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值得慶祝的節日，是熊孩子開學的日子
去年六月，我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莫名其妙被下了降頭，決定要二胎，莫名其妙就懷上了，預產期在這個月月底。
經歷了愉快的孕早期之後，就是尿頻尿急尿不順的孕晚期了。
因為各方面的原因，我決定回老家生孩子，老大當然是跟我們一起回去的。春節+待產+坐月子，這一回就好幾個月，老大上學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老公和婆婆的意見是在鎮上找個幼兒園，插班讀兩個月，坐完月子回到常居地繼續讀書。我是不同意的。老家在鎮上，我太知道鎮上的孩子是怎麼長大的。就個人戰鬥力來說，我那個嬌生慣養的兒子，根本就不是農村孩子的對手。另外，他性格里有極其敏感的一面，我也擔心僅僅插班兩個月就離開，對性格的培養也不夠好。我的決定是，這幾個月乾脆不上學了，我在家輔導他的功課好了。反正幼兒園也沒多少課程的。
既然我肯主動攬下教育孩子的任務，他們自然沒什麼意見，便也答應了。過年前，我們就全部都回老家了。我怎麼都沒料到，這會是我噩夢的開始。——回到農村的兒子，完全放飛自我，被城市鋼筋水泥壓抑下的頑劣本性全面爆發了。
他就像所有這個年齡的小孩子一樣，深深地被泥沙迷住了。當然在這之前，他也是很愛沙子的。但所能玩的，不過是遊樂場里的假沙子——決明子或塑料小顆粒。這些東西雖然不夠乾淨，但起碼不會太臟。回到農村之後，他爺爺專門去工地上拉了一小車沙回來給他玩。對於這件事我是很樂意的。衣服髒了洗洗就行，孩子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哪裡知道，別看他小小年齡，卻深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道理，非得拉著我們跟他一起開心。無論我在看書還是在做什麼，他玩著玩著會突然衝過來，來一個大熊抱。這還不夠，全是沙的手啊臉啊什麼的，拚命往我身上頭髮上蹭。也就一兩天我就受不了了，見他一身泥沙壞笑著衝上來就趕緊躲開。只可惜孕晚期身體笨重，根本跑不過他。於是每天我們家都會樂此不彼地上演他追我趕我一身泥他「給給給」笑得很開心的畫面。
沒幾天，遊戲升級了。他已經不滿足單純地玩沙子了，有了新的花樣。一開始是水和沙拌成砂漿，後來開始尿拌沙。幾天功夫家裡的一次性杯子都被他禍禍光了。我屢禁不止，乾脆讓他爺爺趁早上他還在睡，一股腦把所有的沙子都弄走。
他爺爺奶奶早就想這樣幹了。自從他回來，每天地板上、床上的沙子怎麼收拾都收拾不幹凈。
他醒來發現沙子都沒了，愣了會兒，試圖跟我們講道理，闡述沙子是多麼地好玩。見我們不為所動，找補說：「沒有沙子，我還可以玩別的，哼！」
是的，鄉下有很多沙子的替代品，比如說泥巴、灰、圍牆上刷的白灰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圍牆上的白灰產生了興趣，每天拿個小棍子在牆上戳啊戳，一戳就是幾個小時，把白灰都戳下來，小心地接到裝了半杯尿的一次性杯子里，所謂自己發明的「牛奶」，配上泥巴做成的「蛋糕」，到處拉著人「品嘗」。整個人更是臟成了個灰人。
我真的是受夠了，某天下午，他奶奶在院子里洗菜，我跟他奶奶控訴他最近做的惡事。他奶奶說：「你不覺得他自從回了老家，強壯了很多嗎？男孩子就是要皮一點……」話沒說完，就聽見一陣「嘩嘩」聲，他趁我們不注意，朝另一個洗菜的桶里撒了泡尿，半桶水和半桶菜就這樣毀了，他奶奶當場臉就白了。我試圖去抓他打一頓，可惜身體笨重，根本就追不上他。他轉眼就不見了。過了會兒，鄰居跑來跟我說，讓我趕緊把他帶回家，鄰居家的狗見了他嚇得亂叫，最近瘦了好幾斤，他又去禍禍那條可憐的狗了……我還能說啥？反正接到這種投訴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果小區里的花花草草貓貓狗狗會說話，我的耳根只怕更不得清凈。
我是弄不動他，他奶奶去了。把他帶回家之後我試圖跟他講道理，用了激將法和利誘法，才總算讓他答應消停兩天，不去招貓遛狗，不去禍禍牆皮。可在家他也不閑著，某天傍晚，他突然衝上來，端了個一次性杯子，杵到我面前說：「媽媽，你聞聞我的尿，可好聞了。」
——從你出生到現在，整整五年了，我聞得還少嗎？
他見我不肯聞，又說：「那乾脆你嘗一嘗吧，嘗嘗什麼味道的！」
我忍無可忍，偽裝多年的良母形象瞬間破功，大吼一聲：「滾，鬼才要嘗你的尿！！」
他依然笑嘻嘻地把杯子朝我臉上杵：「嘗一嘗嘛，嘗一嘗嘛，就嘗一口好了，我剛剛已經嘗過了，不難喝的……」
——你們猜最後滾的人是誰？猜對沒有獎。
簡直是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半杯尿全撒我身上了。
逃跑的後果是，我沒注意到後面的一塊石頭，摔了一跤，肚子著地。可把我嚇壞了，難受了半宿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醫院。醫院照樣人滿為患，無數次排隊和等待之後，做完全部檢查，已經到下午了。產科醫生看著我的B超單，跟我說：「孩子有羊水保護，摔跤一般都沒事的，除非出了車禍，才有可能傷了孩子。」
說得真委婉，好像我這個檢查很多餘，浪費了國家的醫療資源一樣。
我：「……」
我去醫院檢查的事情，熊孩子當然也知道。他大概沒想到我摔一跤後果會那麼嚴重。我到家之後，他跟我說：「媽媽，我不是故意害你摔跤的，我只是想跟你玩一玩。」
看著他那歉疚的小眼神兒，我倒是心軟了，連忙安慰他，生怕他有什麼心理陰影。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倒是真消停了幾天，再帶他看書、寫作業，也沒那麼抗拒了。可也就兩天，只兩天，就舊態復萌了。除了不再追著我跑，不再動不動把一次性杯子舉我面前讓我「嘗一嘗」之外，該禍禍誰照樣禍禍誰，而這一次，我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在家待了，有本事去幼兒園禍禍去。
正月十五一過，我就帶他去鎮上的幼兒園報名了。今天是他上學的第三天，第一天送到學校之後，我在床上躺了五六個小時，元氣才稍微恢復一點。第二天看了一天的美劇，今天是第三天，我已經完全適應了白天沒有熊孩子打擾的日子，真是神清氣爽啊！
春節是別人的，而我是熊孩子的。他上學了，我才感受到一點點節日的氣氛。若不是懷孕，真想開瓶酒慶祝一下，這世上有幼兒園這種機構存在，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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