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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終其一生建立兩種監獄

親愛的X先生:

北京今年的空氣比往年好了不少,昨天一個司機說,他送人去大興,去年霧霾天最嚴重的一個晚上,坐在車裡看不到車頭,到底地方,坐車的男孩堅決不肯下車,說是怕半空中降落下來一個穿白衣服的鬼。我是絕對不相信鬼肯出現在霧霾天的,鬼大概也怕患上支氣管炎,或者視物不明症,鬼的毛病跟人並無二致,因為他們始終局限在人的想像力里,如果霧霾當中能夠出現鬼,為了它不下車也正常。

我到北京的頭兩年,夜裡總是咳醒,準時在兩點半咳醒,你跟我說用薑絲煮可樂可以治好,宿舍里開始的時候煮東西不太方便,我買了一箱大瓶的可樂,干喝,像喝桶裝水一樣咕咚咕咚喝,然後居然好了。也許我的喉嚨適應了北京的氣候吧,先前北京是乾的,在喉嚨里,像熒光燈一樣硬的光,後來漸漸地柔和起來,我總是記得四元橋夜裡的燈,一整排的暖光的路燈,我們在下面走,那一帶空無一人,連車都罕見,你跟我說了最近的幾件煩心事,我聽了並給不出什麼辦法,你總是煩心跟人打交道,總想躲到看不見人的地方,過去的七年,燕平是你看不見人的地方,後來是我,也許吧。

我膽子大,什麼人也不怕,但我後來選擇的生活也不太需要跟人打很多交道,本質上也是條看不見人的路,像96年夜裡的四元橋,我們經常走著走著,聽到頭頂上的四環路上,遠遠地過來了一輛貨車,貨車震得橋的根基晃動,如果正好走到橋下,感覺頭上有灰塵落下,你總是把我拉到安全一點的內側,那是你像父親的一面。

深情、長情的人總是會自動分撥,在生活的簸箕里,變成了沉底兒的那些金屬豆,金屬和豆這兩種擱在一起別有深意。

在我看來,人終其一生建立兩種監獄,而且這兩種可能是並存的,殘酷的監獄和溫柔的監獄,殘酷的監獄是異己的,是他人給予的,是硬邦邦的,無趣的,損耗人的生命的。溫柔的監獄是我們主動修建的,自覺遵守監獄守則的,輕易還不肯刑滿釋放的。對我而言,寫作是我的溫柔的監獄,大自然是你的溫柔的監獄,你說自己有一次獨自去十三陵水庫,躺在水底睡覺,一會兒咕咚咕咚喝幾口水,出來透口氣,再沉下去沉沉地睡去。在那種情形下,你終於遠離了人,人的體味、噪音和麻煩。你擺脫了空氣而進入了水。

所以梭羅說:「我根據經驗判斷,湖泊是這樣,倫理道德也是如此。這就是平均律。這種用兩條直徑測量出來的規律,不但可以引導我們觀察天體中的太陽和人的心靈,而且還可以彙集每個人每天的行為和生活,為這組合體的長度和寬度畫上兩條線,直向他的湖灣和入口,而兩條線交會的地方,就是這個人性格的高度或者深度。」

我也因此永遠記住了你在水庫中逗留的那個下午,你作為另外一個物種而存在,神的跡象也在你身上顯現,因為你描述的過程中,沒有說到嗆水,也沒有提及溺水,你好像與生俱來地可以在水裡午覺,今日今日我想起來這件事,還覺得奇妙無比。

2018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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