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人嬉笑調侃,看的人淚流滿面
這些年,記者這個身份讓我得到了很多不同於自身的人生體驗,也在別人的故事中汲取養分,繼而成長、變得堅強。我歡喜地看到,自己的感觸變成文字,把所看到的、所想到的傳遞到其他人的眼前,若是能在讀者心中泛起漣漪,對我來說,那就是幸福所在。
但就如醫生救死扶傷,也會慢慢將生老病死看做人之常情;教師桃李滿天下,就習慣了和孩子們每過幾年就必然經歷的初見和分別;記者也在收聽了一個個故事後,情感閾值變得越來越高。
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採訪丁穎錐(筆名丁一醬)的工作任務。
徵得本人同意後,我加了他的微信。
因為他最近在外就醫比較勞累,身體狀況不佳,我們的交流只是斷斷續續的幾句話,算不上是一次成功的採訪。為了豐富採訪素材,我把他的微博、朋友圈都翻了一遍,把他的採訪視頻看了一遍。說的人嬉笑調侃,看的人淚流滿面。
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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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丁一醬確診患癌,已經過去900天了。腫瘤隨著全身神經系統這條高速公路,在丁一醬的身體內不斷紮根、擴張,他的胸腺、肺、肝、淋巴和骨骼上,都長了腫瘤。這種發病率只有十萬分之二的罕見癌症,沒有確切病因、難以查找病灶源頭,暫無特效藥、也未有成熟的治療方案。
化療效果不佳後,丁一醬嘗試過進入靶向葯的實驗小組當「小白鼠」,但幾個月時間後,出現了嚴重的副作用,他不得不退出治療。之後,他自費嘗試過兩種靶向葯,但病情也沒有得到控制。由於腫瘤負荷消耗太大,每天如果不吃東西,丁一醬的體重會直接下降1.5斤。去年一段時間,由於重感冒加上靶向葯副作用,沒有食慾的丁一醬半個月掉了14斤肉。
用他的話來說,每天幾十上百顆葯,看到葯都飽了;身體很虛弱的時候,走10米就得蹲下休息,上幾節樓梯就會氣喘,披件大衣覺得很重;疼痛感來襲的時候,就像有人用鎚子把肋骨砸碎,時不時還按幾下。這種疼痛,一次可以持續幾個小時以上。
其實癌症病人害怕的是痛,和死前巨大的折磨。丁一醬不想讓家人擔心,每次疼痛難忍的時候,都自己躲在房間里,默默承受著。
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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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剩下的時間不多,選擇哭著活下去,還是選擇笑著活下去,留下一點歡樂的痕迹?我選擇後者。」這就是丁一醬的態度。無關堅強,只是坦然接受,不想再為傷心、絕望買單。
丁一醬從小的興趣就是畫漫畫,承受著接受治療的痛苦之餘,他把自己的抗癌日常畫成漫畫。
痛苦不堪的抗癌之戰,在他筆下成了詼諧幽默的「丁神經與腫瘤君的相愛相殺」,比如「我熟練地打開引流管,那胸積液就跟水龍頭的水一樣嘩啦啦地流啊,我還擺了個造型讓我老爹拍張照片,隨手發個微博,給小夥伴們科普了一下抽胸水的注意事項。」丁一醬的微博認證是「知名癌症晚期逗比」,他的社交圈裡、漫畫里,妥妥的都是搞笑風格。在微博上,他有2.6萬多的粉絲,抗癌記錄的超級話題閱讀量近300萬。
平常人畫漫畫都已經足夠耗費精力,重病患者就更加了,體力跟不上,痛感太過折磨人,放棄的念頭時時出現。一次實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忽然看到有個網友留言,說患有重度抑鬱症的他看了這些漫畫,心裡好了很多。這時,丁一醬開心地發現,原來,自己的漫畫還可以幫到別人。他輕鬆的態度讓世人看到了一個積極面對痛苦的生命,展示著生命的堅韌和蓬勃生機,打動著每個心中或許有著傷痛的人們,鼓舞著人們以更積極的態度面對生活。
去年,他上了中央電視台《越戰越勇》節目,他的故事讓評委們紅了眼圈。「你的內心非常強大,『堅強』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你。這樣的你,更讓人心疼。」一位評委哽咽著說。可是,丁一醬更希望世人看待自己就和他漫畫中表現出來的那樣,是個熱愛生活的有趣的普通人。對於世人投來的同情眼光,他說,「比起那些安慰的話,我寧可你問我『今天去唱K哦,你來不來?』。」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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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丁一醬,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有意義。除去治療和癌痛的時間,他全部拿來畫漫畫和陪伴家人,特別是7歲的女兒。
「爸比,昨天在陽台等你回來,但是我沒等到你,我偷偷地哭了。」孩子不經意的一句話,讓丁一醬淚崩。
女兒還不知道這個病意味著什麼,在多個視頻里,這位小天使被爸爸逗得止不住地「咯咯」笑。丁一醬把女兒的日常照片PS成童話故事裡的小紅帽、青蛙王子,搞笑的包租婆。還有一張是他PS的女兒18歲的照片。「我想一直守護著她,想看著她談戀愛、結婚生子,像大多數普通的父親一樣。」
在《越戰越勇》的舞台上,丁一醬說,之所以參加電視節目,是因為想給女兒留下一點記憶。等她長大看到這個節目,想起爸爸以前得了重病的時候,還能跑去參加節目。「笑著面對,世界上沒有什麼困難是邁不過去的。生死之外無大事。」在節目最後,丁一醬為女兒唱了一首《親親我的寶貝》。歌詞這麼唱著:我要親手觸摸那月亮,還在上面寫你的名字,最後還要平安回來,回來告訴你那一切,親親我的寶貝。
「我不痛恨癌症,雖然它奪走了我最寶貴的健康,但另一方面,它給了我第二條生命,讓我懂得了人生的道理。」丁一醬說,比如健康比金錢重要、及時行孝,按以前的活法,再活30年都悟不出來。
這個被病痛陰影籠罩的人,發出了太陽般的光與能量。他積極的人生態度,給了人們勇氣和力量。在病痛面前,他的生命很脆弱,可在精神世界裡,他無愧於生命的強者。
是的,生命的強者不是站在閃耀的光芒里,而是拭去眼淚踩在磨難上依然不斷向前的人。丁一醬,他活出了自己生命的寬度。
丁一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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