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賭，你沒見過畫風這麼清奇的動畫

無手的少女

導演：塞巴斯蒂安·勞德巴克

類型：劇情 / 動畫

主演：阿娜伊斯·德穆斯蒂埃 / 傑瑞米·埃爾卡伊姆 / 菲利普·勞登巴赫 / 奧利維爾·博徹 / 弗朗索瓦茲·勒布倫 / 薩沙·布鐸/ 埃琳娜·勒文松

如果動畫是一個人，畫風就是它的顏值。這個看臉的時代，不化個妝，沒法見人。

今天，竟然讓我看到一個素顏美女了。

剛出源的[無手的少女]

說素顏，因為它每一幀，都是「草稿」。可畫風偏偏奇詭，有點魔性。

用導演塞巴斯蒂安·勞德巴克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都是未完成的畫」。

有時像寫意的水墨畫

有時卻像暴走的奇行種

風一吹，秀髮的半邊就沒了

它是一部成人動畫，是少女的殘酷成長史。即使極簡的畫風，也擋不住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貪婪的父親在魔鬼要求下砍去少女雙手

後來，少女與王子成婚，魔鬼又從中作祟，偷換了戰場的來往信件，假稱王子要趕走少女，挖出他們兒子的眼睛。

園丁以羊眼代之

少女被父親拋棄，被丈夫驅逐。沒有公主身份加持，也沒有王子來拯救。

她一個人，甚至沒有雙臂，要從樹頂玩耍的少女，蛻變為勇敢的母親，獨立的自己。

為什麼這麼一部殘酷的動畫，要用如此「潦草」的畫風？

01

別誤會

咱不是水墨風，是窮

[無手的少女]，畫風真是飄去火星了。

乍一看，有人說是水墨畫風格。

但是我們看一下我國著名水墨動畫[牧笛]：

寫意不假

但人、牛、書的形狀，都是有始有終的。

而[少女]就很任性了。

這是樹下站了個披斗篷的人

導演也說，我這個電影，單幀看那就是「什麼鬼」，只有動起來才有意義。

跟造價昂貴的水墨畫恰好相反，這部電影，是因為太窮才玩「寫意」的。

據坊間估計，水墨動畫的成本，是普通二維動畫的四至五倍。

二維動畫的製作費用，按軟妹幣算，基本是千萬級別。

[海洋之歌](2014)，530萬歐元

約合人民幣4000萬。

[龍貓](1988)估價是370萬美元

即使按現在的匯率算，也要2300萬人民幣。

《喜羊羊》一部也要1000萬人民幣

而[無手的少女]花了多少錢呢？

41.5萬歐，約370萬人民幣，連[喜羊羊]的一半都不到，大概是平均投資水平的十分之一。

外界誤認為的「水墨風」，都是歪打正著。

2001年，法國動畫公司Folimage([貓在巴黎]、[幻影男孩])牽頭，讓導演改編一篇格林童話，即《沒有手的少女》。

當時的畫風是這樣

很快，項目就進行不下去了，因為按這個標準，後續找不到經費了，而成本估計約450萬歐元(約3400萬人民幣)。

幾何彩繪的畫風都走不下去了，Folimage只好在2008年放棄了。

2013年，導演老婆申請到了一個藝術家駐留項目(即工作室、美術館等出資負擔藝術家一定時間的創作甚至生活費用)，條件慷慨，可帶家屬。

於是導演有了一整年的時間，拾起心心念念的[無手的少女]。

但此時，他沒了工作室支持，只能一個人完成所有工作了，原本的畫風……可能要畫十年……

而項目告吹的這幾年，他也做了幾個動畫短片。其中一個項目，12分鐘的畫面，他用了10天去繪製，又花了三周進行後期編輯。

看似水墨畫的草稿風，似乎大有可為。

以這種極簡的操作方式，他在一年時間裡，僅憑一人之力，就完成了40分鐘的片段。

而通常，一個動畫師，一天僅能完成一到兩秒的動畫，一年，不過12分鐘。

02

讓你們看看

這才叫草稿風

這個草稿風，首先是線條。

二維動畫，在原畫最初，線條一定有各式分叉。

以[海洋之歌]為例。

這張已經進行了一些擦除

但最終要成為沒有多餘線條的線稿

而[無手的少女]，卻充滿多餘的線條。

繪畫中稱之為「臟」

在大多數動畫中，當然要避免「臟」。

但[無手的少女]，反而利用了這種臟。

在影片前半段，魔鬼與磨坊主約定，要帶走他的女兒。可少女太純凈，他帶不走。

唯一的方法，是不讓她洗澡，讓她變髒。

在畫面表現上，就是要讓已經很髒的線條，變得更臟。

導演選擇了讓她臟到「爆炸」

原本的臟，在這部動畫殘酷的語境下，竟然變得至狂至烈。

短板，成了風格。

03

連草稿

都不多畫幾張

為了節約時間與成本，導演連故事板都不畫，上手就一幅接著一幅。

而且，關鍵幀之間，常常是空白，沒有中間幀連接。

一般的工作室動畫，通常是有主力畫師繪出關鍵幀，即動作轉折點。

如圖為關鍵幀

用關鍵幀，就可以讓動作具有意義。

而從轉折點A到轉折點B的細微動作差異，則是中間幀。在上圖，走動之間的空白處，抬物體上升過程的缺失動作，都是中間幀。

中間幀越多，動作看起來越平滑自然。

所以，這項工作往往是交給小畫師，甚至有外包給家庭主婦、學生的。後來有了計算機，工作量大大減輕了。

但始終還是一項繁瑣巨大的工作。

而只畫關鍵幀，簡直是救了導演的命。

這個晾衣服的動作，共八個關鍵幀

少畫了多少張，提前了多久完工啊。

前不久國內公映的[大世界]，同樣是導演劉健一個人完成，也是節省了不少中間幀。

讓我們欣賞一下這個打人動作

啄米的母雞看了都害怕。

也因此，人們在肯定[大世界]的風格化、類型化、思想內涵的同時，對於畫面，只能在感情上理解它的「窮」，在精神上惋惜它的「PPT化」。

[無手的少女]要怎麼減輕卡頓感？

04

畫面

是會呼吸的痛

導演選擇了讓線條、色塊流動起來。

線條不僅在表現人物的肢體變化，它本身的粗細形態，也在變化。

景物靜止，人物則連線條都在流動

有些畫面甚至連景物的線條都在流動

導演稱之為「呼吸」。

在他的筆下，人物的輪廓，往往是模糊不清的，很難通過輪廓去判斷呼吸起伏。

「我的角色用線條呼吸。」

少女被父砍手，疼痛與憤怒的呼吸

少女與王子初遇，呼吸平緩溫柔

但尤其以景物的動靜，最鬼斧神工。

在大部分場景中，除了本來就流動的水，景物是靜止的。

但有一處明顯不同。

在王子尋回少女的途中，他來到了少女成長的磨坊。

王子溫柔，但曾經的他，並不真的理解少女。

金子讓少女家破人亡，她離家時，對父親說：我的雙腳不要你的金子，它只要行走。

而王子給了少女金子打造的雙手。

被戰爭與惡魔隔絕多年之後，王子跋涉了少女跋涉過的路，來到了她曾經的家。

悔恨交加的父親早已用金線自縊

金屋閃耀卻空蕩

蘋果卻依然甘甜

少女的斷肢已成白骨

王子竟不由自主含下一小塊骨頭

這一刻，少女跋涉之苦，斷手之痛，對父親貪婪的怨，對無謂金錢的恨，都透過那塊骨頭，在王子的血液里散開。

周圍的景物，也突然有了呼吸

這一動，這個動畫世界中的一切，都有了靈性。

這狂亂的畫風，本不是必然。

但對這個殘酷故事的共鳴，卻叫導演不可抗拒地，用粗糲的畫風渲染出少女的殘酷蛻變。

粗糲配殘酷，並不是歪打正著——有更多經費，沒準能拍得更好。

畫風，從來是創作者思考內容的另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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