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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史書騙慘了:他是帝王中被黑得最虐心的人,沒有之一!

本文觀點僅代表公號:輔仁文學社

有人說,現代社會,媒體才是世界的真正統治者。

如果這話有道理,那麼,在古代,同樣,誰掌握了輿論權柄,誰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歷史上有這麼一個人,我在中學時候就聽說過他的令人「羨慕」的劣跡:"大冣樂戲於沙丘 ,以酒為池,縣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

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這個人就是商紂王。在當時看到這麼一段描述之後,對紂王的第一印象就是喜歡喝酒吃肉,並且有集體裸奔的嗜好。

也許是閱歷不夠(^_^),無法理解這種嗜好有多刺激。把一塊一塊的肉懸掛成林,蓋一處處池子,注入美酒,男女一絲不掛在肉林之間奔跑嬉戲,渴了就喝池子里的酒,餓了抓住身邊的肉啃幾口,日復一日,長樂未央。

在老師的教導下,商紂王被當做帝王中最為腐敗的典型。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對先前固化的歷史人物評價漸漸開始有所懷疑。因為我曾經試過,連續一星期每天大魚大肉,吃得令人噁心,實在不是什麼很刺激很快樂的事。而歷史總是勝利者書寫的,為了彰顯自己統治的合法性,習慣性要對末代君主進行藝術性加工,把各種違背天道,扭曲人性的東西往失敗者身上堆積,以便讓後人認為,我們取得統治權,乃是替天行道,為民做主。被這樣整黑的帝王還不少,始皇帝、隋煬帝也有不少人為期翻案。

長話短說,今天要說的這個帝王,商紂王,根據歷史常識,商朝天子並不能稱作王,而是比王更高的「帝」,所以商紂王在當時的時代,正確的稱呼是「帝辛」,周朝給了一個不好的謚號「紂」。夏朝也不稱王,而是稱作「後」,后羿的後。據《史記》記載,到了周朝,天子取消帝號,自降品級,把自己降格為王。

那麼,在殷商時代,除了天子之外,還有很多地方諸侯王,這些諸侯王並不像周朝那樣,核心地帶都是自家親戚和嫡系親信掌控。殷商大部分時間內,中國一直就很亂,政治不穩定,除了京畿之地,地方諸侯經常叛亂,到了帝辛他爺爺和父親時代,商朝趨於穩定,並對四夷狄開始征伐,以開疆擴土。

帝辛時代的商朝有多大,《淮南子》曰:「紂之地,左東海,右流沙,前交趾〈五嶺以南的一帶地方〉,後幽都。」又曰:「紂王兼天下,朝諸侯,人跡所及,舟楫所通,莫不賓服。」(《淮南子·主術訓》),這裡可能有些誇張了,不過,從歷史語境中分析,帝辛時期中國是一統天下的。帝辛為了開疆擴土發兵攻打東夷以及東南地區的淮夷等,中國控制領域空前膨脹。從這個意義上,帝辛也是有很大貢獻的。

不過時運不濟,商朝的統治基礎依然不穩定,諸侯做大,時不時還要想要趁機撈一把。尤其是被分封到西部的周國,兼并西北西南的商朝以外的土地(後來秦國也是這麼做的),並且在內部進行政治整頓,實力空前強大,帝辛不是沒有察覺,而且還囚禁周國君主,但最後還是放虎歸山,以至於在帝辛征伐東夷、首都空虛的情況下,被周國軍隊捅了刀子。

周人的政治大喇叭

周國為了「弔民伐罪」,肯定要發布檄文,把帝辛的人品和政治作風數落一遍,以振奮軍隊的士氣。因此抹黑帝辛的第一主力自然是生死仇敵周人。周人自季歷起便積極拓土,據《竹書紀年》,帝武丁四年,周人伐余無之戎,克之。周王季曆命為商牧師。自此時起,季歷先後攻伐始乎之戎。翳徒之戎,攻程,攻鬼方。

周王季歷的擴張,引起了帝文丁的警覺,帝文丁十二年,殺周王季歷。繼季歷為王的周侯昌,亦即後世所謂的周文王,更是變本加厲,帝乙二年,周伐商,敗於帝乙。但周王昌並不甘心,而是加快了征伐的步伐,征大戎,攻,攻崇,攻黎,引起帝辛的警覺,在黎地舉行軍事演習,亦有人認為是商、周戰於黎,隨後拘禁了周侯昌於羑里。周侯昌的命運,《史記》、《竹書紀年》、《左傳》均說是帝辛有條件地釋放了西伯昌,而當代有人說是帝辛英明果決殺了周侯昌。

兩代周王的命運,使商周成為死仇。繼位的周王發在釐清內政的同時,更理頻頻觀兵孟津,為報仇雪恨,攻伐大商做準備。然帝辛積威甚重,使周武王畏懼極甚。第一次觀兵孟津,諸侯皆曰可伐,武王卻因害怕而託詞「女未知天命,未可也」;及至牧野大戰前夕,周武王仍戰戰兢兢,不敢應戰,是呂尚強迫其出戰,才不得已而賈其餘勇勉力一戰。《史記》、《竹書紀年》、《左傳》以鐵鑄的事實證明著這一切。對大商的仇恨、對帝辛的畏懼以及要取代商朝中央的野心,使得周人不顧一切地詆毀、抹黑自己強大的、天神一般的對手,以建立戰略聯盟,激起將士的同仇敵愾,減輕自己的畏懼和恐慌。周朝取代商朝,對言論的威力記憶猶新,以及認識到取得民心的重要性,因此在開國之後,便吸取教訓,進行全方位的改革。

蕭薔之內的諜戰兄弟

我們說一個歷史人物,僅僅憑外人抹黑,他並不會被黑成煤球,而能讓「黑臉」通透入骨髓,自己人的功勞應該是最大的。

關於這一點,筆者向大家介紹一下歷史上皇帝齊刷刷被黑得深入人心的一個朝代,明朝。我們印象中明朝皇帝清一色全是昏君。一群「昏君」竟然讓大明朝成為最富裕的東方超級大國,令人匪夷所思。但是經過負責任的歷史學家的考證,明代前期政治的腐敗程度遠遠低於很多被稱作「盛世」的時代,後期更是進一步出現了制約皇權的各種疊加在一起的制度。皇帝成了擺設,士大夫為了青史留名,個個巧舌如簧,逮住一點小事就要把皇帝罵成萬惡之源,甚至無中生有,來「警示」聖上。後來的滿清所謂的史家,當然不敢說明朝的好,為了突出滿清取得政權的合法性,明朝士大夫的「激情」語言就很有利用價值了。

回到商朝,黑帝辛的第二主力便是自己人,說白了就是叛徒、內奸。「內奸」的隊伍是龐大的,但總體可分為兩類人。

一類是神棍,也即是掌管神權的人,類似於歐洲中世紀的基督教教皇與神父之類,商朝想要挑戰神權,神棍們自然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這便是帝辛罪狀中的「昏棄厥肆祀」、「弗敬上天」、「弗事上帝神祇,遺厥先宗廟弗祀」、「郊社不修、宗廟不享」,「慢慢鬼神」等等罪狀的由來。自帝武乙戲弄神祇,「革囊盛血」以「射天」。

至帝辛,四世之中,君權與神權之爭愈演愈烈。雖然經四代商帝數十年的奮力搏擊,王權佔據上風,成為統治主導力量,但神權數百年的無上地位,致使隊伍龐大的神棍們不甘心失敗,一而再地與王權相抗衡,力圖再現伊尹、巫咸等時代超越王權的輝煌。至帝辛時,由於帝辛的分外的強勢,神棍們撼之不動,便勾結外敵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成為倒商的急先鋒。曾經是商王朝中堅力量的祖宗一元神教,此時卻成為動搖商王朝統治基礎的主力。

另一個群體則是商王朝的爭奪權力的貴族。帝祖甲的禮制改革,不僅是確立了嫡長繼承製,而且廢除了帝位繼承和國家大事中的貴族公議制,使商王朝徹底泯滅了酋邦制的最後殘餘,完成了從酋邦制向國家、帝國的轉進,在國家形態上邁進了一大步。當帝武乙一力打壓神權,鞏固王權,商王朝才真正進入了帝國形態。這群人在商帝國的實力是如此之大,雖屢經打壓而依然堅挺,不得已,商王朝的幾代帝王都在想方設法利用各種手段建立自己的王權架構。帝武丁做為商王朝武功赫赫的大帝,在欲用千古名相傅說時,仍不得不採用「先帝託夢」的手法以掩飾其真正目的。

而到帝辛時,帝國內部已四分五裂,神權、王權之間,執政集團與反對集團之間,帝權與貴族之間,諸多鬥爭已積重難返,帝辛無人可用,只好重用外來的人才——費仲、飛廉、惡來等,而這又引起了反對黨、尤其是貴族一系的強烈反彈。這兩群人雖利益不同,但目標是一致的——帝辛。而費仲,飛廉、惡來是拋棄了自己的氏族來幫助帝辛的,這在當時是不允許的,是引起公憤的。因而,帝辛的罪狀中的「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昵比罪人」、「以姦宄商邑」便是由此而來。而神棍們、王族反對黨、貴族們的怨言亦成為帝辛的罪狀:「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力行無度,播棄犁老」、「崇信奸四,放黷師保,屏棄典刑,囚奴延士」、「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囚箕子」等等各種罪狀,不一而足。

後世文人的筆杆子

抹黑帝辛的第四類人,則是戰國諸子和其後人。出於對證明自己觀點的需要,先秦諸子無不「案往舊以造說」(《荀子》),以歷史來證明自己的政治主張。這也是為什麼「層累地造」的中國古史誕生於戰國的原因。帝辛被作為反面典型,為證明仁義重要,就舉帝辛不仁不義的事例——沒有事例可以象蘇東坡那樣「想當然耳」;為證明尚賢、用賢的重要,就舉帝辛殘害忠眾以亡國的教訓;為證實天道亡國,就製造帝辛「斮朝涉之脛」、「刳剔孕婦」的實例;為證明防微杜漸的作用,就製造帝辛「為象箸」,等等。

反正帝辛已是污水坑,大家能想像到的千奇百怪的罪名都加諸帝辛身上已是習慣之舉,多潑一瓢污水又有何妨,由此造就了「千年積毀」的商紂王。至此,帝辛已不再是帝王,而是任人化妝的小姑娘,每個人都要來畫上幾筆,以讓小姑娘看起來更丑。

天下之惡皆歸焉

這些對帝辛肆無忌憚的抹黑,早就引起一些有識之士的置疑與反駁。在現存的典籍記載中,首先旗幟鮮明地指出這一點的,是孔子著名的大弟子子貢。針對一擁而上抹黑帝辛的現象,子貢一針見血地指出:

帝辛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也就是說,帝辛雖然不是善類,但也沒有惡到如此地步吧。看來想做君子還真要不斷修身,不然的話,一旦犯了錯行了惡,或者成為政治失敗者,所有的惡行都會加在你頭上。

子貢作為孔門弟子中政治成就最高的人,「常相魯衛」,以其豐富的政治經驗和敏銳的政治感覺,一語道破了「千年積毀」現象的本質:「天下之惡皆歸焉」,所有的曾經見過的罪惡和所有的人們能想像到的罪惡,都「歸」於帝辛的頭上。所以「君子惡居下流」,千萬別當失敗者,其結果是極其可悲的。

宋人羅泌在《桀紂事多失實論》中認為:「帝辛大造宮殿,建酒林肉池,寵信女色,囚禁賢人,殘害忠實等罪惡,與桀的罪惡如出一轍,凡桀的罪,就是帝辛的罪,桀紂不分,這些都是出於模仿。」翻開《尚書》、《史記》等,桀有的罪惡帝辛都有,而桀沒有的,帝辛亦有。因而,帝辛是夏桀加想像的罪惡的集大成者,要讓人們形成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帝辛的滅亡是其罪有應得。

結語:正視歷史,以正人心

親身經歷了家國淪喪、山河破碎的明末大知識分子、抗清義士顧炎武在亡國之後沉思細想,深刻地認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一個帝國的衰亡,是各種勢力相互作用的綜合結果,以至於積重難返,非革故不足以鼎新。因此,在研究殷商亡於帝辛這段歷史時,顧炎武分析了殷商自盤庚以降,商王朝貴族離心離德的種種行經,得出一個結論:商亡是必然的,帝辛只是適逢其會,換了任何人,都無法拘救商王朝的命運,而帝辛正好成了商朝命運的犧牲品。

大周朝取代商朝,實行了仁政,作為一個勝利者,繼承了夏商文明發展之成就,奠定了中國文明之基礎,為萬世之典範,也算是實至名歸。

然而,時至今日,成王敗寇的思想不斷地變異扭曲,還深入人心。鐵木真被當成了殺人英雄,希特勒被當做膜拜對象,百姓去讀歷史,常常不經意就欣然接受「誰的勝利的屠刀更鋒利,誰就是正義」這樣一種扭曲的歷史觀。

歷史是一面鏡子,不是為了正衣冠,而是為了正人心。

打賞

黃帝紀元四七一五年歲次戊戌正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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