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乍暖，蟄伏待何
前記：節氣更迭，想著做點事。把以前自己的文字翻出來看看，大概是個閑人做的。
我是耶和華，這是我的名。我是一隻候鳥，準確的說，是上帝的不公讓我變成一隻鳥，我從來就沒有為我的生命感到驕傲，甚至未慶幸過能誕生於世。
我的父親，玻利瓦爾，十年前，他曾帶領著族人抵抗老鷹，並勝利地奪回了本該屬於我們的領地。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我也沒必要知道，因為我知道，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領土，我們一時在這頭，一時在那頭。我不明白這樣飛來飛去有什麼樂子，也許只是族人每半年都要集體發一次瘋，往那遙遠的地方飛去。我很清醒，卻無法改變，飛去另一頭這是規矩，沒有哪個叛逆的傢伙可以違背，為什麼非要躲開這裡的寒冬呢，我們曾戰勝過老鷹，如果這是真的，那還有什麼是無法打敗的呢？我覺得我們可以活下來，即便是在這嚴冬里。
「耶和華，該去了！」——又是那該死的老頭髮出的叫喊，我已經受夠了，每天都不能舒服地睡到自然醒：「喂，我知道的！」我聽到一段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老頭的叫喊。噢，我受夠了：「爸，今天又要強迫我幹嘛呢！」
「哈哈哈，好孩子，快起來，今天阿道夫要教你飛翔。」
「可是我會飛！」
「那就是你飛得還不夠好。」
「無趣的遊戲，我受夠了！」
「這可不是遊戲啊，是我們種族優秀的技能，你應該為之驕傲才對，哈哈哈！」
於是我就這樣消極地迎接清晨的陽光了，林子里的鳥飛來飛去，我完全不曉得大家每天都在忙什麼，一切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那麼無趣。去他的飛翔課、美術課、搏鬥課吧，難道你們還以為這些真的有什麼用？反正我是不這麼認為的，我長大了之後要成為天空的霸主，不管老爸的過去是真是假，我都要打敗老鷹，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族人的「解放者」。
「喲，耶和華，你終於來了啊，就差你啦。」切，阿道夫又是用這種諷刺的口氣對我說話，在這片林子里，他不過是飛翔的技能比我們稍微強一點罷了，就自以為是。我知道他並不是本土的候鳥，他沒有背景，聽說家世非常複雜，反正我是不感興趣，在我們看來，他就是一個充滿未解之謎的傢伙，他沒有錢，沒有地位。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是多久，他成為了這林子里的老大，還組織我們對外發起挑戰，我真為他這天真無知的舉動感到好笑。畢竟，他一次也沒有贏過，只是在這點小地盤有些了不起罷了，就算有天大的野心，這個傢伙也就如此了，如此狂妄自大，還以為自己是多麼出類拔萃呢。自從兩次對外的戰鬥都失敗後，他從此深居簡出，在他面前提及往事就像是拔出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現在的他早就被歲月侵蝕，晚年之餘在此教我們這些孩子飛翔而已。
他開始做示範了，決起而飛，展開雙翼，那雄勁的姿態正是我們都想學會的。只見他騰空而起，翅膀顯得是那麼有力，盤旋地飛上天空，他穿越了樹林，向更高的地方飛去，那是我們永遠都到不了的高度，我飛不了那麼高，也許這片林子里也沒人能做得到。阿道夫確實是這裡飛得最高的候鳥了，他像一個王者，俯視一切，蔑視一切，征服一切。
「好了，現在該你們了，看看能飛多高吧。盡你們的全力，要記住，使勁扑打翅膀，一刻也不要停留啊。飛到不能再高的時候，要張開翅膀，張到最大，任憑風流吹打，藉助風的力量，盡情展示你們最矯健的姿態吧！」
「噢！」
一瞬間，幾十隻候鳥同時起飛，天空黑壓壓一片。可是我們都飛不了多高，然後就開始往下落了，不過這也是最精彩的時刻。這麼多鳥一起扑打著翅膀，回到樹林。
當然了！我跟他們可不一樣！誰說飛翔就必須扑打著翅膀！我也可以藉助風力滑翔！誰說就要儘力張開雙翼！我也可以收起翅膀！像老鷹一樣盤旋！
「看吶！他在滑翔！是耶和華！」
「耶和華！快停下！」
哎，阿道夫又開始說教了。每當這個時候，我永遠都逃不開一場「批鬥」，什麼不守本分，什麼只曉得做白日夢，這些我都聽厭了。老師，父親，還有夥伴們，都會這樣，可是，只有我的母親——瑪麗安娜會理解我。她總是在這個時候鼓勵我，告訴我該怎麼做，是我的母親讓我明白了人生。對，我不要去什麼南方，我不要永遠呆在這破樹林里，我要自由，我要飛翔！飛向屬於我的聖地！一通胡思亂想之後，我還是和平常一樣安穩的睡了，這再平常不過了，可是今晚或許有些不同，因為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很飄渺，很虛無。我夢到自己真的飛起來了，我飛得比老鷹還高，哈哈，我超過阿道夫了。張開雙翼，我的翅膀很大，就像是九萬里一樣，我自己也對這樣的說法拿不準。我划過海面，我的身軀，就像那泰山一樣碩大，我不敢想像我是何時有了這樣的蛻變，我只知道，我可以自由的翱翔，我可以翻山越嶺，我可以去海角天涯，我可以遠離這裡！
「耶和華！太陽都曬屁股啦！」
我又聽到了那無聊的叫喊，看來要等待夢想到來之日還很遠呢。
「好吧，今天你又想到什麼新玩意了？」
「當然是好東西啦！走！去啄木鳥先生那兒！最近好多鳥都在跟他學手藝呢！」
「為什麼！我憑什麼要學他們！難道我們就必須學這多餘的技能嗎？」
「不，它不多餘，大家都一樣呢，你就別在這裡耍個性了。」
「我跟他們不一樣！」
「廢話少說！快走！」
我承認對今天的日程確實沒有什麼安排，但還不至於去做這麼無聊的事，可我想抵抗也是白費力氣。在那裡，我見到了啄木鳥波拿馬，他被稱作奇蹟創造者。看他的樣子，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可以創造出什麼奇蹟，奇蹟這東西，可不是商店裡的促銷品。他也只是在這樹林里為大家幹掉了些討厭的蟲子而已啊，這也只是他的本能吧。既然來了，就好好看看他會怎麼教我們吧……三個小時過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本來就沒有像啄木鳥一樣的嘴，卻要被父母們強迫著學習根本不可能學會的技能，我對這樣的遊戲倍感無聊。此時，一束陽光被遮擋住，天空一道尖利的叫聲。
「是老鷹！」
「嘿嘿，正無聊呢，我想和老鷹比試比試。」
「什麼?!你瘋了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由分說，我直接跳起直衝而上。
「那傢伙！他怎麼可以像箭一般！」
眼前一黑，我從未感覺到我有這樣強大的力量，也從未有過這樣驚人的速度，我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鷹還未反應過來，我就一個正著撞到了他那柔軟的肚子。
「啊！這下耶和華闖大禍啦！」
「去把阿道夫找過來！這下子可鬧大了！」
老鷹緊閉著眼睛開始往下落，我也突然沒了力氣。可是老鷹一下子就睜開了雙眼，那眼神，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看到的，像是要吃了我一樣。老鷹翅膀用力一扇，天空中一道道小旋風飛起，他的翅膀強勁而有力，四周就像是有一圈圈風的氣流包圍著他，我也用盡全力，拚命逃跑，我不想就這樣結果了。
「可惡！竟敢頂撞我威靈頓！活得不耐煩了吧你！」
他惡狠狠的沖了過來，速度是那樣的驚人。我根本就沒有逃脫的餘地，既然如此，我只有奮力一搏了。我正視著他，我多麼希望我也能有那樣的眼神，可是我還是個孩子。此時的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可我還是積攢了最後的力氣與他正面交鋒，我寧願被吃掉也不願再退縮一步了。
「好小子，有種啊！」
他那犀利的眼神，尖利的鷹嘴，碩大的翅膀，恐怖的利爪，都讓我感到害怕，可是又能怎麼樣呢？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一陣搏鬥之後，我滿身是傷地下落。畢竟對方是老鷹，我終究還是敵不過他啊，我從高空往下掉，大樹給了我緩衝，但是我還是沒能耐再動一步了，貌似睜開眼睛都是那麼吃力。我的眼睛半眯著，我分明的看到老鷹就在我正上方，他俯衝而下，就像他往常捉小鳥一樣，沒有誰可以躲得開，我知道這一切全完了，那一瞬間，一道黑影閃現，與老鷹相撞，結果老鷹倒在我身旁，他渾身是傷，暈死過去。
「嘿，耶和華，你沒事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基拉救了我，這個成天抱著筆記本拿著筆做記錄的傢伙，居然能有這樣的好身手，能一下子把老鷹了結，這可是比阿道夫還能幹啊！他確實很能幹，林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能解決，隨身帶著筆和筆記本，彷彿筆是他的武器。他獨居，沒有固定的工作，聽說曾當過醫生，他的醫術能與樹交流，通過他深邃的目光就像能窺視到民族的靈魂。不過林子里的鳥都說他滿腦子奇思異想，怪誕無常，可在我看來，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個性的候鳥。就在這一天，他把筆記本留給了我，我看到扉頁上寫著這樣一句話：自由是對必然的正確認識，個性是能人所不能的優勢。筆記本中所記載的，是我不曾了解的，有飛翔的荷蘭鳥，吉普賽的占卜…...基拉真是見多識廣啊！我越發對他的神秘感到嚮往了，我甚至幻想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一樣。
「好了，我要走了。」
「走？去哪裡呢？」
「去遙遠的東邊啊。」
「去那裡幹什麼呢，馬上就要秋季了，我們該南徙了啊。」
「因為我還有我的事要做啊，那一天就快來到啦！」
就這樣，我都來不及報答基拉的救命之恩呢。
第二天，我被告知就要南徙了。這時候，我感覺和以往不一樣，難得的清醒。
「耶和華，你還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呢，快走啦。」
「不，我要留下來。」
「你說什麼？」
「我要留下來，我不要去南方，留下來，獨自等待。」
「別再發瘋了！再次遇到困難怎麼辦？要知道我們都離開了！」
「我知道，所以我要留下來，我會在這裡等待，一直等到你們回來的那一天。」
「天知道我們哪一天會回來！地知道你哪一天會凍死！」
「我知道哪一天，審判日！」
……
最後我還是留了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像往常一樣，享受陽光，感受自然，從未孤單，還有件最重要的事要做，等待候鳥。
我心中有一片凈土，任何人都無法涉足，就連身為主人的我也沒有這個資格。這片樹林，這烏托邦，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呢，但我一直在這裡等待。我今日呼天喚地與你憑證，我將生死禍福陳明在你面前，所以你要選擇等待。也許昨天就回來了呢，也許就在今天吧，或者又是明天，可能就是明天吧，他在夢裡跟我說過，候鳥的使者跟我說過，明天準會來的，要我在這兒等他，絕不失約，會不會明天也這麼說呢，誰知道啊。
後記：這是高中的時候寫的一篇小說，與其說是小說，我更理解為是藏在小說里的散文。文章題為《等待候鳥》，寫作方法是受了《等待戈多》和《變形記》的啟發。高中學習壓力比較大，正好有個徵文比賽，就藉此機會放鬆一下。每個故事情節都是當時的所思所想，比如對二戰的思考，坐在教室里的惆悵，對魯迅的崇拜等，都隱藏在故事情節中。有很多台詞，也是借用了一些名言，每個人物也是歷史上有據可查，相當於一鍋大雜燴了。要說中心思想，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理解的方向也有很多，實則沒有多突出的重點。隨心所想，有感而發，也許就是這麼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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