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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三八節,還是這篇70年前的文章說到了我心裡

本文3171字,讀完大約需要7分鐘

76年前的今天,丁玲女士在延安寫了一篇《三八節有感》,她在開頭提出一個可能至今也沒找到答案的問題「『婦女』這兩個字,將在什麼時代才不被重視,不需要特別的被提出呢?」

她一定想像不到的是,半個多世紀後的現在,人們真的不說「婦女」了,只是原因跟她的疑惑南轅北轍——年輕的女性羞於給自己戴上的「婦女」的帽子,這個詞顯得過時又老氣。精明的商家給三八節賦予「女神節」、「女王節」等看似霸氣又時髦稱號,貌似討好女性,說到底也只是為了掏空你的錢包。

儘管恆大冰泉後來澄清,中間這張海報並非他們官方所發,但這些低劣到不忍直視、生硬且油膩的宣傳文案竟然會在21世紀的中國出現,對比起曾經丁玲的疑惑,才顯得更為諷刺。

丁玲的疑惑,寫在這篇不到3000字的文章,

「女同志卻仍不能免除那種幸運:不管在什麼場合都最能作為有興趣的問題被談起。而且各種各樣的女同志都可以得到她應得的誹議。」

時間過去幾十年,這篇文章依然字字誅心。

1.

「女同志的結婚永遠使人注意,而不會使人滿意的。」

「她們不能同一個男同志比較接近,更不能同幾個都接近。她們被畫家們諷刺:「一個科長也嫁了么?」詩人們也說:「延安只有騎馬的首長,沒有藝術家的首長,藝術家在延安是找不到漂亮的情人的。」然而她們也在某種場合聆聽著這樣的訓詞:「他媽的,瞧不起我們老幹部,說是土包子,要不是我們土包子,你想來延安吃小米!」

但女人總是要結婚的,不是騎馬的就是穿草鞋的,不是藝術家就是總務科長。

(不結婚更有罪惡,她將更多的被作為製造謠言的對象,永遠被污衊。)

1942年的延安,抗戰還在進行中,舊政權風雨飄搖,新政權的蓬勃生長,讓這裡成為全國最開放、進步的有識之士的聚集地。鬱郁不得志的理想主義男青年,逃避包辦婚姻的女青年,期待著能在這裡實現彼此的共同信仰。有一個當時的延漂們記憶里共有的場景,從全國各地來到延安的女學生們在河邊洗腳,對岸便擠滿了傻傻看著的男同胞,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外號——河防司令。

那時候的延安,男女比例8:1。

這一年,作為延安文藝界數一數二的大作家,38歲的丁玲,跟小自己13歲的劇社成員陳明結了婚,在一片嘲諷和挖苦聲中。大家吐槽的點,跟現代被人議論的姐弟戀一模一樣,他們說「丁玲愛上一個小丈夫啦」,「陳明吃軟飯啦!」……

陳明是丁玲來到延安後認識的後輩,她在1937年紀念高爾基逝世一周年的晚會上注意到他,他在話劇《母親》里扮演的兒子伯夏。丁玲喜歡這個角色,他們結婚以後,丁玲就一直把「伯夏」作為對陳明的愛稱。這時候的丁玲,是延安文藝界的高幹,聞名南北的女作家,她經歷過兩場婚姻,和一次愛而不得的單戀,每次都很著名,鬧得滿城風雨。而陳明,不過是個剛畢業的,名不見經傳的文藝男青年。

(1946年,全國文聯張家口分會成立大會,丁玲講話。)

這對姐弟戀的結合,可以說是受到了來自全延安的壓力。

微妙的是,同樣的情況,性別調轉過來,卻是當時的一種「流行」,而且被視為理所當然。

2.

女性結婚與不結婚被人議論,結了婚一樣被人議論,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後,種種的議論更多了。

但女人總是要結婚的……她們都得生小孩。

……

她們在沒有結婚前都抱著有凌雲的志向,和刻苦的鬥爭生活,她們在生理的要求和「彼此幫助」的蜜語之下結婚了,於是她們被逼著做了操勞的回到家庭的娜拉。

她們也唯恐有「落後」的危險,她們四方奔走,厚顏的要求託兒所收留她們的孩子,要求刮子宮,寧肯受一切處分而不得不冒著生命的危險悄悄的去吃著墜胎的葯。

而她們聽著這樣的回答:「帶孩子不是工作嗎?你們只貪圖舒服,好高騖遠,你們到底做過一些什麼了不起的政治工作?既然這樣怕生孩子,生了又不肯負責,誰叫你們結婚呢?」於是她們不能免除「落後」的命運。

一個有了工作能力的女人,而還能犧牲自己的事業去作為一個賢妻良母的時候,未始不被人所歌頌,但在十多年之後,她必然也逃不出「落後」的悲劇。即使在今天以我一個女人去看,這些「落後」分子,也實在不是一個可愛的女人。她們的皮膚在開始有折縐,頭髮在稀少,生活的疲憊奪取她們最後的一點愛嬌。

她們處於這樣的悲運,似乎是很自然的,但在舊的社會裡,她們或許會被稱為可憐,薄命,然而在今天,卻是自作孽、活該。

作為一個不甘於「落後」的知識女性,丁玲大概特別能體會這種苦惱。她的一生有兩個孩子,一個是跟胡也頻生下的兒子,一個是和馮達生下的女兒。以傳統的觀念來說,她應該也不算是很好的母親。

1931年,胡也頻被殺害,丁玲的母親主動承擔起撫養外孫的責任,為的是讓女兒安心從事自己的寫作事業。1934年,丁玲在監獄中生下一個女兒,出獄後又把女兒送回了老家,還果斷跟當時的第二任丈夫馮達離了婚,獨自一個去延安,去實現她的事業夢想。她跟陳明結婚後,兩人達成了共識不再生育子女,以免「妨礙工作」。而跟前夫的兩個孩子大部分時間在老家寄養,後來則送到延安的託兒所,只有孩子們剛到延安時,才在陳明的宿舍短暫停留了幾天。

同樣是湖南人的楊沫,跟丁玲一樣,是同時期的「進步」女青年,作家。楊沫跟自己的兒子,後來的作家老鬼,早年的關係也不好。童年的老鬼是被放在別人家寄養的,在他的記憶里,和自己的母親連尋常的擁抱都沒有過。甚至還曾因為一部老鬼的作品,母子二人一度斷絕關係,直到楊沫晚年才重新找回一絲血液里殘存的溫情。

「一個有了工作能力的女人」和一個母親,這樣的身份矛盾,過了七十年,每一個職場的女性大概仍然都是心有戚戚焉。

3.

2016年,一位美國的紀錄片導演Michael Moore發了一條推特「沒有女人發明原子彈,沒有女人建煙囪,沒有女人發起種族大屠殺,沒有女人消融極地冰川,沒有女人組織校園槍擊。」

這段話遭到了一位網友的強烈反對,她不僅指出這位導演不但忽視了女性在歷史中存在的痕迹,否定了她們的行動力,還給她們貼上道德的標籤。這看似在讚美女性,實際上是在以自己的意志塑造女性。

更不用說,這個社會多的是女性被像玩偶一樣捏造成各種別人認為的「你應該」、「你就是」。

女孩就應該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因為男孩更適合出門闖蕩。

女孩都喜歡香水口紅包包的,吵架、過節什麼的給她們買買買就是了。

女司機開車很不靠譜的,停車要佔兩個車位。

電視劇里的女主,工作是為了談戀愛,旅行是為了談戀愛,升職加薪也是靠著自己的上司男朋友,跟閨蜜聊的話題永遠是男人和戀愛。

連年長的女性也逃不開這個套路,要麼是不近人情的「滅絕師太」,要麼是八卦插隊的碎嘴大娘,再要麼就是拜金勢力的苛刻丈母娘。

……

被物化,被貼標籤,被條條框框局限著,半個多世紀後,女性的處境好像也沒有更好一點。

半個多世紀以前,丁玲在《三八節有感》中這樣描述她心目中的女性:

「我自己是女人,我會比別人更懂得女人的缺點,但我卻更懂得女人的痛苦。她們不會是超時代的,不會是理想的,她們不是鐵打的。她們抵抗不了社會一切的誘惑,和無聲的壓迫,她們每人都有一部血淚史,都有過崇高的感情,(不管是升起的或沉落的,不管有幸與不幸,不管仍在孤苦奮鬥或捲入庸俗。)」

女性不是生來就比男性更善良,而成為一個好人,也從來無關性別,而是因為女性自己的選擇。

如同丁玲所希望的,其實身為女性,並不需要社會特別地來歌頌女性的成功和榮耀,光是什麼時候把「女人的過錯看得與社會有聯繫些」,而不只是歸咎於她是一個女人,什麼時候能「不需要特別提出」婦女這個詞,婦女節才真正有了意義。

3月8日,婦女節,一個為女性爭取呼籲職業機會、平等、自由和尊重的節日。

一點都不過時。

最後,把丁玲對女性的祝願(或者說希望)送給大家:

第一、不要讓自己生病。無節制的生活,有時會覺得浪漫,有詩意,可愛,然 而對今天環境不適宜。沒有一個人能比你自己還會愛你的生命些。沒有什麼東西比今天失去健康更不幸些。只有它同你最親近,好好注意它,愛護它。

第二、使自己愉快。只有愉快裡面才有青春,才有活力,才覺得生命飽滿,才覺得能擔受一切磨難,才有前途,才有享受。這種愉快不是生活的滿足,而是生活的戰鬥和進取。所以必須每天都做點有意義的工作,都必須讀點書,都能有東西給 別人,游惰只使人感到生命的空白,疲軟,枯萎。

第三、用腦子。最好養好成一種習慣。改正不作思索,隨波逐流的毛病。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最好想想這話是否正確?這事是否處理的得當,不違背自己作人的原則,是否自己可以負責。只有這樣才不會有後悔。這就是叫通過理性,這才不會上當,被一切甜蜜所蒙蔽,被小利所誘,才不會浪費熱情,浪費生命,而 免除煩惱。

第四、下吃苦的決心,堅持到底。生為現代的有覺悟的女人,就要有認定犧牲一切薔薇色的溫柔的夢幻。幸福是暴風雨中的搏鬥,而不是在月下彈琴,花前吟詩 。假如沒有最大的決心,一定會在中途停歇下來。不悲苦,即墮落。而這種支持下 去的力量卻必須在「有恆」中來養成。沒有大的抱負的人是難於有這種不貪便宜,不圖舒服的堅忍的。而這種抱負只有真正為人類,而非為己的人才會有。

祝各位婦女節日快樂。

原創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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