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濟民:老宅的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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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8
隨州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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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宅已是臘月二十九了。漸行漸近,村子遙遙可見,「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心情是欣喜夾雜著急切。差不多一年未見,老宅可還如故?黑狗會不會像往年一樣先知先覺地迎接我們?
到了村口,迎接我們的除了尾巴搖得歡的黑狗,還有立在水泥路邊的新生代——光伏太陽能路燈,它筆直的身軀和古樹虯勁的枝椏鮮明地對比著,因為村後空地上建起了搬遷安置房,以前的黃泥路硬化成了水泥路,路燈便在村口安了家。
每次回老宅,我都喜歡房前屋後轉轉。老宅位於村口第一家,視野開闊,門前繞村而過一條河,河上游曲折蜿蜒,到了村口這裡便水面開闊,一道堤壩攔起一池碧波。河東河西,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河水何時開始蕩漾的呢?我不得而知。只見河水倒映著夕陽,黃昏灑了一河的金黃。若是初秋時分,或許會見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壯美。
堤壩下方有一處濕地,夏天,這裡水草豐美,是鷺鳥的天堂。
冬天,水中的青苔油油的在水底招搖,不由讓人想起徐志摩的康橋。
老宅旁邊的竹林,竹子恣意生長。每次回來,我都禁不住在竹林里遐想,體會著「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妙處。
村前是一片廣袤的田地,那是見證著庄稼人祖祖輩輩的辛勤,也承載著一代又一代人希望的田地,如今多數荒蕪,蘆草叢生。聽婆婆講,村子以前有一百來戶人家,家家人丁興旺。隨著陸陸續續地外出務工搬遷,現在村子只剩公公婆婆一家居住了。人去房空,年久失修,村中的房屋倒的倒塌的塌,都淹沒在雜草中了。而婆婆住的老宅,也蒙著一種幽暗和深沉,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已被風華洗盡。村子裡再也見不到鄉村人家「耕織麻」的忙碌和炊煙裊裊的生活景象了,曾經的煙火繁盛和熱鬧的農家生活狀況永遠沉寂在歲月里了。
老宅的土牆是用門板扎殼後添土夯實,厚厚的足有六十公分以上。時光荏苒,風雨侵蝕,斑駁的牆,凸顯的皺紋,老宅終究還是在繼續落寞、孤獨。蒼翠的松柏孤高的凝視遠方,不知它當時是個什麼志向?
穿過廳堂進入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房高大厚重的木門,歲月的風華把門侵蝕得裸露著粗糙的木質,紋理清晰可見。高高的門檻,吱呀的開關門聲,在訴說著「戶樞不蠹」的真理,中國紅的對聯和門神迎來送往著一載載春秋。
木質的窗欞,見證了百年的斗轉星移,灰塵蛛網間射進的日光在地上留下斑斑駁駁的日影。
古舊櫃門上的鐵環,康熙通寶兀自發亮。
瓦罐上脫落的釉漆形成的斑塊,像綻放開來的花,時光真是個天然的雕刻家。
磨豆腐的碾子,如今有幾人識得?大約只存在於永不復返的舊時光里。
彎頭犁,牛額頭,站人的耙………勾起了多少兒時的回憶!它們在退出歷史舞台的同時宣告著古老農耕時代的結束。
我尋出這個物件,向孩子們講述著「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
夕陽下的蘆花
暮色中,老牛悠閑地甩著尾巴,歸家
院子里生活氣息濃郁起來,大公雞,天蓬元帥,你們想幹什麼?
婆婆在灶前忙碌著,灶膛里跳動著紅紅的火焰,大鐵鍋里燉著肉,水汽氤氳開來,肉香瀰漫,暖暖的年的味道也隨之瀰漫。
我靜靜地佇立在院子里,撫摸著「苔痕上階綠」的石牆,感受著老宅歷經半個多世紀風雨洗禮、四季輪迴的情緒。老宅於我們後輩是流於表面的,於公公婆婆卻是浸入骨髓的。他們習慣身邊有豬有牛,有一群雞鴨繞地跑;習慣黑狗汪汪叫著湊熱鬧;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習慣花自然地開,果自然地熟,人自然地生活;習慣一切都尊遵循著古老的秩序。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現在的堅守,也正因為如此,才有天然的糧食蔬菜豬肉禽蛋給孩子們的餐桌。
我在想,隨著時間的流逝,公公婆婆若是老去,這老宅又有誰來堅守?這歷經滄桑,風化陳舊的老宅會堅守到哪天?一想起這充滿年代感的老宅在將來會消失,我就憂心。
雖每每感嘆「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心裡嚮往過歸園田居的生活,但身體卻離不開城市的各種資源,所以也只能像蘇軾那樣安慰自己「此心安處是吾鄉」,繼續在樊籠里一邊感嘆「田園將蕪胡不歸?」,一邊享受著城市的車堵,人擠,高壓,霧霾。而老宅,真正成了老人堅守的宅院了!
過完年,又該回到鋼筋水泥森林裡了,婆婆將豬肉、雞蛋、菠菜、泡泡青悄悄裝滿我們的行囊,帶著對老宅的懷念和對田園生活的眷戀,我們一行漸行漸遠。
回望老宅,它正以那老朽似的身姿,靜靜地張望著遠處的田野,山川。黑狗跟在車後奔跑幾里地送行的身影模糊了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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