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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刊》三月頭條詩人:江非

《詩刊》三月頭條詩人:江非

編者按:

為展示更多優秀詩人的優秀作品,增強各大詩刊在網路上的影響力,中國詩歌網與《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揚子江》詩刊、《詩潮》、《詩林》、《綠風》、《草堂》等主要詩歌刊物合作,共同推出「頭條詩人」欄目,每月分別推薦一位「頭條詩人」,以饗讀者。

本期推出《詩刊》2018年3月頭條詩人——江非。

1

詩人簡介


《詩刊》三月頭條詩人:江非


江非,1974年生於山東;曾參加青春詩會,獲華文青年詩人獎、屈原詩歌獎、徐志摩詩歌獎、海子詩歌獎、詩刊年度青年詩人獎、兩岸桂冠詩人獎、北京文學獎、海南文學雙年獎等;著有詩集《幽靈飼養指南》、《傍晚的三種事物》、《那》、《獨角戲》、《紀念冊》、《一隻螞蟻上路了》等;現居海南。

2

編輯薦語

詩,言語的寺廟。它對人心、人性有著宗教般的規勸、引導、教化、規範的作用,同時,它要求我們必須充分重視語言的作用。

江非往往用孩童般的視角來看世界,世界因而充滿新奇和生命原初的意義。

這,和他詩歌語言的純粹、澄澈、嬰兒般的乾淨也是分不開的。從一定意義上講,他是一個尋找語言本身故鄉的寫作者。

3

推薦作品

仙 鶴

江 非

雄 雞

我看見那岩壘上的雄野雞

冬日的輕霧剛剛散去

白色的光中

它轉動的眼珠靠近一本恆星上的書籍

我慢慢打量它金色的翎子

聽見嗓子間那細細的氣息

霧氣中也許還隱藏著更多的想法

這只是時光向我們顯露的形象之一

也許它只是來向我顯示身體和思想的關係

岩石的頂上有一隻金色的雄雞

霧中我來到深密的林中

只是身體踏入思想的領地

冬日的風在抹去樹枝對於重力的懷疑

我沿著沒有標記的小路重返我的來處

樹林中的雄雞更加閃亮

直到濃霧在一條路的深處再次升起

夏日之樹

它被砍倒了

因為遮及陽台

以及陽台上晾曬的衣物

一個婦人

抱著孩子

她年輕的丈夫

在樓下揮動著鋒利的斧子

幾乎就要貼著地面

但為了斧子更好地切入

他選擇了離地

五厘米

他選擇了它的根

和他的生活

斧子和理性閃耀

根與枝葉分離

他已經把它伐倒了

它被移到了一旁

就像現在的樣子

如今那兒

已經什麼都沒有

時光到了盡頭

季節也不能再創造什麼

仙 鶴

是的,仙鶴來自內心——

我和你一起開車去往海灣

很晚了。有一年

夏天。星光閃爍,水面上也有光亮溢出

在一個寬大的門檻內

藍色的行星,猶如一陣風停止了捲動

我和你,把車停在一棵長青松下

車輪沿著松針,繼續穿過世界

在遠處的燈塔上,光依靠眨動

喚起人對於人世的不斷重複的感覺

我們幾乎能看見那閃動中隱藏的銀器

看到黑夜中那些細微到無的事物

而仙鶴此時在內心的深處湧起——

但它既不鳴叫,也不飛起

如那些曾經獨自佇立的真實的事物

我們站著,面對著海灣,一遍一遍地否定,

又一次一次地肯定

地 鵲

要去那荒地上種上一畦青菜

去那兒給閑著的種子安個家

不用怕有蟲子會在夜間吃掉它們

也不怕半夜會有更大的動物走過來踐踏

給那地上沒有生機的荒涼

添上一些新的事物

一些有根和花的事物

一抹新綠,等到春暖花開時

要聽聽那荒地它說,好,行,可以

要聽聽鏟子培土,而根開始

那荒地,它在你每天都要走過的路邊上

已經在那裡荒蕪了一個漫長的冬季

荒涼得有些讓人心疼的一塊空地

好像風一吹,就可以把它吹散

如今它需要錨、根、希望、力

和一份乾淨的勇氣

下 午

我請我來看看我自己

我問了我幾個問題

請我坐下

我為我撣掉鞋子上的土

顯得有些客氣

我說客氣點沒有什麼不好

一生難得有這麼一次

一生難得有這麼一次

我被我邀請到這所房子里來看看我自己

我看到我已經舊了

臉上已經布滿了滄桑

我挨著我坐下

看見我已經沒有細緻的愛

身體上也沒有了光

我坐在那裡

我在一件孤單的事物里

我孤獨地睡著了

愛 情

在一間屋子裡待久了

總得出去看看

總得有人敲門

喊那人出來

一個人太靜了

總得有一些聲響

總得咳嗽兩下

把廢紙扔進廢紙簍

一個人太少了

總得有一個人來打攪

總得把兩個人重疊為一個身影

把兩份孤獨合為一個孤獨

總得在一個地方相見

在另一個地方分手

然後握握手

從原路返回

天國的模樣

天國一定是我的故鄉的模樣

住在天國里的人一定是

我的鄰居那樣

有兩個孩子,吃早餐

穿著一件夾克過冬

一定有一輛自行車,可以騎著

穿過天國的街頭

沿途有無花果樹,和喜歡

吃無花果的女孩

有書籍和讀者

白天和黑夜

唯一和雜多

人們圍在一張桌子的周圍,聊天

和談論未來的天氣

直至一首詩的結束

我的靈魂

我感到我的靈魂

在漸漸地離開我,它要去尋找

一個新的容器

我感到它已經

越來越厭倦,要將我遺忘

它不想和我說話,把臉轉過去

它走在我的前面,背對著我

它將我遺棄,扔在一條路旁

好一陣子,才回過頭找我

它把我帶回家裡,讓我不要再到外面去

它比我還要悲傷,不想虛度這時光

它比我還傷心,不想再去愛任何人

它比我還絕望,不想再來到這人世

它讓我把自己變得快樂一些

澄明一些,崇高一些

它還願意陪我度完這剩下的日子

儘管日子已被虛空填滿,而虛無繼續

那些虛度的光陰

也算是對真理的一種服侍

黃昏的喜鵲

黃昏時我想起了我曾見過的幾隻喜鵲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想起它們

日暮時分人應該想到烏鴉

而不是喜鵲

我想起了它們準確的數量

三隻

我想起了它們出現的

準確的時間

冬日午後的三點

我想起了

它們現身的準確位置

我故鄉一條小河

對岸的小樹林

我想起了

除了我

還同時看見它們的

另一個人

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

三隻喜鵲

我們同時沿著河的兩岸走著

要去幹什麼?

4

創作談

用最低的聲音給自己說話

文 / 江非

時光逝去,我們生於1970年代的這些人,已年近半百,可時光在一種書寫和被書寫的互為關係中,給我們留下了什麼?在由於一種意識現象所規定的過去、當下和未來之中,有什麼在劃痕之中作為一種重現,可以作為一個開口,開啟新的時間?而詩歌,又給了我們什麼?詩歌作為對概念界、語詞界、和指稱界運動關係實行校正的形式和方法,我們在此又做了什麼?我們難以回答。因為歷史對我們來說,似乎早已封閉,時光於我們已很難形成「莖塊」和被爆破過的光雲。我們在歷史之中,但永遠置身其外,在奔向人之作品的意願和期冀以及辛勞中,我們反而成了一個產品,甚至是物品,作為結節而非歷史運動的隆起,形成的一個產品—物品堆。

詩歌亦是如此。我們無法走出語詞向指稱滑動的歷史宿命,難以帶著詞語返回,語詞—概念—創生這一話語產生人之初現的景深,已經被無限的再生產相片替代。因為指稱界已經完全代替概念界在我們的語詞和話語中存在。這是歷史與心靈的雙雙物化的結果。在這種物化的「被說出」中,語詞已經不再讓渡什麼,而只是一種鏈條上的過渡之物。語詞形成了語詞的「單向街」。在信仰、知識和實踐這三者之間,我們已被實踐性徹底俘虜為奴。這已經成了我們眼下的壯觀的詩歌景觀——獻媚式微信流話語景觀。在這種景觀中,人及其話語已被無限地他者化,從而也徹底失去了向他者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所以,更多的時候,我樂於默不作聲。我說話,也是用最低的聲音給自己說話。我在這種腹語、喃喃、嘀咕、嘟囔和低語中,重新感受到那些呼吸與唇齒之詞,重新感受一個詞作為人之內的概念而非詞與物之間的關係剛剛冒泡時的那種和人的心靈與情感的緻密關係,從而試圖讓詞語在書寫中以絕對的差異所實現的同一而回到人之內,而不僅僅是作為話語之詞和指稱之詞。我信任維特根斯坦等人的哲學所提示給我們的「人在說話」,但我更加珍視老子、康德、黑格爾等人的思想所提醒於我們的「人能說話」。人首先要「能說話」,才能「在說話」。我想這是我與我們所面對的話語現實的和解,也是對這一現實的盡量疏離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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