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不要高看我，我的藝術遠沒我的生活有意思

最新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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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一了

齊劍楠對一了藝術的評論恰如其分：

「中國人現在面具太多，一了沒有，他那些隨心所欲是天真的，不是裝的」；

「一了的畫野性的，一定不是這個時代的，他所讓人看到的時間隧道極其幽長」；「中國人總要有一個東西放在那，讓大家去效仿，美其名曰是學習，其實好的東西是不用學的，學到的都是壞的東西，一了生活在嵩山腳下，沒有規矩，野逸的很」。

本文選自《一了·山居筆記26》，理解一了的藝術，簡而概之便是「沒有規矩，野逸的很」，這是一了看遍了所有的束縛和規矩之後悟出的」超脫「與自在，這種「野逸」在一了的這篇山居筆記中能看出來。

一了

只為自己交待出自己的心畫。想讓別人都認同是一種弱智行為。古的新，新的古，才能玩得起。

畫價不是問題。我還一千元買過一流名家的字畫哩，今已叫到百萬了。齊白石的字畫換白菜時，不丟人，多牛呀，今上億了，都不過數字遊戲，與藝術無關。人不過是活在狀態里而已，狀態對了，怎玩怎好，狀態不對了，筆直的滑下去。能曲能伸、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能壓住氣場，怎樣都會有好的狀態，不因外物丟失自己的本性、氣格。

山上夜茶、寫生。沒有過野蠻生長的性命，再好也好不到那裡去。藝術亦然。藝術就是生活。山夜茶酒、胡侃、寫生。活好玩了，象個人了，一切不是問題。

線是水墨畫的靈魂。玩出大滋味就有大生氣。一出筆，家底全露了。深知其真味者，當今鮮見。

一了書法

對我而言，沒有油畫國畫之分，更無人物、花鳥、山水、書法、民間、始前、塗鴉之別，大鍋菜亂燉，盡收筆端，融通化之，生撲直取，痛快見性而已。

真正的新皆從遠古而來。拙樸怪奇，直見人心，吾之所求。大朴不雕。大智若愚。活人、畫畫，皆然。

一了書法

筆墨與圖式皆要耐看、看不衰、看不破，完全在看你有多少家底了。氣夠了，就能壓住場；氣大了，自然霸氣側漏，當然如會憨朴內斂，就更加大智慧了。當今新水墨，新是新，家底貧窮，只能露底了，像塑料金獅子，一張皮而已，裡邊是空的。筆墨依然是水墨的靈魂，再開放、現代化，人還是人，遊戲還是有底線的。沒有底線的遊戲沒法玩，筆墨依然是水墨畫的根本，只是面臨開發、可能性與轉換而已。

中國藝術家很少有獨立人格、自由精神的，很少很少，所以沒有什麼真的人與真的藝術。

一了書法

因為不會畫人物，所以沒負擔。畫壞是我的長項。

人問我在山上最開心的事是什麼？我覺得開心的事太多了，逗狗發獃胡扯八道無所事事，都很爽，當然燒柴火更是我的大喜悅，陶醉其間，樂不可言。童年的愛好一輩子忘不了，那時七八歲山上放羊，或者看自家的西瓜地，挖坑燒土豆、麻雀，玩興奮了點火燒山，西北光禿禿山凹里的野草迎風煙火洶湧，那種開心簡直有一種少年英雄的霸氣。

一了書法

那時小人書三國演義、水滸傳里混世英雄們全在心裡跳騰，自己夢想生活在那個英雄的年代，除惡揚善，稱雄天下。所以每當煙火包圍自己時，總有一種童年心事在我心裡湧現，人都是活在自己的狀態里，狀態對了就對了，狀態壞了也就無藥可救了。我知道我的這種狀態在別人看來很怪癖很土匪很好笑很不高檔很不體面，但我不覺得，我就願意活在自己童話的某種狀態，這種狀態沒有了，等於把我騸了差不多。快樂的狀態有無數種，我只要感動自己的。

現在四毛多了，早已知道那些自己少年崇拜的英雄實際上都是土匪、流氓、二流子，這些人創造了歷史，所以真正我們所知道的歷史就是一本流氓史，當然裡邊點綴了這樣那樣文雅的花邊新聞與故事。當一代代流氓死了，小流氓們自然就不滿於流氓身份，開始與文人藝術家搞派對，野合久了，就有了假貴族，假久了，三代以上，漸成真的了。不要說我們了，就說英國貴族，往上查查，海盜的土匪家底也就露出來。好了，不要瞎操心，這個世界上本無貴族，全是猴子的子孫。好好畫真誠質樸的心畫，過野蠻人的本性淳樸、自在自為的生活，哄自己活下去。

寫好容易寫壞難！寫巧容易寫傻難。難得糊塗的筆墨才入道。張力、狂放、才氣都很容易，霸氣內斂，憨厚鈍感，能憋住氣不顯擺很不容易！！！

一了書法

國中知水墨、書道高境者本就少見，西人不過看熱鬧而已。這些垃圾在盲者眼中也無所謂好壞，斗樂獵奇罷了。大都會水墨展的不能簡單說都是垃圾，但基本上都是垃圾吧！

實際上在內心裡我最怕寫字，尤其當著生人的面揮毫，感覺心裡的一切都暴露出來了，多不好意思呀。畫畫以來，很少寫書法的作品了，感覺真掛不到牆上，不要說今時的書法家，就是明清、民國書家，真能堂堂氣魄上牆的，也不是很多，眼下真能寫出漢字心靈的書者更是難得一見，到處掛在牆上的，總是丟人現眼失魂落魄的惡字俗心，書家們皆在表演自己的淺技無趣，活在笑話里。

雖然不寫作品，但讀帖時時，臨古月月，對於書道心畫，字心人心，字味人味，這種認知卻與日俱增，一方水土一方人心世情風意襟懷。

一了在創作

山人自有山林野逸匪氣，粗服亂頭，工拙不計，本性無拘。書法於我，就是我的生活，我生活里見得人與見不得人的不言詮不思議都隱在裡邊，無盡藏的心思呀！遠在生長的路上，質樸自然的徐徐生髮出來，就好。近來忽然敢於大方書寫，斬截直撲，滋味漸出，自己掛起來看看，看不破就再掛著，看破了就取下來。要寫出看不破看不衰的字兒來，真不容易。勇猛精進。

山人自有山林氣。書有各種氣，吾獨喜山林野逸之氣。筆墨不過一口氣，浩然之氣，心氣養不到，說什麼也沒用，純與不純，一眼立判。不想畫就寫，不想寫就畫，不想書畫就讀書吃茶發獃胡思亂想。一切自在隨喜，山風蕩蕩，歲月悠悠，筆墨的秘奧皆在造化里潛隱。

一了繪畫

畫畫有無數種道路，重要的是要找到釋放自我內心的方式。

我是個精神分裂的人，骨子裡追求孤高、純粹，卻又喜歡熱鬧、世情。就好像我敬慕孤寂的木心，卻又喜歡熱辣的陳丹青。我寫字畫畫就直取漢魏、史前、民間，唐以後也只是看一看，深喜高古、樸拙，卻又喜歡杜尚的不行。我知道我生活在山上就對了，放虎歸山，本該如此。

一了繪畫作品

山上的日子的確無法無天無執無礙，但更多的是孤獨、寂寞，當然好極了，多麼奢侈的活法呀。寫字畫畫讀書發獃吃茶吹牛，還有那麼大的空寂呀！我又不是達摩，我害怕孤獨、寂寞呀！微信微博多好呀，發閑寂之思，記錄心跡，嘻笑怒罵，帶給我思維的樂趣，罵人也不是好罵的，罵不好往往把自己罵進去了，所以我酷愛魯迅。

有人會高看我，學聖人的口氣說：一了呀！在山上就該一默如雷，有禪者、高士風度，閑談休論人非……還會引用古賢佛語，語錄腔調。

熊十力自稱菩薩，大賢如是，我認。我就這麼活了，活下去，活出大滋味。寫自己的，畫自己的，玩自己的，養足心氣，狀態對了，一切就會對。也許10年後狀態、心境變了，在山上又是別一種活法。總之，被人設置、正常的活法與玩法是我厭惡、反棄的。甚至我時時懷疑自己，沮喪無奈，總得活下去吧，那就好玩有趣些。總之，不斷新奇好玩下去，書畫活法一回事。

一了書法

書法是養出來，徐徐而來的悠幽風氣，比之畫畫，更需歲月的蓄養磨礪。當今能上牆的字兒難得一見，書法最易敗露一個人的品性、心智，無法遮蔽，直見底習。不似繪畫，總能塗改模糊，油畫家30歲左右就會有傑作，書法家就不行，人書俱老，歲月燉出老湯了，才會筆墨里撈出來渾厚華滋的大化境界。白石賓虹活不那麼老，就不會有暮年目衰的蒼老明澄。筆墨的風意化育在悠悠歲月的溫火慢燉里，心氣養不夠，就摶不出大器來。

我就這德性。天下丑書莫如我。不過我會更加誠懇的丑下去，還遠遠不夠。

山風入懷，粗服亂頭。無為而為，亂石鋪街。今人研書，徒有其表，淺技俗心，不入道境。道境者，心歸造化，字入人心，筆趣墨韻不僅有古人氣息，更要有自己的血性、脾氣、心智。重要的是寫出沒有用處、不為賣不為展覽不為討好、只為自己開心、感動的筆跡，這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字畫與所為與任何人無關，如此而已。真正本土的現代繪畫遠未出現，文人畫、民間與西方現代繪畫的神交，才會生長出本土血脈、靈魂里的現代繪畫。

一了繪畫

眼下大多不過近於政治的圖式、觀念遊戲、美國人的話語方式以及偽文人畫、官商賄賂禮品而已。真畫不見，惟見飾品。

不正經的漢代丑書。大愛，有脾氣，有血性，有人味。

臨習古人碑帖近30年，心慕手追，正心誠意，於今才嘗到些許筆墨內里的靈妙滋味，看來，養心養氣皆需時光的悠悠磨礪，才能漸入佳境，識得三昧。路尚遠，養心氣，磨歲月，待時日。

一了繪畫

我自觀心地，蓮花出淤泥。寒山。質樸大方，憨拙粗糙，直指人心，為我所求。一切故弄玄虛、嬌揉造作的文與書畫都是令人厭惡的。

畫畫都是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但懷疑、對抗一切庸俗、虛假、套式、規則是畫家該有的品性、良知。

一了繪畫

我一丁點也不相信畫家必須靠評論家、策展人、拍賣行、畫廊、官方才能牛起來，遠離這些或者不屑於這些牛起來的才是真牛逼。

生活就是藝術，藝術就是生活。生活藝術不二。沒有好玩有趣的生活，藝術也好玩不到哪裡去；沒有藝術，活著也了無意趣。老貢說：沒有藝術這回事，只有藝術家。好好活著，弘一、良寬、擔當玩明白了，畢加索、杜尚、沃霍爾也玩明白了。

一了繪畫

兒童字跡，非書法。猶如塗鴉痕迹，非畫。但是真藝術家會從此中轉換出生氣意味，可謂化平常為神奇。有法了再入無法才入道境玄妙，不懂法還不守法只有玩命了。藝術知法犯法才好玩，法盲犯法無趣無知了。任何遊戲都有底線，沒有底線的遊戲沒意思。無法而法的合天之作需要明澄天性的才智方可完成。

山林氣。本心使然。野蠻、霸氣、狂野、放浪、張力、造作都很容易做到，但有控制力的憨拙、樸厚、內斂、真率、自然的野蠻、霸氣、狂野、放浪、張力、造作卻很不容易做到。風流不好，自然下流。筆墨的風流需要風雅的精神做支撐的。

一了篆刻

風雅不是裝文人氣裝孫子，而是心從造化的明澄襟懷。一下筆，一口心氣呼吸而已。作品是自己的精神排泄物，心靈跡象。是自己的事情，與別人無關，但是，別人褒貶，皆屬自然，無所謂的，好了壞了都不屑的。如果真是高手知者，當然字字入心，自警自省。如果俗者自以為高手，則字字俗惡，厭而遠之。書不入道，不足論也。

沒有藝術不是造作出來的，就看造作能力的高低了，近於天造、功齊造化、天然雕飾者上。

不要高看我，我的藝術遠沒我的生活有意思，我的生活就是作品。雖然我就是個山裡野蠻人，鄉村二流子，文雅於我如浮雲，咆哮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