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睿哲現代詩十五首
樊睿哲現代詩十五首
一路向大海（周建榮攝）
西湖
今天的遊客如既往的多
霧霾如既往的厚重
柳葉如既往的
打攪了
近岸處的水波沒人理睬
放得高高的風箏不是候鳥
有人把這裡記得很清楚
下午
相機里沒有一點光線
我指給你
楊柳的後邊有一家燈火
喜歡看你牽他的手
我也很好
笑得沒心沒肺
2016年10月19日
晨風
祝福和詩
朋友們
該聽過千句萬句
可我要說對不起
這樣沒有頭緒
我想能夠
寫作一首美而不凄的詩
朋友你找到了沒有塵埃的
陽光以後，就把這詩
動情地讀一讀，給她聽
如果你高大俊秀的，聰慧的
隱藏著抑鬱和深情的
我就衷心地祝福
我的詩，將你們牽在一起
但是你讀不到我的
美而不凄的詩
我甚至
要向你乞討，乞討美而不凄的你們的
衷心的祝福
還要乞討美而不凄的你
替我寫一首詩
2016年10月19日
沉思
斯德哥爾摩
我喂下一杯水，那
殘疾的斯德哥爾摩
玻璃渣在跳舞
太陽在跳舞
跳舞的我擁入漆黑懷抱
陽光所及處，有一方
圍牆
隔絕了所有的謊
男人們在打賭，男人
他撒了一個謊
隔絕了殘疾
以及所有的禮拜日
漆黑懷抱是我的四方圍牆
讓陽光進來，讓那糧食和水
他會一直朝我走來，愛人
他向我跑來，我的
斯德哥爾摩愛人喂下一杯水
我如醉，非醉
在目睹愛人的槍火下
其實我無依無靠
2017年2月15日
海天深處
原不來
懺悔的罪人，走過這裡一百次
從春到夏季剛過。流放。是
原野滀水，你青發綿綿
打散了歸途
溪花銜遠，雨灑牛羊
大湖街緊，一回頭就忘掉
你青發如瀑
打濕了馬尾
蒼翠及膝
我蠶絲披肩
前世在哪裡見過你
都不過成了今生的花言巧語
我留下雙腳
讓你和草原死去
2017年3月6日
長河落日
火焰
我是不是把日子過錯了
半坡燒得火紅。木干雪白
收集糞便，我盤腿坐在黃士之上
澆灌原野，河流盡頭
半坡的風吹
一隻眼睛，面對太陽
半坡的玉，流到侄兒手上
擇菜而食，腮下須長
一顆頭顱，掉在地上
半坡火紅還有乾裂的手
緊握不會挽留我的土地
我是不是把日子過錯了
為何愛你
不會挽留我的土地
2017年3月8日
李白
八月，給天山
房子。吃。可靠的人，燈光或其他照亮的光。
抱著爐火，一宿不言
牛羊到哪兒去，殺雞的人到哪兒
在泥水裡矮了半截，呼吸到冰冷
還有金黃的氣息
麥穗到哪兒去，雨雪到哪兒
她們只在昨天的山腳下
今天的天山上，不會在我的身子
飄淋，走出幸福的村莊
頭骨冒著熱氣
天山的美，或者幸福
在雨雪後的柔軟的麥稈
在山腳不下
看見
2017年3月13日
粉
花好月圓
我要在遠古的山洞裡撿起石頭
擊碎我的頭骨
拒絕心口長出的花朵
慢慢把我撕裂
所有的河流都沒有名字
那時成群的女人里
沒有母親
我拒絕撕裂土地心口
處死地母的愛，處死
採摘花和野菜的女子
我拒絕
獨自卧在樹下
花好月圓
拒絕水點滴落
拒絕打磨和敲擊
獨自面對太陽
刺穿世界的一束火光
同時還有冷風在吹
我在那時，無力拒絕
今夜註定花好月圓
2017年3月21日
山影
我和她彼此都不改寂寞
我愛著我的詩像
在早晨
他們是我的兒子或者女兒
我用自己的手養育著
讓他們長成我的樣子
憂鬱掙扎的樣子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愛著我的詩
像在夜裡
反覆想著女孩的名字
聲音在枕邊消失
而詩她是個壞妻子
在我懷中入眠
不改寂寞
我有許多兒子和女兒
還有一個壞妻子，在我陪著她
的時候，彼此都不改寂寞
2017年3月21日
山和霧
男孩子
男孩子
天黑了你還沒有睡
在等
一個人來偷走你
男孩子
昨天陽光好
我想起人們收割糧食
你幸運地撿起父親丟下的麥子
想起你，咬著麥子坐在山坡上
喜歡麥子色的臉和姑娘
喜歡躲避母親
喜歡在豐收以後回家
在天亮以後回家
男孩子
男孩子，你沒有說話
和還願意夢見你的人說聲再見吧
2017年3月21日
山色
世紀
很久以前一個雲霧美麗
下雨的夜晚
人們深居高樓
等待巧匠們的到來
在天花板上安放無數燈光
錯落的燈中，安放著死亡
人們擦亮玻璃窗子
玻璃上映著燈光
人們深情望著
像遠處暮色的山崗上無數錯落星辰
像這樣
像每一個夜晚，我
像離開的人一樣來到這裡
忽然間就背過身去
2017年3月28日
水天一色
天堂
我沒有雙手
我在行走。佇立。行走
最後學會在一個土地都
很矮的地方。躺下
透過眼皮和宇宙看到夜空
我沒有雙腳
我很苦惱。我在溫情
的手掌里，在每天我都
會醒來的早晨里
敲碎我的頭顱
我無比幸福
在一場洪流里我行走還有窒息的時候
我曾是一隻猿
生我的是猿
我割下雙手和雙腳
對彼此叫喊和流血
對我的身體
人類生出我的地方
我生出
人類的地方
他們有手有腳還有頭顱
他們生活的地方叫做天堂
2017年4月8日
秋風
麥子之歌（之一）
痛苦的
麥子啊
那雨水富饒的人們不曾有的
我也幾近不曾有過
痛苦的
麥子啊
不改咀嚼的人都早早死在
土裡，那土地麥芒如刀
我也幾近獨自消化
痛苦的麥子
卻時常噁心
它再次湧上咽喉
2017年4月10日
溪色（謝軍攝）
麥子之歌（之二）
來自各地的麥田農夫
或者在人類年輕時老死
或者在人類迷惘時早早離去
他們放下手中的田地
我們各自有不同的語言
我們各自都在傾聽
痛苦的
麥子，你在無言中歌唱
每個農夫都是一句歌詞
每一句話都讓我閉上眼睛
麥子的聲音
我們都在傾聽
詩人們
詩人，表達的陷阱
我們一同掉下去
2017年4月10日
溪（謝軍攝）
可是春天沒有更好
空氣中兩隻魚在相互撕咬耳朵
碰掉了樹枝上最後一朵白梅花
最後一枝
那原本是我的禮物
撕咬耳朵的兩隻魚
在空氣中游，在土地上滴血
在我聞到它時
手裡的紙風車，沒有繼續轉動
所有的痛苦都醒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
春天和溫暖沒有更好
托著屍體氣味的兩隻魚
沒有在春天滑過我的身子
讓我安靜下來，消失
在，爸爸媽媽找不到的地方
2017年4月18日
千萬年海水打磨形成的嶼山石
我偶爾遇見了你
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你也不會知道
是愛你的我殺了你，並不是別的什麼
是我讓你變得冰冷
而在這以前
你一直活著
並且一刻不停地抱我
我有一種慾望
我一定要讓你死在我的手上
用刀划過你的胸脯，致命的地方
讓你我屍體的屍體，因為我
重又變得冰冷
可是
可是為什麼在我——
明明是我殺了你
——殺了你之前，你就已經閉上了眼
卧地不起
我親切的我的屍體
你的餘溫是我塵世里唯一
的還未或即將，離去的知音
2017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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