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武器的趣味和啟示

《動物武器》

（美）道格拉斯·埃姆倫、戴維·圖斯 著

胡正飛 譯 浙江人民出版社

鄭渝川（書評人）

動物很懂得取捨之道。它們必須首先滿足維持基礎新陳代謝的生命活動的能量需要，比如心跳、肌肉收縮、消化道和大腦的運作。除此之外，剩下的資源就會被安排用來進行「軍備競賽」，比如，犄角、爪子、獠牙等。這些「武器」會在動物發育過程的中後期才開始突飛猛漲。

進化生物學家、蒙大拿大學教授、「美國青年科學家與工程師總統獎」與「愛德華·威爾遜博物學家獎」得主道格拉斯·埃姆倫在其所著的《動物武器》一書中指出，動物的「武器」不是生存的必要條件，如果動物的生存條件實在有限，體型偏小，「武器」就可有可無；而在生存條件較好，「冗餘」資源較多的情況下，就會長出兼具炫耀意味和實用性的「武器」。

為了驗證這個觀點，道格拉斯·埃姆倫進行了一項有趣的實驗。在實驗中，以腐爛的木頭為生的獨角仙，在限制營養物質攝入的情況下，身形發育得更小，特別是其翅膀和腿部，要比正常發育的同類小了20%，而生殖器官的大小差異只有7%。

動物進化和成長發育，都遵循著同樣的「武器」定律。一些成長於資源匱乏環境中的動物，甚至會徹底「丟」掉自己的「武器」，但這並不影響其動用「智謀」。《動物武器》書中就寫道，無論是野生山羊，還是海灘上的招潮蟹，雌性大多被擁有強有力「武器」的少數雄性所佔有——儘管如此，一些體型很小的雄性，仍然可以通過挖掘密道或冒險潛入等方式，「偷襲」心儀的雌性。

「武器」定律也奇妙的出現在了人類社會。我們知道，無論是古代的中國漢代和唐代，還是歐洲中世紀，平民家庭出身的遊俠往往也很難獲得一身完善的武器裝備。將門世家、貴族騎士，都擁有價值不菲的戰衣、軟甲、頭盔、武器，戰馬也需要有防護性的甲胄。不但這樣，騎士還得有隨從甚至運送裝備的馬車、馬隊。而今，普通人一般也就一兩套房產，外加代步的經濟型轎車；至於大排量的越野車甚至直升機、遊艇，只會出現在富豪家庭，這些成為了身份地位的象徵，清晰無誤地反映出主人的財務狀況。

近代以來，先後成為全球霸主的國家，都在軍事裝備上投入巨資，配置了足以震懾挑戰霸權的對手的海陸空軍力。比如，曾連續多個世紀行使霸權的英國，憑藉的就是連綿的海上堡壘，其戰列艦編組讓其他國家甚至是大國都聞之色變。而在二戰以後，只有美國才能每年花費數百億、數千億美元來維持其多達十餘個的航母打擊群。當然，並不是說有了完備的武器裝備，就一定能夠從戰爭中取勝。越南戰場上，強悍美軍就吃盡了游擊隊的苦頭。

《動物武器》是本趣味性很強的科普著作，也是融合了生物學、社會學、經濟學等多門學科的「跨界」佳作。這本書基於進化生物學，詳致的探討了動物世界奇妙多樣的「武器」進化與發展現象，並揭示出這些現象在人類社會的投射。全書引言就指出，無論是動物世界還是人類世界，「武器」進化的最終結果都是擁有巨大殺傷力的「巨型武器」的出現。「巨型武器」無論是尺寸還是成本上，都將殺傷力和威懾性放大到了極致，而這也最終走向極大的脆弱性。就像曾經不可一世的恐龍，以及一度在全球海域橫行無阻的西班牙帝國海軍、大英帝國海軍一樣，「軍備競賽」會拖垮霸權的主體。

動物「武器」進化的奧秘在於，群體內會不斷發生漸進式的更新，經過迭代積累，從而導致物種形態的改變。書中第一部分「起始於小」，勾勒出以軍備競賽為輪廓的生態圖景。動物的「武裝」「武器」是從偽裝和護甲起步的，比如不同生存環境的老鼠，會迭代進化成不同顏色的毛色。不同時代的軍隊，也採用了類似的偽裝色軍服。而動物的護甲，以及人類發明出的盔甲，往往需要兼顧防護性與建造成本：防護性強但建造成本太高、重量太重，動物很可能穿不動那樣的護甲，而類似的盔甲也會顯得太重，在作戰中反而成了拖累。

不同類別的食肉動物在漫長時間內，進化出不同的尖牙利爪，但這樣的性能增強，也會導致其他方面的性能削弱。比如，尖銳的牙齒往往容易磨損、斷裂，而這會讓動物陷入極大的痛苦，還會丟掉保命的本錢。類似的工具、武器進化，出現在石器時代的人類身上。人用來狩獵的工具無一例外的，從粗糙寬大向著短小精悍的方向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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