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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動物溫柔

文/王琴

【作者簡介】王琴,四川平武人,有短文散見於報刊雜誌,文字愛好者。

散文:動物溫柔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童年的時候,我們家養了一頭母山羊,渾身雪白,眼睛圓溜溜的,四肢精瘦精瘦的,走起路來蹦蹦跳跳的像調皮的小孩。這隻母山羊成了我和我二哥的玩伴,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我二哥給這隻山羊取名「烤耳朵」。也無所謂原因了,總之,記憶中,好多日子的黃昏,我、二哥,就在老家屋後的高圈裡,蹲下來和烤耳朵抱成一團。我和二哥都用頭去蹭烤耳朵身上的毛,軟軟的、暖暖的感覺,讓人早已忘記了高圈下深潭似的茅廁。

那時候是八十年代初期,我爸還是一名「民辦教師」,在村小學用半通不通的普通話給為數不多的十幾個學生「傳道授業解惑」,放學後扛起犁頭背上背篼轉換成「農民」的身份開始勞作。至於我媽,和農村裡無數個媽一樣,普通而樸實,一大早就出門了,中午背了一背篼豬草疲憊地回到家,草草做完午飯匆匆扒拉幾口後,又出門了。沒人會過多地關注我們這些孩子,不像現在的孩子總是被父母殷勤地伺候著一日數次問飽暖。幸運的是,我們家有一隻叫烤耳朵的母山羊,大多時候關在高圈裡,高圈旁是一顆梧桐樹,外祖母年輕時栽下的。烤耳朵究竟啥時候到的我家我不知道,用來幹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烤耳朵很瘦,大多時候被一早出門的母親拉出去拴在她勞作的地方吃上幾口草,傍晚時又被放工的母親拉回來關進高圈。至於烤耳朵吃飽沒有,就像我和我二哥一樣,沒人過問。

日子無驚無喜,春夏又秋冬,就這樣,光陰波瀾不驚地一寸又一寸地向前移動著。我們家門前有一棵老柿子樹,樹榦的顏色是深黑的,剛一立秋,柿子都還沒有紅,風輕微地一吹,樹葉就迫不及待的簌簌下落。我和二哥在秋天的黃昏,坐在柿子樹下,聽耳邊的風吹,仰頭看樹葉一陣陣地下落。屋頂上當然有炊煙,灶房裡母親被煙火熏得不住咳嗽的聲音也清晰可聞,我們對母親吩咐我們做家務的喊聲充耳不聞,我媽總是這樣,她喊,二娃子,來把豬草剁了……三女子,來給我生下火……其實我和二哥坐在樹下根本沒有起身,我媽又開始吩咐其他的家務了,二娃子,快和你妹妹給我抬半桶水來……一聽到母親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還伴隨著罵聲,我和二哥趕緊站起來,幾步就跑到高圈裡了。烤耳朵眨巴著眼睛,站在高圈裡,看著我和二哥不慌不忙地打開圈門,再反手扣上門栓,我似乎還看到了烤耳朵眼裡的驚喜,我想,烤耳朵是不是早已在等我們了,所以一但我二哥輕聲喊了幾句「趴下、趴下」,我伸手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它背上軟軟的毛時,烤耳朵聽話地趴下來,連那一聲「咩」也叫得悄無聲息,非常默契。就這樣,遠離了母親的呵斥,我、二哥,還有烤耳朵,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溫暖漸漸地包裹了我,甚至,張開嘴,我無聲地打了幾個哈欠。

散文:動物溫柔

漸進冬天,荒涼已不可避免,樹葉快要掉光了,光禿禿的枝椏毫無張力地伸向天空,田壩里不管豐收不豐收都一片空蕩蕩了。父母依舊很忙碌,每天我的頭髮依舊亂糟糟的,二哥依舊和我時常跑到圈裡和烤耳朵為伴。烤耳朵卻變了!某一日,我聽我媽說,烤耳朵懷兒子了。「奇怪了,啥時候懷上的呢」,我聽見我媽自言自語地問。這個問題不是我所關心的,我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烤耳朵的肚子,有點硬,是沒有以前軟和了,烤耳朵對我很信任,每次我摸它肚子都不會叫也不會動,乖乖的或站或卧著。我還是有些期待,隱隱的期待,要不了多久,會有一隻小烤耳朵,那也是很好玩的一件事。

從此,小小的我心裡有了一個期待,期待某一日,等我放學回家,烤耳朵身邊多了一隻小烤耳朵,也是雪白雪白的。

我媽也常常念叨著,烤耳朵肚子越來越下沉了,估計是要生了。

那一天,我放學回家,遠遠的就聽見我媽的叫罵聲:哪個狠心的婆娘啊,我們家烤耳朵又沒有逗他惹他,烤耳朵還幾天就下崽了,也忍得下這個狠心哦。

聽著我媽的叫罵聲,我嚇壞了,快速地越過梧桐樹,向高圈跑去。

晚了,烤耳朵渾身是血地躺在高圈外,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就是沒有一點生氣。我哇哇大哭起來,摸著烤耳朵鼓鼓的肚子,也跟著我媽罵起來,哪個狗日的殺了烤耳朵。一邊罵一邊哭,傷心透頂,那是我第一次那麼傷心,任何語言也無法形容的心痛。從此,我們的烤耳朵再也不會陪伴我們度過每一個無聊的日子了。二哥也瘋回來了,和我一樣,摸著冰冷的烤耳朵開始邊哭邊罵起來。

後來,我媽才告訴我,原來中午她忘記拴烤耳朵了,它跑進了隔壁劉寡婦的菜地里,幾乎吃光了菜地里的蘿蔔。劉寡婦不知道哪裡那麼大的力氣,捉住烤耳朵的兩隻角,生生地把烤耳朵的腦袋扭了個圈。

聽著我媽的話,我又哭了。可憐的烤耳朵,肯定很疼,它肚子里的小烤耳朵肯定也很疼,流了那麼多的血。我不知道怎麼發泄我對劉寡婦的憤怒,心裡暗暗想著,看見她吐她一臉的口水。

我的快樂在很長一段時間被烤耳朵帶走了,放學回家,搭一個小板凳坐在梧桐樹下,雙手支著下巴,看著高圈,眼睛一眨,烤耳朵乖乖地站著輕輕地咩了一聲,眼睛還是那樣明亮;眼睛再一眨,眼前又出現了渾身是血的烤耳朵,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心裡抽了一下,眼淚就下來了。

我媽倒是對我溫柔了很多,她很關心地對我說,我們再去抱一隻小山羊來,也是雪白雪白的。

我頭一扭,看都不看我媽一眼,嘴裡蹦出一個字:不。

第二年,我開始去鎮上讀二年級,早出門晚回家,很少能聽見我媽的使喚了,烤耳朵偶爾在心裡冒出來一下,心裡依然像下了雨一樣,濕濕的。

今年,老家開始頒發房權證書,我媽說,政策要求一戶只能有一處宅基地,問我能不能想辦法保住家裡的老房子。

夏天回到老家,院子已經被幾隻鴨子霸著,大門上的對聯門神已經泛白。那一顆梧桐樹長得更高了,枝繁葉茂亭亭如蓋。高圈上的木板黑漆漆的,太陽有點晃眼,眼睛一花,又看見了我家的烤耳朵。

我也不知道這處老宅子能不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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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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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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