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閨秀:張家四姐妹的故事
2018年我要給你講100個故事,這是第8個。
無論是誰,
娶了張家四姐妹,都會幸福一輩子的。
——葉聖陶
張家四姐妹——後排:充和、兆和 前排:允和、元和
在現代中國,「張氏四姐妹」在中國現代文化界的影響力,和「宋氏三姐妹」在中國現代政治舞台上的影響力旗鼓相當。
張家四姐妹——由右至左:元和、允和、兆和、充和
合肥張家是中國近代史上的名門望族。張氏四姐妹的祖父張樹聲是摧毀太平天國的淮軍二號人物,所以張家有良田萬傾,每年有十萬擔租。
父親張武齡,自幼接受西學教育,「不做官,不納妾,不打麻將,不沾煙酒」,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母親陸英是揚州鹽商家的女兒,她嫁到張家來時,嫁妝排滿了十條街,把合肥張家府邸的幾進院落的傢具全都換成了紫檀的。
陸英在張家生了十四個孩子,活下來九個,在生第十四個孩子時去世,年僅36歲。她臨終前把所有帶孩子的保姆都叫到身邊,每人給了兩百塊大洋,願他們把孩子們拉扯到十八歲。而這些保姆也果真每人帶一個孩子,並把孩子們帶到了十八歲。
張家姐弟十人全家福(老小為九姐弟繼母所生)
父親給孩子們取名時,每個男孩子名字里都有寶蓋頭,寓意男孩子要支撐家業;每個女孩子名字里都帶兩條腿,暗寓長大後都要離開家。
張武齡擔心孩子們沾染封建家族的陋習,舉家遷至蘇州,在九如巷定居,並創辦樂益女中。他對子女的教育耐心平等,講明只留知識,不傳家產。從小就給孩子們最大限度的自由發展個性、愛好的機會,讓孩子們受到儘可能好,儘可能全面的教育。他特意給四個女兒請了三位老師,一位教古文,一位教白話文,還有一位女教師,教英文、數學、跳舞和唱歌。
即便孩子們的保姆也都有著很深厚的文化素養。三妹兆和的保姆在兆和嫁給沈從文之後,去看望張兆和,在兆和家把巴金和茅盾的小說讀完後,留下一句評論:「不過如此」。
在那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在兒女的婚姻上,父親張武齡的觀點也相當開明,「兒女的事情,自有他們主張,與我無干。」也正因如此,四個女兒的婚姻,都是自己選擇。四姐妹的愛情故事也成為了她們生命中最大的亮點。
中間三人為張家的三個女婿:顧傳玠、周有光、沈從文
大姐·張元和
大姐張元和
張元和在上海大夏大學讀書時就被稱為「大夏皇后」,追求者甚眾,但卻無一人能入她法眼,直到她遇到了上海灘崑曲名伶顧傳玠。
20歲的張元和痴迷崑曲,與二妹允和以及一些女孩子學唱《牡丹亭》「拾畫叫畫」 一折。這段近半小時唱念,正是顧傳玠拿手好戲。元和便給顧傳玠寫一信,希望他能在大世界上演「拾畫叫畫」。顧接信後很快同意。
顧傳玠張元和婚照
當時崑曲優伶的地位不高,所以二人的婚事被媒體以「張家大小姐下嫁崑曲名伶」之類的標題炒作,張家的親戚也因此感覺羞於見人。但元和卻隨心所往,後來跟著顧傳玠去了台灣。顧傳玠也從此不再登台演出,偶爾在家中唱戲,聽眾只有元和一人。
二妹·張允和
當她的一隻手被他抓住的時候,
她就把心交給了他。
二妹張充和
16歲的張允和,和哥哥的同學周有光在江邊散步,兩人坐在岸邊的石頭上,周有光拿出一本小書來,張允和看了一眼,心想:這個人真壞啊,拿了一本莎士比亞的書,英文本的,怕我不懂英文啊。書上面寫著一句話:「我要在你的一吻中來洗清我的罪惡。」這是莎士比亞的一句名言,是羅密歐對朱麗葉說的。儘管允和沒有讓有光達到在一吻中消除「我的罪惡」的目的,但允和對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周有光在給張允和的第一封情書里寫道,「我很窮,怕不能給你幸福。」張允和馬上回了一封長達十頁紙的信,大概意思就是:我們的幸福是要自己去創造的。
幾十年後,當周有光成為了漢語拼音方案設計者之一、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研究員的語文學權威作家,兩人也都已是耄耋老人。八十多歲的張允和仍會在周有光面前嬌嬌鬧鬧,遇有矛盾時她只需輕輕跺兩下腳,周有光就不得不投降。夫妻二人每天必碰一次杯,上午一道茶,下午一道咖啡。
老年張充和周有光
直到八九十歲,每當結婚紀念日時,他們都會回憶起他們當初的愛情故事,「當她的一隻手被他抓住的時候,她就把心交給了他。」
二人執手相伴近七十年,張允和和周有光分別於93歲和112歲高齡去世。
三妹·張兆和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雲,
喝過許多種類的酒,
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
沈從文 張兆和
18歲的張兆和在上海中國公學就讀時,不停地收到一個老師寫來的情書,這個老師比她大八歲,就是沈從文。才貌雙全的兆和此時身後不乏追求者,這些追求者被她編成了「青蛙一號」「青蛙二號」「青蛙三號」,二姐張允和曾經取笑說,當時沈從文大概只能排在「青蛙十三號」,所以兆和對於沈從文的情書一直未予回復,這讓沈從文極為苦惱,他甚至在兆和的閨蜜面前嚎啕大哭。
直到有傳言說沈從文可能會因此自殺時,張兆和才覺出事態的嚴重性,於是捧著厚厚的一撂情書去找校長鬍適。不曾想胡適聽了她的「告狀」之後,卻說「他非常頑固地愛你」,兆和馬上回了一句「我很頑固地不愛他」。護才心切的胡適卻說,我和你父親是同鄉,不如我去找他做個媒。無奈張兆和只得回去繼續默默地接受一代文豪的馬拉松式情書進攻。
張兆和畢業後回到了蘇州老家,在好友巴金的建議下,沈從文帶著一大包西方文學名著敲響了九如巷張家的大門,並獲得了兆和父親的認可,也逐漸贏利了兆和的芳心,第二年兩人結婚。
老年沈從文、張兆和
1969年冬天,即將下放的前夜,二姐張允和去看望沈從文,他正在凌亂的房間里收拾行囊,看到允和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說:「二姐,你看。這是三三給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舉起來,臉上寫滿了孩子氣的羞澀和溫柔。沈從文又補充了一句:「三三給我的第一封信——第一封信。」說完,年近七十的老人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孩子。
四妹·張充和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卞之琳
四妹張充和
1933年,22歲的詩人卞之琳在北大遇見張充和即一見傾心,並為她寫下了這首著名的《斷章》,卻只得到了一張好人卡。痴情的詩人為此直到二十多年後45歲時才成家。
張充和 傅漢斯婚照
張充和1948年底與來自德國漢學家傅漢斯結婚,一同赴美。先後任職於加州伯克利分校和耶魯大學,教授書法二十多年,把崑曲帶到了哈佛、普林斯頓、斯坦福、加州大學、多倫多大學。
老年張充和
晚年張充和寧靜淡泊,在自家花園裡侍弄花草,栽瓜種豆。勞作之餘,依在竹林旁的長木椅上吟詩或聽曲,頤養天年。
張充和書法作品
2015年,張充和在美國去世,享年102歲。
「民國最後一位才女」已逝,「最後的閨秀」遂成絕響。
張家四姐妹晚年相聚
台灣導演侯孝賢很想把張氏四姐妹的故事拍成電影,卻一直未能如願,因為「不可能找到合適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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