拜占庭跟中亞的聯繫主要是靠突厥人建立起來的。那麼突厥人跟波斯人瓜分了戰局，這個河中地區就是現在的烏茲別克地區的白匈奴人之後，這個突厥人想向波斯這個市場推銷獲得的這個絲綢，結果不成功，於是他們就從鹹海、裏海的北部，通過北部草原就到達了君士坦丁堡，所以絲綢是不是沿著這樣的一條路線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很有可能。

那麼，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就是蠶種的攜出是否是偷運行為。我們說根據前面的記載，這個塞奧范尼斯的記載曾提到，這個蠶蟲是裝在手杖裡帶出來的。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偷運呢？我們知道，做過旅行的人都知道，帶手杖實際上是一種旅行工具，但是這裡還有一種作用，就是要保護這個蠶繭不受壓迫，我們知道蠶繭是怕壓的，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可能得不到很好的保護。如果放在手杖裡面，那麼它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所以這個手杖裝蠶繭並不意味著是偷運。

這裡有一個問題，就是羅馬世界何以遲遲的不能獲得養蠶術。我們知道羅馬帝國長期以來都對中國的絲綢是非常喜歡的，也一直想獲得養蠶術。可是一直不能成功。直到公元六世紀中葉，東羅馬帝國才獲得養蠶術。

對於這樣一個問題，西方的學術界研究絲綢之路的這個著作，都涉及這個問題，但是他們差不多都有這樣的一種描述。就是說，中國對養蠶術嚴格的保密，不願意與其他民族來分享這個重要的文化成果。所以要禁止這個蠶子外傳，於是就導致了養蠶術長期的不被其他民族所掌握。

直到今天，在歐洲，還有很多學者堅持舊說，堅持認為是中國人不願意與其他民族分享養蠶術，所以才導致了其他民族不能獲得養蠶技術，仍然在堅持這樣的說法。但是他們卻不能從歐洲的文字或者中國的文字當中找到一件具有充分說服力的直接證據。另外我們也知道，中國歷代王朝對於絲綢是非常重視的。那麼，這個絲綢可以充當貨幣。於是對絲綢和養蠶業有很多的法律。但是到今天為止，我們還沒有看到有一件是禁止出口的律令。

實際上，西方學者的所謂中國人不願意與其他民族分享養蠶技術的說法，並不是基於歷史的考察，而是建立於純粹的邏輯推理之上，我們知道絲路產品在世界各國都受到歡迎，都受到重視，因為它是一個身份的象徵。同時，在中西的貿易當中，各民族也給各民族帶來了巨大的利潤。所以，絲綢貿易在向西傳，與西方進行貿易的過程當中，每一個經過的民族都希望在自己控制的範圍之內，實行壟斷政策。尤其是在波斯和拜占庭帝國是最為典型的。

關於這一點，中國的史籍當中是有明確的記載。早在公元三世紀的時候，中國的史籍當中就知道，這個羅馬帝國「常欲通使於漢，而安息欲以漢繒彩與之交市，故遮閡不得自達。」這是《後漢書》的記載。也就是說，波斯人是想用這個漢人的絲綢來做貿易，想控制。所以不希望羅馬帝國與東方建立聯繫。

那麼在拜占庭更是如此，我們知道拜占庭帝國是公認的「專賣制和特權制的天堂」。所以它在獲得絲綢之後，也是採取了國家的壟斷政策。對於養蠶術更是如此。把這個養蠶術跟希臘火併列為國家的機密技術。

那麼西方的學者他們是熟悉這些歷史事實的，所以他們根據這樣一些他們熟悉的事實，來推斷中國人也實行了同樣的政策，所以才有了他們所提出的「中國人壟斷育蠶術」的這個說法。其實這個觀點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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