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飛蛾的命運啟示錄

唐縣恆旺利公司購置的第二套「神禾牌」裝備——生物質炭氣聯產成套技術裝備，於2018年元月21日運抵史家佐供氣站。當天晚上開始下雪，次日又飄飄洒洒地下了一天，達到了中雪量級。我們的工人冒著嚴寒，抓緊安裝。年關將近，爭取在春節前安裝就緒。

我負責安裝施工以外的工作，如協調關係，宣傳推廣等。其實大部分時間待在賓館裡享福。

這個福不是誰都可以隨便享的。賓館溫暖的客房裡，就有兩個特殊的「客人」享不了這個福。兩隻進來越冬的飛蛾，因為我們的入住而被打擾，被改變了命運。

這座名為「楚陽」的大酒店（顯然誇大了它的大），坐落在x321道旁，是進入深山區「大石嶼」、「倒馬關」等風景名勝區必經之路。但現在是旅遊的淡季，宿客很少。我們房間的室溫因中央空調強大的功率而迅速升高到二十七八度。高溫驚了蛾子的「蟄」。它們從冬眠中醒來，趴在玻璃窗上向外張望。窗外飛舞的雪花和對面山坡上斑駁的積雪，欺騙了它們朦朧的睡眼：「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花都開了，還等什麼？於是蛾子振翅飛翔，頭頂著玻璃，面向「落英」飄灑的窗外，急切而不知疲倦地飛啊飛！

總經理劉孝忠老兄心地善良，看到飛蛾這麼執著，飛出去的慾望這麼強烈，不忍心袖手旁觀冷漠以對，於是幫它們打開一扇窗戶，放任離窗口最近的那隻小生靈飛了出去。

室內外溫差足有30多度，如此美麗、纖弱的小生靈如何受得了。於是我迅速關閉窗口，將另一隻蛾子留在了溫暖的室內。

玻璃窗外，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醉態飛行的蛾子，迅疾融化在漫天飛舞的幻化的「梨花」里。

我知道它回不來了。或許它還來不及弄明白它嚮往的「梨花」為何如此美麗凍人，就已經魂飛香消了。但我還是在窗前佇立良久：如果它幡然悔悟，哪怕是鬼使神差懵懵懂懂地飛了回來，我好第一時間給它打開一條浪子回頭的生路。

慾望，或出自先天本能，或源於後天誘惑。順應自然，適時適當地釋放慾望，無可厚非。但如果過度膨脹的慾望，違反自然規律，不加節制，任性釋放，一意孤行地放縱自己，無異於自殺！

自詡為智慧生命的人類還應該明白，放縱不是放生，順從也不是善良。對別人過度膨脹的慾望，不加約束，甚至還拔苗助長，推波助瀾，無異於謀殺！

人生何嘗不是如此！

在我以前所寫的《軟弱不是善良》的故事裡，那個給「神禾」挖坑的同鄉，在邪惡慾望的驅使下，多次衝擊「玻璃窗」——道德的、法律的防護牆。我曾當頭棒喝，甚至還狠了狠心，矯枉過正了一把，但並沒有阻止他的一意孤行。而別人的放縱，有意無意地為他打開了多個窗口，加速了慾望的釋放，錯將雪花當梨花，誤將室溫作春風，結果體驗了一把霜雪冰般手銬的溫度。最終他落了個公司解體，家庭破裂，一切歸零。

飛蛾撲花，人生趨利，本無過錯，然而虛幻迷心，飛蛾看到的窗外花花世界，體感到的室內如春溫暖，既不是事物的全部，也不是事物的真實。思想至此，感之慨之，賦拙詩一首以自勉：

室內暖如春風至，

窗前雪似梨花開。

水月鏡花遮望眼，

縱容慾望成禍災。

文章到此本該結束了，但三天以後故事發生了驚天逆轉——留在室內溫暖里的飛蛾死了！在過去的三天里，室內溫度高濕度小，這隻蛾子水分和養分大量消耗卻得不到絲毫補充，而它不停地飛翔，不斷地衝擊窗玻璃，透支了生命，衰竭而亡。

飛入漫天雪花的飛蛾，是死是活並無定論，也許它是在逃離高溫，重新找個涼快地界繼續冬眠也未可知。而留在室內的蛾子卻真真切切地死了！

兩隻飛蛾，兩條道路，兩種命運。孰對孰錯？思量再三，不得其解。最後上升到哲學層面，才理出了些許頭緒。

哲學大師馮友蘭先生曾提出人生「四重境界說」，結合飛蛾的命運軌跡，不難看出，第四重境界為最高。

第一重，自然境界：秋寒伏居冬眠，春暖驚蟄出動，是昆蟲的一種自然本能。就像有些人做事，只是順應著他的本能，或者按社會風俗習慣，人云亦云、人做亦做，其實自己並不明白所以然。此自然並非道家說的那個自然，而是指混沌、盲目、原始，這是生命的本能。

第二重，功利境界：蛾子過於執著，超過了自然本能，以至於脫實向虛，妄想妄為。最終或獲功利，或適得其反。有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大動腦筋，刻意做事，雖然未必不道德，也沒觸犯法律，但必定是功利的，最終很容易發展成自私自利、損人利己。

第三重，道德境界：有的人已經超越了自身，開始考慮利人，為了道義、公眾利益、眾生福祉去做。就像劉孝忠兄的佛心放生，我的善意挽留，以及《軟弱不是善良》故事裡當頭棒喝矯枉過正，都屬於道德境界，但不是最高境界。

第四重，天地境界：我理解的天地境界，就是道家的最高境界，即「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生天殺天之道」，「天人合一」等「大自然」境界——唯道是從。宇宙天地，萬物眾生，生亦自然，死亦自然。順應自然規律是為道，違背自然規律即為不道。

有人把儒家的入世學說濃縮為「拿得起」，把佛家出世精神濃縮為「放得下」，把道家自然哲學濃縮為「看得開」。

國學大師南懷瑾所說的人生最高境界是「佛為心，道為骨，儒為表，大度看世界」，也是這個意思。

兩個飛蛾不同命運給「神禾人」的啟示是：以佛家的出世心態，憑道家的超世眼界，去做儒家的入世事業！

責任編輯&推送：於江靈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