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以來，私家書畫鑒藏以梁清標（梁棠邨）、高士奇（高江邨）、安岐（安麓邨）「三邨」最具代表，前所未有地推動私家書畫鑒藏達到全新高度，進入嶄新時代。吳湖帆與清代「三邨」作為不同歷史時期私家書畫鑒藏的領軍人物，會有哪些交集、互動和迴響呢？吳湖帆是如何看待清代「三邨」的？

黃公望?富春大嶺圖（南京博物院藏）

梁清標（1620～1691年），長於書法，喜於鑒藏，是清初最大的私家書畫鑒藏家。所藏曆代法書名畫，極為珍貴。凡經其鈐印蓋章的書畫作品，幾乎都為真跡，其藏品在當時就是南北藏家最想獲取的。

高士奇（1645～1704年），工書法，精考證，善鑒賞，著有《江邨消夏錄》、《江邨書畫目》。《江邨消夏錄》是書畫著錄的集大成者，是後世參考、沿用的典範。

安岐（1685～？年），精鑒賞，收藏書畫數量多、質量高。乾隆八年（1743年），寫成《墨緣匯觀》，此書為其全部藏品的著錄。

郭熙?幽谷圖（上海博物館藏）

高士奇是追蹤梁清標藏品的重要南方藏家之一。安岐是追蹤梁清標藏品的重要北方藏家之一。也記載了部分梁清標藏品落入南方藏家之手。

梁清標作為業內標杆，領袖群倫，高士奇與安岐同為梁清標的忠實信徒，聲名鵲起。 「時勢造英雄」，吳湖帆將「三邨」的營養吃透，充實了自己，也譜寫了「一家之言」，流傳後世。

吳湖帆（1894～1968年），名翼燕，字遹駿，號倩庵，齋號梅景書屋、四歐堂、雙修閣等，江蘇蘇州人，書畫家、鑒藏家、詞人。與龐元濟、張伯駒、張大千、王季遷、張珩合稱「20世紀中國書畫收藏六大家」。20世紀30年代，受聘於故宮博物院。

「元四家」之一的黃公望是吳湖帆鍾愛的大畫家，也是他以身家性命努力收藏的對象。吳湖帆是鑒定黃公望的權威，名跡《剩山圖》是梅景書屋的鎮宅之寶。

圍繞黃公望《九峰雪霽圖》的真假鑒定，吳湖帆與梁清標，隔空喊話，再三交流，以吳湖帆挑戰開始，以與梁清標相合而終。

陸機?平復貼（故宮博物館藏）

吳湖帆對黃公望《九峰雪霽圖》的鑒定充滿戲劇性，可謂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吳湖帆的否定之否定，是肯定、認同梁清標的生動寫照。

吳湖帆「捧梁甚力」，主要針對的是上海地區私家書畫鑒藏已經形成的濃厚的追捧安岐的氛圍，吳湖帆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梁清標眼力真在安岐之上嗎？

吳湖帆的書畫鑒藏與高士奇關聯緊密，吳湖帆熟識高士奇的《江邨銷夏錄》和《江邨書畫目》。

1938年3月3日，鑒定「雲林小幅」，「此畫為項子京舊物，後歸高江邨，載入《消夏錄》中者。」作為文人士大夫的後人，吳湖帆與暴富新貴缺少共同語言。梁清標與高士奇，作為文人士大夫，自得吳湖帆高看，安岐作為販鹽的商人，先天不足，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自己在吳湖帆心中的地位。吳湖帆將梁清標與安岐直接比較，堅持認為梁清標的眼力在安岐之上，並不是有意貶低安岐，其實吳湖帆這樣做是頗費苦心的。

安岐的眼力早就得到公認，吳湖帆並不質疑安岐的水平。1933年1月31日，吳湖帆見到安岐舊藏、著錄於《墨緣匯觀》的郭熙《幽谷圖》，「絹本真跡，筆墨生動，百讀不厭」，此等寶物理所當然被吳湖帆收入囊中，

安岐出身卑微，憑《墨緣匯觀》影響後世深遠。上海地區私家書畫鑒藏存在拋開書畫作品本身，卻以印章、價格、名頭、質地、題跋、著錄、品相、裝裱等為標準的弊端，而這恰恰是吳湖帆極力反對、批判並努力矯正的。

吳湖帆尊重前輩、權威的同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實事求是地看待他們的眼力和水平，並不一味苟同、盲從。

龐元濟（1864～1949年），字萊臣，號虛齋，浙江吳興（今湖州）南潯人。是「六大家」之首，編著《虛齋名畫錄》、《虛齋名畫續錄》等。

吳湖帆?臨郭熙幽谷圖（西泠印社2009年春拍）

吳湖帆一針見血地指出龐元濟「但知題跋，不明畫理」，因此「仍不能深刻，故舊作偽品往往欣受之」。

吳湖帆敢於否定錯誤的鑒定意見，更敢於購買被否定的書畫作品。許多書畫作品的命運因為吳湖帆的膽識得以改變。吳湖帆著書立說，針砭時弊，將自己認為正確的思想、觀點形成理論加以表達。吳湖帆認為得憑良心說真話，不惜得罪人。

清代「三邨」能夠成為私家書畫鑒藏的頂級人物，他們的掌眼人功不可沒。吳湖帆主要依靠自己的眼力從事書畫鑒藏，並為他人掌眼。清代「三邨」重視鑒藏印章和著錄，但論臨摹書畫，皆不如吳湖帆，通過臨摹，吳湖帆提高了鑒定的準確性。

吳湖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縱橫上海灘而屹立不倒，所謂「藝高人膽大」，憑過硬的真本領去改變對書畫鑒藏不利的因素和環境，這是可貴的。清代「三邨」作為高峰，並沒有成為他的負擔，吳湖帆不僅是書畫鑒藏的大家，他更是書畫鑒藏這一文化事業稀有的捍衛者和超越者。

原文作者：劉曉天

文章來源：《收藏家》2016年11月刊《吳湖帆與清代三邨》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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