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散步，邂逅內心的希望之光
文/魯吁
年前的深冬，即便是嶺南，寒意也頗濃。道路邊風景樹的葉子雖不至有如北方那樣滿天蝴蝶般地飄舞，但是暗黃色的天穹以及冷灰色的城鎮，處處都明顯透著寒冬的跡象了。
在這樣灰冷的色調里散步，實在不是一件愜意的事，所以即使工作勞累了，或是寫作疲乏了，我也不大喜歡出去散步，飽飽的飯後也是不去的。
但是有一天，很偶然的，我繞過居住小區，走到伸入城中村的丁字路口時，隨意抬眼張望，便有一樹紫紅色的花兒撲入眼眸而來。再一細看，這花樹的花葉居然已長到了人家二樓的走廊上了，在那走廊上的大門前盛開成了一樹惹人眼球的風景。
這樹花是藤類植物，七八條手腕粗的褐色虯藤纏繞糾結在一起，合樹竟有一抱大。不但綠葉繁盛，張開成一面屏風，而且開得很火艷，似是已呼喚出大地春回！我方知道原來冬天也有開得這麼火艷的花兒，只可惜的是我並不知道它喚什麼名兒。
但說實在的，方才那一樹花也不過只給了我內心片刻的喜悅和明朗而已，因為今天寒意頗濃，而冷風又緊吹著，侵襲人的肌膚。這本來就是個陰晦人心的天氣，加之因為近來諸事煩擾，我的心情很是糟糕！
但是走了一小段路，我的心就不但漸漸平靜了下來，而且心頭上積聚的陰霾也漸漸散開了，我委實已有些欣喜，今天到這邊來散心是來對了。因為我走進了一個小村莊，這個村莊雖然背靠著工業區，但居然別有一番境界。
村莊古樸優雅，有不少的古建築，有幾處房屋頗帶江南水鄉式的韻味，不但巷弄密集，且高低錯落有致，很有幾分美觀！村莊中及道路旁各種風景樹和喬木，雖處冬季但猶欣欣向榮，綠葉成屏。而更妙在每家每戶的門前、廊上和屋頂都布置有不一樣格調的盆景，這些盆景有仙人掌、仙人球和各種各樣我喚不全名兒的花樹和喬木。
雖然深冬了，但這些盆栽花兒照樣綻放、葉兒照樣翠綠，村落附近各種不畏嚴寒的花樹花蔓，更是盛開得十分紅火，爭姿鬥豔，看起來熱熱鬧鬧的。那一簇簇的花苞和花朵兒，就猶如一顆顆燃燒著的小燈籠或者小火球，使這陰沉的空間都變得明朗活潑起來了！
在這裡完全聽不到了工業區那不分晝夜的喧囂，村落裡間或會有一婦人或是一老者在門前生起一爐火，那炊煙直往上空飄裊，村下又還望見有一兩塊菜田，這些情這些景互相映襯，竟令人有回歸鄉下的感覺！
再向前走，甫過村莊人家盡處，便迎來一叢叢與梅、菊、蘭並稱為「四君子」之一的翠竹，在寒意中仍然是節節拔挺、葉片尖硬，把嗚咽如晦的寒風一絲一縷的劃落！這使我想起了四川身患癱瘓的女詩人李仁芹的那句詩：「想麻木的雙足吹出竹的新骨！」這是怎樣一種積極向上的心態呢？這使我不由得又想起她的另兩句名詩：「在病中我是唯一乾淨的一個/在病中我醫治世界！」這是多麼堅強的信仰和多麼博大的愛啊！
這不得不使我懷著由衷的敬佩之情來想及這個與眾不同的女詩人了。
李仁芹，女，四川達州大竹縣人，自小酷愛文學，中學時期開始文學和詩歌創作，期望有朝一日成為一名真正的作家、詩人。曾在東莞市打工多年，從一名普工做到車間主管。打工期間曾把大部分打工收入所得自費印刷書報。2004年不幸得了一種罕見的疾病致癱。李仁芹在拮据中同灰暗的生活及致命的病魔作鬥爭，痛苦和悲愁折磨著她，也曾走到了絕望的邊緣。但是那不曾給她生活上帶來多少改觀的固執的文學夢卻喚醒了她，並在許多文友詩友的熱心幫助下重拾起了活下去的信心，而且意志變得比常人健康人還要更堅強，2008年汶川發生大地震期間，在重病中的李仁芹在克服自身的病痛之餘，還堅持創作抗震救災的詩歌，以寄託自己對受災人民深切關懷的情思和給他們帶去受創後心靈和精神上的撫慰！
是的，李仁芹就是這樣一個人，雖然灰暗的生活和疾病重壓著她、折磨著她，但是她並沒有把自己的理想之火掐滅，她在病中不但要拯救自己，而且還要醫治世界；世界和社會非但不能給大多數人感到活著的快樂、幸福和溫暖，反而還要讓一個病人、一個卑微活著的人來吶喊、喚醒和治療，可見這是一個問題很多、很不健康的社會！
李仁芹、鄭小瓊、王十月等這些人，他們被稱為打工詩人和打工作家，他們和我們的命運幾乎都是一樣，出生卑微、起初都是為了生活而漂泊輾轉在打工的路上、常年顛沛流離！但是他們不堪屈服於命運的沉浮和人生的灰暗，於是他們點燃了心靈和精神上那高尚的理想之火焰，並讓它們發出了光輝，他們在生活的泥沼里和理想的陣地陸續地點燃了自己的青春的油脂，把溫暖、希望、勇氣和力量之光贈予了更多的人！
我不認識他們，但他們卻是我精神上的良師和益友。他們都是可愛和可敬的人，尤其是李仁芹，她比他們活得更為艱難更為不幸，但她仍然堅強地和他們站立在統一戰線上！這是什麼樣的意志呢？我只能說是鋼鐵的意志！除了鋼和鐵，還有什麼東西有如此堅強？明知剛強易折的道理，但還是義無反顧、勇往直前地做一名生活的戰士，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她不好好躺下來養自己的病，難道是她自己想找罪受么？不是的，我們可以用她的一句詩來詮釋她的這種使命動機：「病魔的爪牙光潔如電，而人類正是那樣一副面孔！」她看得多麼透徹，正是因為她看清人類都是瘋狂的病鬼之容、病魔之軀，有些甚至已「病入膏盲」，所以保持著清醒、覺醒的她要致力喚醒和拯救這一切！
早幾年我讀到李仁芹和鄭小瓊這兩位詩人的故事和事迹時，曾為此寫了一篇《理想雜感》的文章，其中有一段我這樣寫道：「他們的命運是不幸的，甚至是悲慘的，發光的是文字，灰暗的是內心；悲哀的是生存，高尚而卑微……但他們沒有淚，灰暗已把他們的淚吸干；但他們還有血、牛奶……」 無疑的，他們和我們的命運一樣充滿了不幸和矛盾，但是他們卻超越了我們，我們吃的是草，擠出的也不過是草汁，而他們卻如魯迅所自我形容的那樣：「我吃的是草，擠出的是牛奶、血……」這就是他們的人生價值及意義所在！
想及此，則我們自己——一個健康健全的人，還有什麼可自卑自憐的呢？我們為什麼不學習他們，不學習李仁芹從絕望中看到希望、從絕望中堅強起來，勇敢地面對生活和人生的精神呢？之前我以為冬天是只為蕭索而生的，它就像一個病體，不會生長出勃勃生機的生命、不會開出燦爛的花朵；冬雪即使美也不過是凄美，西湖十景之一「斷橋殘雪」之所以久負盛名，不也是因了凄美之故嗎？我認為。但是今天我卻忽而發現，原來冬天也是可以生長出勃勃生機的生命、可以開出燦爛香艷的花朵的，一個病軀也可以內心強大起來，和流淌著無限的大愛，在灰暗中舉起火炬，點亮光明和奉獻溫暖之光的！
李仁芹堅強的心靈和她的溫暖柔韌的詩歌、恬靜的村莊，以及這個深冬的那些繁盛的綠葉、風骨拔節的翠竹、火艷的花朵，是她們使冬天不再萎靡蕭索，她們把我的心靈引向了有熱鬧有生機有希望的軌道！我這才知道，原來冬日也是可以散步的，工作累了、寫作疲乏了或是剛吃飽飯的時候，揀一條小徑去散步，也可以同春夏秋日一樣，散步出積極向上的達觀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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