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撿樹枝 樊桂雲
九九重陽，祝福永久。天下老人，幸福長壽。
岳母撿樹枝
文||樊桂雲
岳母雖是退休職工，但一直居住在鄉下農村，岳母說她離不開農村的火炕和菜園，農村解手也方便，鄰居走得近，互相串門不孤單。妻子也曾勸說過岳母回城裡樓上和我們一起住，岳母的態度很堅決，她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窮窩」，甚至還振振有詞說，和她一起上班的同事，在鄉下住的時候身體都好好的，回到城裡住樓不到二年都就死了。老人們住在農村敞亮慣了，到了城裡鄰居之間不認識，不來往，像是圈養的牛羊一樣，都是憋屈死的。甚至還說「要想死得快，就往樓上拽」。
我和妻子聽後面面相覷。
岳母說農村的火炕燒熱後幾乎一夜不會涼，睡著也舒服。所以燒柴一直是岳母家裡的一件頭等大事。
其實岳母家裡買了好多煤堆放在牆角。岳母總是不捨得燒灶膛，她說要留著冬天燒爐子，於是岳母就養成了隨時隨地撿樹枝的習慣。
每到春天，壩上的風沙大，樹上的乾枯樹枝都會被吹落掉，所以春天是岳母撿樹枝的旺季。
每當夜裡風起，岳母就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老是惦記著撿樹枝，甚至半夜會揭開窗帘看看天亮了沒。岳父說岳母撿樹枝比年輕時相女婿還心紅。
天微亮，岳母便頭巾口罩武裝完備後，腋下夾著個編織袋，便心潮澎湃地去樹林里快樂「淘寶」。
岳母出去撿樹枝，幾乎是大跑小踮的，生怕被別人搶在先，每天背著抱著樹枝，往家搞運輸。有時見樹枝多了，出去好幾次。甚至還會通過妻子曲線動員我往家裡背岳母撿的樹枝，我是心裡一萬個不樂意，我說我花100元錢雇個人背行不？妻子說，這樣你還不得把老太太心疼死？另外這也不是錢的事啊？關鍵是看你小子孝順不孝順啊？ 我說這綱給上的高啊，背樹枝還和孝順不孝順給綁架在一起了。
最後我迫於妻子的淫威，深明大義，「孝順」岳母。岳母見我鼎力相助，眉開眼笑。岳母前面背著樹枝走，我在後面遠遠跟著，心裡總有那麼一股挺難為情的感覺，老是躲著人走，就像是偷來的樹枝。
真是心裡越怕啥，就越碰啥。二拐子見我背著樹枝搖搖晃晃走來，就戲謔到，你這上班的也干這粗活？我氣急敗壞地反擊，誰規定的上班的就不能被背樹枝了？前面的老太太以前也是上班的，現在背起樹枝比農婦還歡實呢。
回家後，我和岳母商量，以後樹枝多了，我們借個推車吧，覺得推樹枝比背樹枝體面點兒。岳母點點頭說，這主意好，還能撿更多的樹枝。
其實對於岳母撿樹枝這件事，岳父和妻子一直是堅決反對的。可岳母說，閑著也是閑著，撿樹枝權當鍛煉身體。岳父說岳母看見樹枝就像是看到金條，早已走火入魔，並總結岳母是「遠看像逃難的，近看像要飯的。」
春天過去了，岳母家小院里的樹枝也堆成小山，此時，岳母便消停下來。沒事時，岳母總是圍著她的柴垛轉，像是在欣賞自己創作的一副原生態作品，每逢來串門的老太太，她都會自豪地說，這些樹枝兩年也燒不完。大大的成就感溢於言表。
凡事總有利弊，一年的正月十五的晚上，我放炮仗，不小心燃著了岳母的樹枝，一家人驚慌失措地打火，終於沒有讓火焰著了起來，一家人經過煙熏火燎，已是灰頭鼠臉，疲憊不堪。岳父藉機大肆對岳母撿樹枝行為進行慷慨激昂地批判。彷彿是岳母撿樹枝造成的後果，我啥責任沒有似的。
岳母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言不發，眼淚嘩啦啦地下。我勸慰岳母想開點，權當火燒旺運。妻子聽後對我怒罵，滾遠點，說事兒是由我引起的，我充什麼好人？
從此，岳母撿樹枝不會多撿，撿點燒點，有時撿得多了，就堆放在院子外面。
後來，岳母腿疼，加之年齡也大了，終於不再出去撿樹枝了。可只要岳母出去溜達，碰到的路上一些樹枝，紙箱片什麼的，都是要撿回來的，妻子很反對，和岳母說，外面的東西臟，不要往家裡撿，岳母總是陽奉陰違，偷偷往家裡撿。
甚至岳母還理直氣壯說，我歲數大了，手裡拎根樹棍打狗總行吧？妻子說，行，你學武松打虎我也同意。
一家人，聽後大笑不止。
今年82歲的岳母，更是對燒柴百倍的珍惜，有時燒開水或熥好飯了，還會把燃燒的木頭用水澆滅，留著下次使用。如此精打細算，充分利用，估計也就是岳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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