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蹭看的電影
大概是2011年吧,那時候我和電影這個產業還不怎麼搭嘎,純屬熱愛。像飢不擇食的追星族一樣,捕風捉影,追著自己的偶像到處亂撞。
那時候,我算是個偽文藝青年,天天泡在豆瓣上尋覓同類的棲息地。住在遙遠的香山腳下,每天朝九晚五,沒有車(包括自行車、滑板車),絲毫不耽誤我到處晃悠。
囊中羞澀,卻甘之如飴。
最常去中國電影資料館、北京電影學院、798藝術區、蓬蒿劇場、單向街書店,還有幾個妙處,因時過境遷記不得了。
這些地方的電影和書,跟別的電影院和書店不一樣,特有文藝范兒,有逼格。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費用低,有時候分文不收!對,分文不收!
——這一點,對一個好逼格又特窮的偽文藝青年來說,忒特么有誘惑力了。
不扯犢子,回歸正題!
我想說的是,那年開春的一個夜晚,在北京電影學院,蹭了徐童導演的紀錄片電影《算命》。
全程無尿。獃獃地發愣,電影可以這麼拍嗎?
身有殘疾、窮困潦倒的算命先生厲百程,機關算盡,也始終逃不出自己的宿命。
他的老伴兒石珍珠,聽名字像個珠光寶氣的陽光少女,實則又聾又啞、又傻又瘸。原來在婆家,住在羊圈,又常受哥嫂欺辱,苦不堪言。
飢不擇食,慌不擇路,貧不擇妻。十幾年前,老光棍厲百程路過的時候,討了她。
從此,他們倆,相依為命。他伺候她衣食起居,給她梳頭、理髮,她給了他作為男人的「小圓滿」和「大快樂」。一起探尋快樂的氣泡,一起搪塞生活的苦澀。
厲百程說:當初就是想女人,圖一時痛快,就為了弄一下,現在成了一個包袱,但你說現在再給她趕走?那也不忍心啊!
徐童用冷靜、剋制的鏡頭,娓娓道來。說不完的苦難與心酸,道不盡的卑微和溫情,盡收眼底。然而,你看不到徐童的憤怒、咒罵和控訴。
徐童曾經在接受採訪時解釋說:
「我的作品其實並不完全關於苦難,關於底層,關於陰暗面,關於同情邊緣人群,關於拯救……統統不是。
我是在極端的宿命和草根當中發現了極端的頑強,這兩個東西突然一冷一熱產生的一種讓我們可以活下去的短暫理由,這是影片存在的終極價值。」
感謝當年那一段「純屬熱愛」的時光,感謝遇到的那些人,讓我看到電影的另一面,也看到我不曾走過的地方,看到我沒有走近過的那些人。
幾年後,我終於成為電影產業的一員。
每天盯著電影票房的數據一次次刷新高,像收到夢中情人暗送的秋波一樣,臉熱心跳,心潮澎湃。
每天跟電影人稱兄道弟、迎來送往。我們一起吹噓著自己的作品具有多麼高的商業價值,幻想著自己的作品成為下一個《戰狼2》,一炮而紅,分賬金額一路飆升,填滿全家人所有的銀行卡。從此,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慢慢地,忘了。為什麼出發,要走到哪裡。
直到昨天,看到了朋友容凡導演的紀錄片——《仰牧者》。
牧羊人丁寶傑在村裡人眼裡,是個傻子。三十好幾的人,只有十幾歲的智商,走路搖擺不定,說話口齒不清,還不停地流哈喇子。
在導演眼裡,他是個墜落人間的天使。只不過,頭先著地了,傷了腦子,也摔壞了身子。
他的父親也拿他當傻子,天天逼迫他放羊。不讓他玩,也不許他休息。稍不如意,惡語相加,棍棒伺候。
他只是父親的賺錢工具,一年365天,他有300天跟一群羊廝守在一起。
他的父親不知道他喜歡敲鼓,有事沒事耍幾下。不知道他渴望買一輛三輪摩托,去集市上逛逛。不知道他想不想娶媳婦。
不知道他喜歡孩子,喜歡跟孩子玩,不知道他聽說一個孩子被車撞死給他帶來多大的遺憾。
不知道他對更遙遠的地方,曾經有過怎麼樣的幻想。
他揮舞著鞭子,遊走在荒蠻的原野里,不利索的腳盪起一陣陣塵灰,瀰漫在暮靄沉沉的鄉野小路上。
容凡和徐童一樣,不動聲色,不浮誇,不炫技,冷靜地為我們講述他們看到的一切。人間冷暖,世態炎涼,全憑觀者評說。
2018年的電影圈,熱鬧非凡,大製作院線票房爆棚,小製作網大分賬屢破新高。作為電影人,個個激情澎湃,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票,掙個盆滿缽盈。
這時候,不合時宜地聊獨立導演、地下電影,好像有點兒不合時宜。
然而,魚鯁在喉,不吐不快。費時費力,寫這麼一篇文,即使提醒不到大家,也可以敲醒自己吧!
電影有很多種,無論走到哪一天,甭忘了:還有那麼幾個人,於無聲處,在努力嘗試著為觀眾打開另外的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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